第118章 咬個魚兒唄
1990年,明星還沒那麼高的地位。
或者說各省各地來平京的歌手,根本就不是明星,實際上磚兒電視台里誰看在眼裏呀。
攝像老師、化妝老師那都是手藝人,真不怕得罪誰。
哪怕您在青歌會上拿了冠軍,都不慣着您。
但白蓮婷絕對是最不慣着誰的那號兒,連珠炮似的通通通打得對方啞口無言!
而且最絕的是,她一點都不激動。
從穿着到長相,遠不如滬海那邊洋氣,甚至有點土了吧唧的,但就算爆發懟人那也是成竹在胸的條理清晰。
絕對沒有好多妹紙跟人吵架,動不動自己先氣得哭了紅眼圈。
可會噴了,跟消防栓似的毫無感情輸出。
搞得那歌手轉頭想找個軟柿子捏,一眼看見熱烈鼓掌起鬨的荊小強,趕緊罵他:「罵的就是你!化妝就好好畫,居然借着工作之便談戀愛,虧你還是軍人……」
實在是那條好不容易找到的陳舊灰撲撲迷彩褲,也算沾了點軍人味兒。
荊小強就更絕,臉上更無半點波動,笑眯眯的指着對方:「急了,你急了……嘿嘿。」
錢姐她們笑得哦,趕緊上來勸開:「好啦好啦,這位同志,大賽之前情緒緊張很正常,放鬆放鬆點……」
歌手還想借坡下驢:「我就是見不慣這種做事不認真的小年輕……」
明姐是湘妹子,嘴也不饒人:「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小兩口都是做事的人,不要欺負老實人。」
這位看她一身白色軍裝,各種金光閃閃的肩章、吊穗,愣是沒敢吭聲!
老實人居然遠遠的對白蓮婷打個響指,主要是可以趁機把下巴揚起來展示下。
剛才還罵人的白蓮婷受不了這流氓勁兒,再猛翻個白眼,轉頭扎進自己同學中間去忙活了。
但這一下午都肯定是心緒不寧。
等張羅好妝容,每省幾個名額,那也是一兩百位選手,齊聚演播廳。
跟學校運動會似的每人領張號碼牌,叫到誰就上台去走一圈,除了不唱歌,基本就算是走一遍綵排。
而今天要上正式妝容就是挑選出來是不是上鏡,畢竟這電視大賽不像後來的選秀節目那樣故意拉得又臭又長。
電視台節目資源這年頭還非常珍貴,每年各頻道播放時間就那麼點。
所以都是把初賽、複賽做採訪式的蜻蜓點水,要到最後的決賽,這一屆才開始第一次現場直播。
以前都是錄播的。
所以電視台也很慎重,從現在就開始關注是不是適合亮相,會不會在全國觀眾面前擺臉子出狀況,那就是直播事故了,好多人都要被牽連進去。
下午有工作人員旁觀過的吵鬧中,那位控制不住情緒的女歌手就顯然不合適露臉。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機會就這樣被掐掉了。
這種情況下,軍隊,文工團的各位,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最值得信任的種子選手!
無論資歷、學歷、思想作風跟zz背景,全都是金燦燦。
每一項的第一號選手,絕對是文工團的選手!
從這簡單的走場綵排都看得出來。
首先是業餘組選手,美聲、民族、通俗,三種類別,來挨着走,記住自己的編號,上台致意,模擬唱完,感謝下台。
好咧。
下面是專業組選手,美聲01號選手,梁志海……02號選手,荊小強……
全場就轟動了。
老梁器宇不凡的就像個團長,人高馬大的一身軍裝威武霸氣上台,都還好。
荊小強裹了裹羽絨服跟個農民工似的,還東張西望,沒當過兵就沒那種兵味兒,只像個掰苞米的狗熊……
反差太大了,特別是03號又是個氣勢鏗鏘穿着軍裝的女歌手。
他這也是文藝兵?
瞥見過之前那幕鬧劇的,更是難以置信,介不是化妝師嘛?
好多人都在交頭接耳,導演都不得不拿話筒喊大家安靜點。
感覺鏡頭都不想拍這傢伙,吊兒郎當。
擠在演播廳牆邊看熱鬧的化妝組們更是連下巴都快掉了!
一個勁圍住白蓮婷我的天,這誰呀,他那樣兒是歌手?
白蓮婷依舊滿臉漠然,但衣兜里把那十塊錢鈔票都攥成費列羅了。
鬆開都不會散的那種。
如果這都不算驚奇,驚奇的還在後頭。
民族類唱法,錢姐打頭、明姐跟着,另一位姐姐是03號,颯爽英姿的三位女將軍裝顏色各不相同,感覺能秒殺全場。
各省市選送的民族唱法歌手都有點肝兒顫,往年不是最多來倆嘛?
因為最後評獎,一個金獎,兩銀獎,六個銅獎,這是只給我們留下銅獎嗎?
還是先拼了命進前九名上決賽台吧,今年要對全國直播的!
剛帶着這種思路在各自打小算盤。
通俗類歌手還在心中喜悅,文工團已經出了六個人手,這是完全放棄了通俗類嗎?
然後就聽見通俗類01號選手,荊小強……
轟的一下!
連主持人都忍不住再看看手裏的名單。
沒錯,青歌會迄今為止四屆了,從來沒出現過一個人唱兩類的。
地方上可能會有這種全能型野路子,但到了學院派、文工團這些級別,一個單項都夠一輩子鑽研。
有無數人成為競爭對手,瘋了才去美通雙修,兩邊都不上不下。
況且各省市名額那麼珍貴,磚兒電視台也不給報名啊。
唯有文工團敢這麼幹,我就報兩項,你給不給上吧。
你只說給六名額,沒說我一個人報幾項吧。
其實封閉集訓的時候,自家評審團是有考慮過讓荊小強跟着錢姐她們練練民族唱法,乾脆三項一起報了。
荊小強求爹爹告奶奶的才推脫掉,美聲都是被強行報名的,那麼好的語感不去展示下,簡直就是錦衣夜行!
所以錢姐她們是真喜歡荊小強這懂事的小弟弟。
荊小強還是那個裹着羽絨服,帶了人畜無害的笑容上去,但這回就明確的對白蓮婷那邊陽光明媚的笑笑,還調皮的做了個女子體操隊跳馬落地以後立正、踮腳、挺胸、舉手示意動作。
全場鬨笑了下,但專業組通俗類歌手幾乎都鴉雀無聲。
一看就覺得這特麼是個王炸!
文工團來肯定只參加專業類比賽,然後三個類別就是每類倆,有種雙保險的意思。
敢通俗類只放他一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這傢伙就……特別嗨,知道嘛,那種急於表現顯擺的欲望噴薄而出!
很興奮!
競技狀態很好的那種!
看了就讓同行男默女淚。
下來的錢姐她們也發現了,趕緊探頭看那邊的小化妝師,和首長探討:「這可能就是感情的力量,小強比之前集訓時候興奮得多。」
首長也有點搓手:「那……我就裝着不知道?」
姐姐們連忙:「對對對,沒看見,沒看見,相信小強,他是個特別沉穩的孩子,在團里這麼些日子,大家都清楚,複試完了確認名單找他的人可不少。」
明姐甚至:「有時候他的感情波動甚至會影響整個藝術生涯,希望他能幸福。」
錢姐都心疼了:「要不要我去找那孩子給說幾句,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還是領導看得准:「不用,小強肯定知道怎麼辦,我甚至覺得他有點故意表演的味兒,你說他會不會是故意對其他選手放煙霧彈?」
真是不同人,看法角度都迥異啊。
荊小強這種老司機還需要助攻?
更何況還是面對自己的初戀,開始什麼玩笑。
對方屁股墩上哪邊有痣,都記得一清二楚。
綵排完成後,就是記者開始對一些重點選手採訪,錢姐她們是被各方圍着的主力,早就有各種閃亮履歷了。
還有些各省的名角更是鉚足了勁展示自己。
荊小強穿得灰頭土腦的,沒人找他。
他趁機溜過去站在白蓮婷面前,一大幫戲劇學院化妝專業的學生站在旁邊,好奇得很。
荊小強其實能依稀喊出來這幫人半數以上的名字。
但他的目光只集中在白蓮婷這:「下班了,能約你一起吃個飯嗎?」
白蓮婷儘量愛理不理:「吃啥呀?」
她不是好吃,是習慣於從吃啥判斷人。
荊小強強忍情緒:「倆選擇,懶得走就這樓上西餐廳,不嫌耗費時間呢,東單那邊有家飯館的鍋巴菜挺地道,是綠豆面兒做的,吃了也方便送你回學校。」
後面的語氣已經跟三十年前差不多了,忽然想哭。
他都沒想到,隔了這麼久,依然記得如此清晰。
戲劇學院的學生們全體乾瞪眼,流露出活見鬼的仰慕神情來,還有這種操作?
連一直站在白蓮婷身邊的女生都忍不住捂嘴:「我的天,他咋知道你最愛念叨楞大個平京城沒鍋巴菜吃呢。」
白蓮婷卻敏銳的捕捉到荊小強情緒不對,抬頭疑惑的觀察下:「我看你就長得像個鍋巴菜,臉上怎麼跟打滷沒洗開似的黏黏糊糊,你到底想幹嘛呀?」
荊小強聽着這嘎嘣脆的腔調,又笑了:「姐介,不就是想跟你拿個魚竿去什剎海咬個魚兒唄?」
戲劇學院學生們要不是在人家場子,沒準兒就轟然鬧開了!
你這小子還會繞着彎兒打掩護耍流氓啊。
白蓮婷反而笑了:「我就看你敢不敢,走吧,回回來都看見那牛排招牌,挺饞的。」
男女生們連忙小聲起鬨,護送,甚至還有想跟着上電梯的。
被白蓮婷的閨蜜拉住了。
絕對沒有往後十年二十年那種在校女生被外面社會上有錢人泡走的感覺。
實在是荊小強看着年紀不大、不光鮮,也就是膽兒大。
可在關上電梯門的剎那,幾個同學就從門縫看見,這大塊頭男生已經伸手去抱白蓮婷!
開始咬魚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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