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御駕這樣倉促——甚至是倉惶的出現在東郡, 稱得上是一樁震動天下的大事,但源頭並不是哪一個大人物有心為之,而是某個小村莊的老村長一個念頭。讀書都 www.dushudu.com
那個老農住在上徐村, 離曹操駐守的宛城約四十里,離劉備大軍集結的古城約二十里, 算是中間的緩衝地帶,儘管這附近連年征戰,袁術、曹操、劉表、張繡你方唱罷我登場, 現在又來了劉備, 但這個人口蕭條的小村子還是努力活了下來。
老村長是個精明人, 知道該怎麼糊弄這些將軍, 也知道該怎麼儘量讓村子裏的人少死一點, 他在林中的沼澤地里蓋了房子,藏了糧食。見到匪寇來劫掠時,便指揮全村男女一起出來將賊人打跑;見到士兵前來時, 也能用盡全身解數,將他們敷衍過去。
甚至於征糧的軍隊前來,他也總有辦法賄賂那些小吏, 或者是用一隻雞, 或者是用一條狗,或者是用指出別的村子可能的藏糧地作為交換——留下最後一點糧食度命。
待得這幾仗打過去, 換了劉備的軍隊過來剿匪後,日子就漸漸好過起來了。
——南陽郡原本水土豐茂,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誰是明主,誰不是明主, 就覺得只要不打仗, 不將所有糧食都搶走, 哪怕有些苛捐雜稅,總也能留一口氣在,繼續活下去。
尤其是去年,那真是前所未有的一個豐年,老人臉上有了肉,鰥夫可以從漸漸變少的流民隊伍里挑一個強壯的女人當妻子,寡婦也可以選一個老實的漢子當上門女婿,於是雖未死得禁絕,卻也死了十之六七的村子很快又有了生機和活力,人煙也漸漸旺盛起來。
當春天來臨時,男人扛着鋤頭下田,女人一面縫補着即將出生的孩子的衣服,一面滿懷希望地期盼着下一個平安、順遂、豐收的年景。
然而也許老天覺得這些在亂世里掙扎的農人活得還不夠慘,建安四年從春天開始,小雨稀稀落落地下過幾場,大雨一直也沒有下。
不管是曹劉那支軍隊,老村長都不曾全心全意地信任,更不曾真心實意地交付過什麼東西,但到了此時,他領着村民們進行了一場又一場的祭祀。
他們祭祀了雨師,祭祀了雷神,祭祀了一些頗為冷門的與雷電有關的神祇。
他們甚至將那個聽說會打雷的小陸將軍都捏了個泥人,正正經經地供了她一隻豬頭,只為盼着當時正在東郡征戰的陸廉能給千里之外的南陽郡上徐村打幾個雷,再下一場大雨。
但所有的神明都辜負了他們,那隻豬頭直到撤下去,被大家燉了,一口一口,香甜地分着吃了,落進肚子裏,也不曾落下一個雨點。
於是老村長不得不考慮一些雖然不太道德,但更加有效的方式——他倒是沒有祭祀什麼童男童女——他決定加緊時間挖一條水渠,將村外的某條河流引到自己村子裏來,用興修水渠來解決田地乾旱的問題,比起祭祀,這其實是更加科學有效的解決方式。
問題在於那條河流路過上徐村後,還要流到下徐村去。
下徐村和上徐村的關係一直是有些冷淡的。
兩個村子關係冷淡的原因有很多,但前兩年上徐村的村長禍水東引,用些蠅頭小利賄賂軍隊裏的征糧官,讓他們將上徐村的戶數訂少些,將下徐村的戶數訂多些,這事是沒瞞住鄰居們的。
考慮到人數顯然是上徐村的多,和那些小吏亭長的關係也顯然是上徐村更勝一籌,下徐村一直忍氣吞聲,直到這一次。
他們也經歷了一個豐年,他們也吃飽了一次飯,他們也知道用粟米飯而不是什麼樹葉、樹皮、草根之類將肚皮填飽的感覺了。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美妙,更給了他們的身體以奇異的力量,讓他們重新變成一個個強壯有力的人,於是就給了他們以信心和勇氣。
現在,不是那些強大的諸侯,不是代表諸侯的士兵與官吏,僅僅是上徐村的一個小地主,一個手腳粗糙,膚色黝黑的老農,就想要斷了他們的水源,旱死他們的田地?讓他們重新回到飢餓與黑暗裏去?!
不錯,上徐村只是引了水,不曾將整條河道都挖走,但即使如此,河到下徐村時所剩的那點水也不夠灌溉農田了!
在數年的戰亂間,下徐村死的人比他們的鄰居更多,但來這裏定居的流民也更多,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是董承攻伐兗州時潰散而來的西涼人,他們原本就比在袁術治下逆來順受的本地人更彪悍,更勇武。
於是兩個村子先是談判,想要用「說一說」的方式解決河水引流的問題,被上徐村拒絕了,而後就是威脅,爭吵,想要尋官吏來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官吏也不知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里長、亭長沒能解決掉兩個村子的爭端,想要向上報時,又發現不知道該報給誰。
「且等一等吧,」他們這樣安慰村民,「等曹公和劉公打完這場仗,咱們就知道該求哪一位貴人替諸位裁奪此事了!」
這回答聽在任何一個靠田地吃飯的農民耳朵里,都像笑話一樣。
「我們可以等,農時也可以等嗎!」
「況且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打完這仗?他們這半載不是都在屯兵嗎?誰個打起來了!」
亭長牙疼極了,「大膽!我就沒見過不怕打仗的人!」
不久之後,他每每想起自己說過的這句話,都忍不住頓足。
世上哪有那麼一語成讖的事啊!這兩群農人不僅不怕打仗,而且真的打起來了啊!
從官府調解失敗後,兩個村子的爭端就升級了。
先是下徐村的農人趁着夜毀了上徐村的水渠,甚至還毀掉了一部分的田,而後上徐村第二天發現時,立刻就找人一邊搶修,一邊乾脆將水渠挖寬,把整條河流都挖了過來。
兩邊的農人白天要下田除草幹活,晚上還要點起火把,守在田裏防止鄰村毀田,他們彼此已視對方為仇寇,住的卻還這樣近,一條土路上來來往往。
於是當兩邊的人在村外的土路上相遇,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動起手,總之是將對面打了個鼻青臉腫,而後就變成了兩個村子之間的械鬥。
他們雖然只是農人,不曾接受過軍營里的操練,卻都是經歷過賊寇山盜的,論起排兵佈陣雖然比不過那位不下雨的小陸將軍,竟還比名滿天下的張孟卓老練些,就這麼各自拿了長杆短棍,鋤頭鐵鍬,婦人在後,男子在前,壯漢居中,簇擁着老村長,轟轟烈烈地開始了兩個村子之間的戰鬥。
第一天上徐勝,第二天下徐勝,第三天也是下徐勝,第四天老村長便尋了自己在另一個村的表兄弟們,拉來了百十來個人,一起抵抗西涼狗賊。
這場戰爭剛開始被曹劉的斥候們都當成了笑話,路過時都要讓馬兒停一腳,看看那些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的田舍翁。
但沒過多久,這些騎兵就笑不出來了。
這場戰爭從兩個村子發展成幾個村子,又繼續發展成了附近十幾個村子之間的大亂鬥,他們互相刨開對方的祖墳,並且將長杆的一頭削尖,於是死傷者越來越多,場面也越來越血腥。
這場村斗對於後來聽聞的士人們而言都不可思議極了,天確實旱,但怎麼會有因為水源而爆發的戰爭呢?怎麼會有人甘願為了一條河去死呢?
但曹劉雙方的注意力漸漸被吸引過來了。
他們想要阻止這場幾千人之間的爭鬥,但又都怕踏入對方的陷阱之中。
那些小吏、里長、還有村中的老人,他們都聽誰的話,是誰的人?
會不會是用這場械鬥來掩蓋一些軍事行動?
當劉備派出了一些兵卒,想要制止這場爭鬥時,行軍的痕跡被遠處的宛城游騎見到,更是坐實了這個猜測。
「劉備屯兵於南陽,究竟是作態,還是真要打宛城?」
這個問題被曹操和謀士們反覆地琢磨研究,直至他們聽聞劉備假借阻止械鬥的名義準備偷襲宛城,於是問題得到了答案。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不本來也是老劉家的祖傳手藝嗎?!
「若失宛城,兗州危矣!」
曹操在反覆確認北邊有袁本初的兵馬屯於東郡後,終於拍板決定了:增兵!
南陽這個大郡不能失,若有失,兗州就徹底被劉備從豫、徐、青三面包圍了,既然夏侯惇已將天子身邊的兵馬都撤走,呂布部下也有反心,御駕又需要數月才能到達鄄城,那麼曹操可以下定決心將自己的主力全部調集到宛城來,打贏這場宛城保衛戰!
曹操行事謹慎,抽調兵力也神不知鬼不覺,原本是可以瞞住所有人的,但他必不會瞞夏侯惇,畢竟其中有幾道調令還需要夏侯惇這邊配合。
通常情況下來說,一個人謹慎些總是好事,比如曹操就是一個非常警覺,非常謹慎的人。
夏侯惇雖然沒有主公的精明,但他悄悄抽調走天子身邊這些兵馬時,也是很小心的。
他甚至特地找來問了魏續一句:
「呂布近日可有異動?是否警覺?」
就像曹劉想不到上徐村與下徐村的械鬥並不源於陰謀,而只源於一個老頭兒挖水渠的決定,夏侯惇也想不到,自己一句話,就能引發這樣大的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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