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所講的內容,和書本沒有直接關聯。
書上的內容你們自己自習,大學和高中最主要的區別就是學習的主動性,特別是在燕京大學,這一點你們要學會適應。
為了應試而死記硬背的知識是沒有生命的,你們記住的只是一些枯燥的信息,而沒有融會貫通成為你思想的一部分。
到了大學,學習知識擺脫了工具性的束縛,將重新煥發生機。英文字母將從單詞表甦醒,綻放英語的巨大魅力;方程式將褪去神秘的外衣,以簡潔的方式詮釋宇宙的奧秘;而透過那些漢字,你將遇到另一些偉大的人,偉大的作品,偉大的靈魂……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人生中很多美好的感受,都在於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此人此地的恰到好處,一旦過去,這種感覺就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我們就不要將寶貴的生命浪費在照本宣科上面。
今天就由我來帶着大家在經濟學的浩瀚煙波里航行一節課,探索經濟學的本源問題。」
章唯贏的開場白贏的了學生們陣陣的掌聲……
吳楚之也不得不承認,就教書這一項技能,章唯贏是點滿了的。
「經濟學的教科書非常多,一部分從西方翻譯過來,另一部分也有我們華國人自己寫的,總體來講內容大同小異,而且非常嚴格地遵循所謂新古典或者主流經濟學的範式。
長時間來,我對現在流行的教科書有一些不太滿意的地方。教科書是人們學經濟學的第一步,它對傳統經濟或者新古典經濟對市場的理解出問題了,或者說它的分析範式有問題,由此導致的好多結論有問題。
它本來是講市場怎麼有效運作,實際卻變成反市場的結論。是不是經濟學裏面就沒有一些其它的理論對市場有更好理解?
我覺得是有的,但是在主流的教科書裏面沒有,所以今天我就來帶領大家去探究一些本應是正確,書上卻沒有的知識……」
講台上的章唯贏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我的突破是把兩個方面結合到一塊兒。
我們怎么正確地理解市場?尤其我認為傳統經濟學裏面,市場失靈的這些理論是錯誤的,錯誤的原因是它來自錯誤的傳統經濟學範式。
我把過去非主流的一些理論,特別是奧地利學派的經濟學理論融合進去。
像企業家理論,我認為企業家在市場的調整過程當中、經濟增長過程當中的重要性,在傳統的教科書裏面都是沒有的。這是從教科書的角度來看。」
講到這裏時,章唯贏特意餘光瞥了瞥陽光spa區的吳楚之,見他很認真的做着筆記,微微的頷首着。
呵呵,小子,我這麼特意的將企業家理論送到你面前,我就不信你不上鈎!
他認為此刻的他猶如董仲舒向漢武帝推薦儒家一般,「吾有一絕色美人……」
吳楚之的字愈加剛遒有力了,這得益於心態的變化。
居移氣,養移體,隨着時間的沉澱,他的身上也愈加有了些上位者的氣度。
當然,如果換做是秦莞、蕭玥珈等人在此,就能明白,正襟危坐,岳峙淵渟的吳楚之,顯然是處於練字的狀態。
章唯贏將語速放慢了些,方便吳楚之的記錄,「我們評論管理機關的很多政策,要看它是不是背後有很強的經濟學理論依據。
現在很多管理機關幹部過去也是科班出身,甚至博士出身,這個問題實際上更大。
經濟學本身的不足或者我叫它『市場理論的失靈』,對我們現實帶來太多的傷害。
在這種理論指導下,管理機關出台了很多干預市場、反市場的政策,這是更為重要的一點。
如果僅僅是書本上的東西錯了,對企業不太重要,問題是它實際上已經影響了我們的政策。
政府干預經濟,比如反壟斷,實際是反競爭!
為什麼反壟斷是反競爭?
其實在經濟學上,壟斷和競爭的定義搞錯了。
經濟上講的完全競爭,實際是沒有競爭,而且所謂的壟斷行為實際上是競爭本身,這樣的話,看起來我們反壟斷是為了促進競爭,實際上是在遏制競爭。」
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吳楚之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章唯贏其實在經濟學理論這塊上面,確實算的上是大師。
章唯贏對於華國經濟的診斷是正確的,不過開出來藥方卻是錯誤的。
謝國忠建議把國有股平均分給老百姓,章唯贏則更徹底。
除了建議拿出國有上市公司的40%股份外,他更進一步提出把近兩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拿出一半來分給老百姓,讓每個華國人都變成漂亮國債券的持有者。
他還算了筆賬:「這兩個加起來一共是13萬億,發到每個人手裏是1萬塊錢,五口之家將分到5萬塊,這將是非常大的財富效應。」
作為一個經濟學家,章唯贏在這裏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分外匯儲備在技術上不具有任何可操作性。
這個提議就很雷人了,這到底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
不過結合着以前的「章式定理」,吳楚之不得不帶有惡意的懷疑是後者。
《金融時報》記者克里斯蒂亞·弗里蘭在《世紀大拍賣》中是這樣描述的。
北極熊在「休克療法」的指導下,天真地將國有企業的股份通過有價證券平等地分給了每個國民。
而結果卻造成了世界轉型史上最大的一次資產瓜分和財富集中,均分不但沒有出現「均富」的結果,卻以奇蹟般的速度將財富集中在少數壟斷寡頭的手裏,造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財富不公。
歷史殷鑑不遠,章唯贏此時說提出的方法,居心何在呢?
至於章唯贏『窮人上不起大學,是因為學費太低』、『百姓看不起病,是因為醫療資源太便宜』諸多如此奇葩的論調,就不一一枚舉了。
「為什麼企業家在市場的均衡發展當中如此重要?這個論述也是系統的、有說服力的。
當然我自己本身有一些理論創新,尤其是關於信息不對稱這一塊,市場怎麼運行的。
傳統的經濟學對市場的理解只是一個價格,忽略了企業家,這個假設就不需要企業家。
沒有了企業家,只是價格,像一個非人格化的力量調配資源。
但是存在信息不對稱,買的人和賣的人之間達不成一些交易,這些交易本來應該沒問題。
對你值兩塊錢,對我值三塊錢,兩塊五賣給我,每人賺五毛錢好處,因為信息不對稱我不知道這個值兩塊還是值一塊,那最後交易就達不成。
這些說法都有問題,沒有理解市場當中的企業家和企業。
企業是一個市場聲譽的載體,企業不是一個生產函數,不是投入變成產出。
企業是一種制度安排,這種制度安排下,每個人犯了錯誤要承擔責任的,每個人說假話、騙人,要承擔責任的。
市場本身就是解決非對稱的機制。
事實上市場本身創造非對稱,如果市場不能解決非對稱,就不會創造非對稱。
所有分工、專業化都帶來非對稱信息,如果你說非對稱信息導致市場逆向選擇,市場失靈了,那市場從來不會存在,它一出生就是失靈的,是畸形兒。
我對這些錯誤的反駁,是獨特的理論,在西方的學界裏面也沒有,是我自己這麼多年努力去理解這個市場形成的思想。
企業家精神是經濟持續增長的源泉,企業家是經濟增長的『國王』。
現在講的所謂『產能過剩』,實際上是企業家沒有創造出消費者喜歡的新產品,沒有把增加的財富變成新的市場。
華國的企業家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將人們不斷增加的收入變成真正的市場。這靠傳統的產業、傳統的產品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靠創新……」
章唯贏的話將企業家抬得很高,這引起了台下學生們的疑惑,「章教授,新古典經濟學裏也有廠商理論,廠商理論和您的企業家理論有什麼區別?」
章唯贏笑了笑,「盡信書不如無書!廠商理論和企業家理論是不一樣的。
廠商面對是確定的世界、給定的技術,企業家是改變這個世界的,是創新的,不斷創造新的東西,面臨的不是一個確定的世界。
廠商理論,我們一般叫黑箱理論,企業怎麼運行是不管的,只知道它最大化利潤,它是一個完全非人格化的。
其實按照新古典的模型,你有一個計算機就可以決策了。
但是企業家靠的是他的想像力。
谷找/span> 企業家的好多決策不是基於數據,是靠想像力、判斷力,有一種常人沒有的想像力、一種警覺性、一種對機會的把握。
按照標準的廠商理論,完全長期均衡,企業既不會賺錢也不會虧損。
但我們看到市場上,均衡本身又被企業家去發現,或者說不均衡也要靠企業家發現,發現了這種賺錢的機會,我認為廠商理論和企業家理論是兩回事。
我想這一點,你們小吳總,一定深有體會。
他將整個網吧行業的生命周期納入到自身的商業模式里,便是一種對均衡的創新。
基於電信提供商、硬件廠商、網吧行業從業者的三者均衡,這種均衡便是企業家天才般想像力和判斷力的體現。」
同學們善意的笑了起來,吳楚之只好摸了摸鼻子,跟着附和的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他大體知道章唯贏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如果沒有前世的經歷,吳楚之也許會就這樣慢慢地被章唯贏帶進溝里去。
因為章唯贏的所提出的『善待企業家』的主張,是符合吳楚之這類企業家利益的。
可惜的是,吳楚之是重生回來的,對於當年章唯贏試圖忽悠臨安馬的典故是了如指掌。
那種卑躬屈膝到頂點的阿諛姿態,讓人作嘔。
不過章唯贏那時也是挑選錯了對象。
臨安馬其實骨子裏也是戰忽型老師,壓根兒不吃這套忽悠,甚至公開打臉,
「假如企業家要去聽經濟學家的話,這些企業家一半已經死掉了。」
面對這樣的話語,章唯贏則回答道,「如果一個企業家因為聽經濟學家的話死掉了,那說明他還不是一個真正的企業家。
企業家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預測未來,無論聽誰的話,真正的企業家都必須有自己的判斷。」
看似是回擊的話語,實際上卻從根子上否定了他自己經濟學家陣營的理論基礎:經濟學預測未來。
吳楚之則始終認為,在華國,乃至全世界,真正優秀的經濟學家沒有多少。
經濟學家首先是個數學家,他對數學的模式很有興趣。
其次,經濟學家對昨天的數據有興趣。
而企業家是對未來有興趣,所以你讓一個對昨天有興趣的人去判斷未來,這是悲哀,這才是經濟學最大的漏洞。
吳楚之需要經濟學家來為他唱讚歌,來美化他的形象,提高他的地位,為他的行為進行修飾。
畢竟,大強子也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想犯的錯誤,被噴了至少兩年才緩過氣來,而他吳楚之則幹得更加過分。
不給自己臉上貼點金,就算將來能在法理上站住腳,但是輿論的攻擊還是受不了的。
吳楚之打算捏着鼻子將這位叫獸收歸囊中。
至少這貨的人設現在相對於其他經濟學家,要好上不少。
……
講台上的章唯贏在教授經濟學理論的同時,也在回答同學們對於熱點問題的提問。
章唯贏一針見血的簡潔回答,讓同學們都是受益匪淺。
國企改制無疑便是世紀初最熱的話題,當有人提出來時,章唯贏罕見的開始了長篇大論。
「現在國有企業改革思路大致是這樣的:國家成立一個國家國有資產管理委員會,下面成立若干國有資產經營公司,充當代理股東。
由這些股東持有那些經營性企業的股票,然後派董事、派監事,以後也可在股票市場上操作,這樣我們就模擬了一個股票市場。
現在實際上華亭、羊城、燕京各地都是在按這個思路改革,已經開始而不僅是思路,是一種辦法。
我的一個總的評價是,完全是腐儒思維!
具體來講,這個思路有這樣幾個問題,第一個是它不能保證將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選擇到經營崗位。
由於國有資產公司的老闆有控制權,但是沒有剩餘索取權,不是真正的風險承擔者,這時他手中的控制權就成了『廉價投票權』。
所謂廉價投票權是指對投票的後果不承擔責任的投票權。
有投票權的國有資產經營公司的經理人員並不承擔投票的後果,這樣的話,他如果看你不順眼,就是你有本事也要把你拿下來。
第二個問題,它不能真正解決國有資產的增值保值。是因為作為股東,國家拿的是一種剩餘索取權,而剩下沒剩下,剩多剩少是企業自己說的,國家難以有效監督,企業會隱瞞剩餘的多少。
對國有資產經營公司來說,首先它掌握的信息本來就少,其次它又沒有積極性去獲得這些信息。
這就可能導致一個後果,就象我們現在一樣,企業的盈利可能實際是很高的,但報告的卻是虧損。
有人說我們的國有企業是1/3明虧,1/3暗虧,1/3微利。
我覺得可能要倒過來,很多報虧損或微虧的企業實際上是盈利的,它不過是隱瞞了真實盈利。
在這個博弈中,國家是鬥不過企業的,所以國家作為剩餘索取者,卻沒辦法去獲得這一剩餘,也就沒法保證國有資產增值。
正如我們燕京大學的校辦企業,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虧還是賺,因為它在股東的根子上面出了問題。」
章唯贏最後一句話讓吳楚之聽的眉頭一蹙,這話貌似是在強行的往燕大系正在籌劃的改制上面靠。
對此,他並不意外。
燕大系的資產重組和混改,這不是秘密。
而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得出來,吳楚之做為蕭亞軍這位燕大系明面上掌門人的未來東床快婿,自然會進場分一杯羹的。
講台下的同學們卻不清楚這番話的涵義,果然有人上鈎,舉手問道,
「章教授,可我們燕大的校辦企業,最後的股東是國家啊,您是說咱們國家出了問題?」
這問題問的太過大膽,底下的同學們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章唯贏微微一笑,毫不掩飾的望了一眼吳楚之,繼續說了起來,「不是國家出了問題,而是政企不分。
我的意思是國家作為股東,也不能解決政企不分的問題。
普遍認為,政企不分的核心是政資不分,只要能把政資分開,國有資產管理委員會代表『資』、政務院代表『政』,這樣政企也就分開了。
這種想法很書生氣。
任何一個所有者,要承擔風險,就必然要進行監督。
政企不分的實質在於,有一個所有者不是從一個理性的角度,或者說從一個真正的承擔風險的資產所有者角度去進行監督和干預。
國家作為一個股東,自然要進行干涉,但問題是干涉的界限在哪裏?
流行的理論有一個誤導,好象股東、董事會、經理之間有一個很清楚的權利劃分,什麼事該什麼人決定,很明確。
事實上並非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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