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想而知。
看着中空的金屬床腿,李元江連叫該死,指天發誓這絕對是驛館館長私下所為,與西平王李德明,與興州城其他人等俱都無涉。
江逐流冷聲笑道:「好一個俱都無涉!本官在驛館內居住了六天,每日裏的話語都被人一絲不漏地偷聽過去,李將軍只用個輕輕巧巧的俱都無涉,把責任都推到死人上去,就打算揭過此事嗎?」
李元江臉上跟開了染料鋪一樣,時紅時白時青時紫,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江逐流的話語,只好低三下四地陪着不是:「江大人,方才你在外面亦聽得清楚,都是那個老鬼私自做的好事。現在那老鬼已經授首伏誅,大人若是不解氣,元江只好帶大人過去抄了這老鬼的家了!」
江逐流擺手道:「本官沒有什麼心思聽你如何處罰手下,本官想知道的是,本官在興州受此損失,你如何補償本官!」
李元江這才鬆了一口氣,人道宋朝文官愛錢,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連江逐流這種人中俊傑也是一個貪圖錢財的齷齪小人,嘿嘿,宋人如此,安能不衰?只要江逐流開口要錢就好,無非是個破財消災而已,反正將來這些錢財我們党項男兒都會從大宋皇帝身上加倍地奪回來。
「江大人,該如何補償,你自管開口便是,俺保證一定會讓江大人滿意!」李元江滿臉堆笑說道。
江逐流道:「李將軍,你是知道的,我們宋人最重臉面。這件事情一旦被朝廷知道,知曉朝廷的賀壽欽差在興州竟然被人監視偷聽,事情恐怕不會善了,所以。李將軍這補償一定要顯出誠心,讓朝廷滿意才是。否則,因為此時讓朝廷震火,妄動刀兵,受苦的可是興州百姓啊!」
李元江心中冒火,宋人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無恥,開始明目張胆地訛詐起來。可是眼下時機確實不對,党項軍隊一多半都在遠征甘州回鶻,若是宋朝這個時候真地興兵過來,還真是讓党項人無法首尾兼顧。
「江大人。俺是個粗人,生性愚鈍,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大人你提點一下俺,讓俺明白該如何補償才是!」李元江欠身說道。
江逐流早有主意,卻故意低頭沉思了一陣,這才抬頭說道:「李將軍,以本官揣度朝廷的心思。目下中原地區馬匹匱乏,若是李將軍這次願意奉獻一批戰馬過去,朝廷歡喜之下。說不定就不介意本官在驛館遭受的一點小波折了!」
李元江心頭一顫,戰馬?這可是李王爺三令五申要求嚴加控制的東西,怎麼江逐流偏偏會提到這種補償呢?
「江大人,既然如此,俺就替王爺做主,給朝廷獻上五十匹優等戰馬,你看如何?」李元江試探着詢問江逐流。
江逐流擺手道:「眼下之事,看着是本官地臉面,實際上是關乎朝廷的臉面。我們宋人最重臉面。你們現在辱了朝廷的臉面,就打算用這區區五十匹戰馬來交代嗎?不如讓俺去給李王爺寢室內安上偷聽的金屬管,偷聽了五天六天,然後送給李王爺五十匹戰馬好了!」
李元江面色一陣素白,「江大人,你說要多少戰馬才合適?」
江逐流伸出兩根手指,「兩百匹戰馬,少一匹這事件請就當本官沒有講過!」
李元江咬了咬牙齒,道:「俺就冒着被王爺責罵的風險,答應下江大人來。這驛館之事到此為止,希望江大人以後莫要提起!」
江逐流哈哈大笑,上前摟着李元江道:「李將軍既然是個痛快人,本官也不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這件事情就此揭過,不再提起。」
然後有道:「李將軍,這兩百匹戰馬今日能不能準備齊整?下午有一部分民夫和軍士先行返回汴梁,這兩百匹戰馬就讓他們帶走便是!」
李元江既然答應下來,再拖延幾日也沒有什麼意思。他點頭道:「無妨!待會兒江大人可以派手下過來拿上俺的手令到城外牧場圈領馬匹。」
江逐流拱手道:「還有一事需要李將軍費心。」
「什麼事情?」李元江道:「江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江逐流道:「本官想和耶律大人一樣,在演兵場居住,勞煩李將軍安排一下。本官隨員多數都要回去,所以只要安排四頂帳篷即夠本官使用。」
李元江苦笑一下道:「無妨,江大人即使多要幾頂帳篷,俺也是安排的過來的。」
江逐流本想讓狄青去飛仙樓為小桃贖身,但是眼下挑選戰馬顯然更為重要,於是便讓狄青挑選一個得力心腹到飛仙樓為小桃贖身。狄青則拿了李元江的手令,領着五十個衛士到興州城外馬場挑選戰馬。
不到一個時辰,心腹領着小桃回到驛館。小桃也無甚行李,只有一個小小地青布包裹,裏面有幾件換洗的衣物。
江逐流把小桃叫到一邊,又低聲囑咐了幾句,這才又叫了四個衛士,隨着小桃一起出城,去尋找當日被党項車夫拋棄到荒山處的小桃父親地棺木。
到了不到兩個時辰,四個衛士就順利找到小桃父親的損毀的棺木,雇了一輛大車拉回城內。江逐流讓人找了一間壽材店,為小桃父親換了棺木。
天色將黑的時候,狄素等人也從興州城外回來,兩百匹戰馬都挑選好了。
江逐流把領隊的兩個衛士小隊長,吩咐他們這次歸宋路上行走一定要晝夜兼程,越快越好,除了馬匹之外,其他地車輛輜重,都可以留在興州。又叮囑他們路上照顧好小桃。
兩個小隊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越快越好,但是見江逐流面色凝重,知道必有緣故,也不敢掉以輕心。
晚飯之後。兩個小隊長領着八十八名衛士,連同三百多名民夫,驅趕着兩百匹戰馬,向東而去。小桃就跟隨在隊伍中。由兩個民夫為她趕着馬車,運送着父親的棺木。
見大多數衛士和民夫已經遠去,江逐流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轉身返回興州城內,身後是狄青領着十名經過精挑細選的智勇雙全才衛士。
「大哥,小弟至今尚未明白,為什麼這麼匆忙讓大部分衛士和民夫趕回去?」狄青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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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流警惕地望着周圍,低聲對狄青說道:「賢弟,有備無患!我們身處興州,乃虎狼之窩。若是有什麼變故,別說一百名衛士,即使一千名又能如何?人多非但起不了什麼作用。還會讓我們投鼠忌器,不敢擅自行動。現在只有十來個人,目標小了很多,一旦有什麼變故,我們只要逃出興州城。就可以隱匿在茫茫大草原之上。」
狄青心中驚訝,低聲道:「大哥,會有什麼變故?」
江逐流搖頭低聲道:「眼下我還說不好。但是變故一定是會有地!要不這次興州之行我們豈不是白來?」
狄青心中明白大半,原來所謂地變故,就是江大哥要在興州城興風作浪啊。只是不知道僅僅憑藉區區十來個人,江大哥如何在數萬党項軍隊戍守的興州城中興風作浪呢?一想到以十數騎對抗党項數萬之眾,狄青的血液不由得沸騰起來。他本身也是極為悍勇之人,心中一直嚮往着「雖千萬人吾往也」的先賢豪氣。現在跟隨着江逐流來到興州,即將面對着夢寐以求地刺激場面,狄青心中頓時興奮起來,恨不能當街長嚎一聲!
此時興州城演兵場內的帳篷已經架設好。江逐流和狄青領着十名衛士,徑直到演兵場去。
演兵場分成一大一小兩部分,大的那一部分架設有三十頂帳篷,乃是遼國使團居住的地方。較小地部分則只有四頂帳篷,兩大兩小。江逐流和狄青分住兩頂小帳篷,十個衛士分成兩部分居住在大帳篷之內。
江逐流來到帳篷內,見裏面裝飾華麗精美,生活用具一應俱全,顯然党項人這個馬背上的民族雖然修建了城池,過上定居生活,但是骨子裏卻更習慣帳篷這種祖先傳下來的伴隨他們生老病死的簡易居所。
江逐流坐在矮塌之上,正想歇息一下,守門的衛士高聲稟告,遼國耶律良大人求見。
耶律良顯然一直在等候江逐流,所以江逐流剛回到帳篷,他就得到消息,趕了過來。
「呵呵,耶律大人,你這一手的確漂亮,以雷霆萬鈞之勢壓得党項人氣勢全無!」江逐流對耶律良贊道。
耶律良面露愧色,拱手道:「江大人,休要如此說話。若非大人提醒,耶律良此時還蒙在鼓裏,被卑鄙地党項人玩弄與股掌之上,還談什麼氣勢不氣勢的,」接着又道:「耶律良今次前來,一個是向江大人道謝而來,另外一個,則是和江大人商議一下,遼宋兩國如何聯手,壓逼李德明這老東西從甘州回鶻撤兵。」
江逐流搖頭道:「耶律大人,情況不妙啊!江舟剛剛得到消息,党項大軍已經攻破涼州,甘州回鶻現在困守甘州孤城,覆滅之日恐不久矣!」
耶律良驚道:「江大人從何處得到的消息?涼州城這麼快就被攻破了?」
江逐流點頭道:「江舟地消息千真萬確,耶律大人儘管可以相信!」
耶律良見江逐流如此說話,知道他不方便說出消息來源,耶律良也無心再追究消息來源,關鍵是江逐流既然說消息千真萬確,那麼他就要重新評估一下此次興州之行的目標能否順利實現。
「江大人,若此事是真,讓党項人把咽進肚子的骨頭再吐出來可是不怎麼容易啊!」耶律良憂心忡忡地說道,「大人既然比耶律良早知道這個消息,心中可有什麼盤算?」
江逐流道:「能有什麼盤算啊?一個是派人把消息速速送回京城,請朝廷做出決斷。另外就是我等在此努力,盡一切可能讓李德明從甘州撤兵。」
耶律良沉吟一下,道:「眼下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耶律良也一邊等候朝廷的消息,一邊盡力向李德明施加壓力便是!」
江逐流道:「還有幾日就是李德明的壽典,李德明肯定會回到興州城。我們等壽典一結束。就立刻聯袂去見李德明,代表宋遼兩國同時向他提出撤兵地要求,且看他如何回答。」
耶律良點頭道:「這幾日裏,你我也要加強聯繫,若是有什麼新地消息或者變故,都要互相通知對方。」
江逐流點頭稱是。
耶律良隨即告辭,派人星夜趕回遼國上京,向大遼國皇帝耶律隆緒通報從江舟處得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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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幾天後就是西青王李德明地四十八歲壽誕大典,西青王府轄下夏州、綏州、銀州、宥州、靜州、鹽州、靈州等各地官員與部落頭人都親自趕赴興州來為李德明賀壽。除了宋遼兩國外,西域諸小國因為和大宋通商貿易都要經過西平王府轄地。故此都派來使節,來向李德明示好。所以前幾天還顯得人口稀少的興州城頓時熱鬧起來,街道上人絡繹不絕。盛況空前,興州城地主街中央大道甚至比開封汴梁的御街還要熱鬧。
興州城的守衛也森嚴起來了,不但城防大大加強,一隊隊披甲帶盔的党項禁衛軍在興州城的各個街道上到處巡邏,以防備有人擾亂安寧。影響了西青王李德明的壽慶大典。
江逐流每日裏帶着狄青在興州城內到處閒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間耶律良數次過來向江逐流討要主意,江逐流都搖頭說無。只有先等到李德明的壽典之後再做道理。
轉眼之間,已經是八月十八,明日就是李德明地壽慶典禮了。
這日上午,李元江匆匆趕到,求見江逐流。
江逐流問道,可是西平王李德明已經回到興州城,準備明日的壽慶大典?
李元江點頭答道,李王爺剛剛返回西平王府。特地命他過來請大宋使臣江逐流和遼國使臣耶律良移蹕興州城外。
江逐流奇怪道:「怎麼?西平王的壽典,大宋使臣不能居住在城內嗎?」
李元江賠笑道:「江大人,李王爺乃是党項人,壽慶典禮和宋人不同。舉辦典禮地地點不在興州城西青王府內,而是在城外的大草原上!」
江逐流這才明白,原來党項人是這般風俗啊。其實江逐流卻不知道,李德明雖然是党項頭人,但是生活習俗早就與整日在馬背上奔波的党項野人相差甚遠,更接近漢人地生活習俗。這次壽慶典禮若是沒有大宋使臣過來觀禮,那麼西平王李德明是一定要在興州城內舉辦,但是既然江逐流代表宋朝皇帝過來了,李德明只有選擇依從以前党項人的習俗,到城外的草原上舉辦了。那麼,這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呢?因為西平王王宮內早已經是帝王的氣派,其中有很多按照禮制只有皇帝才能修建的建築和設置西青王王宮中一應俱全,這對李德明名義上向大宋稱臣地李德明來說,實在是僭越之舉,所以這些情況是萬萬不能讓江逐流看到的。因此,李德明乾脆就選擇在興州城外搞一個党項人的傳統生日慶典,既然彰顯他李德明不忘記党項祖先留下地傳統,又可以避免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觸怒大宋朝廷。
江逐流和狄青帶着十個衛士,耶律良和蕭洪也率領兩百名契丹衛士,李元江在前面領路,一行人就出了興州城西門。
往前行了十里,將近賀蘭山(溫泉山)腳下,只見面前出現一大片平緩的山麓,綠草茵茵。在山麓之上,是一片連天而起的帳篷,讓人一眼望不到邊際。
李元江指着遠處的帳篷說道:「李王爺的壽典明日就在那裏舉行。今晚江大人和耶律大人可以先下榻在那裏,感受一下溫泉山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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