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輪明月躍上城頭,斜斜地把銀輝撒下大地,昏暗的興州城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只是大街上分外冷清,幾乎沒有什麼行人。而在千里之外的汴梁,每逢此時,正是全城最熱鬧的時候,無論是繁華的天街御道還是偏僻的陋街背巷,到處都擠滿遊玩的行人和做買賣的商販。相形之下,興州城白天還有的人氣,一到晚上,幾乎冷清成了死城一般。幸虧沿途有些達官貴人宅院的大門前還掛有幾盞燈籠,為月色下的興州城增添了一絲人氣。
江逐流和狄素並肩而行,腳步不急不緩。在他們身後,不時傳來幾聲馬靴與五彩石路面撞擊的聲音,在這清冷的塞外月夜,顯得刺耳之極。
江逐流臉上掛着恬淡的笑容,饒有興趣地聽着身後聲音,低聲對狄青說道:「賢弟,如果你要派人跟蹤別人,一定記得讓他們換上軟靴。省得弄出的動靜比鐵匠鋪還大。」
江大哥說話真是誇張有趣,明明只是些腳步聲,卻被他誇大成鐵匠鋪。狄景會心地一笑,正要接話,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密集的響聲,聲勢甚是巨大。狄青心中驚愕,江大哥這次有未卜先知了?剛說到鐵匠鋪,鐵匠鋪就開張了?
扭身望去,卻見十幾匹快馬從如狂風驟雨一般身後疾馳而來,江逐流和狄青側身讓在一旁。
十幾匹快馬瞬間已經來到江逐流和狄青的身旁。為首之人猛地一勒戰馬,只聽得戰馬稀律律,仰着兩隻前蹄人立起來,原地打個旋之後。定定地停在江逐流的身邊。
「皓月當空,清風徐徐,夜涼如水,真是一個不忍讓人辜負的好天氣。可惜地是。偏偏在路上遇到兩個討厭之人。」
江逐流抬眼望去,但見這一身契丹戎裝的騎士正是耶律良。江逐流暗道,他還是低估耶律良了,本以為他千里迢迢乘坐華車而來,一定是不諳騎術,卻沒有想到耶律良的騎術竟然這般厲害。
狄素最聽不得人侮辱江逐流,頓時目光緊緊鎖着耶律良,身上迸發出一股強大無匹的氣勢。只是苦礙於江逐流就在身邊,狄青不敢擅自行動。
耶律良微微咦了一聲,不意宋國竟然有如此猛將。
江逐流微微一笑。拱手對耶律良說道:「耶律大人,你騎你地馬,我走我的路。假如你覺得江舟討厭。你閉眼不看便是,為何停在江舟身邊,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一年多不見,沒有想到江大人的牙尖嘴利有增無減啊。」耶律良從戰馬上高高俯視着江逐流,「不知道江大人今天晚上要到何處?」
江逐流心中一動。若不是約好和山遇惟亮見面,今日倒是一個接觸耶律良的好機會,可惜啊。現在只能等下次了。
江逐流遂搖頭道:「江舟是耶律大人討厭之人,所以江舟所去地方耶律大人一定不屑於去。江舟今天所要去的地方就是飛仙樓,希望耶律大人不要前去才是,省得江舟有破壞了耶律大人的好興致!」
耶律良哈哈大笑,道:「耶律良可不是江大人的手下,你不讓去就不去了?耶律良今日偏偏就要去那飛仙樓,看江大人能把我怎的!」
江逐流正要說話,忽然又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
耶律良臉色一變,低聲道:「真真討厭!」旋即又用馬鞭指着江逐流道:「江大人。你就慢慢走吧,耶律良先到飛仙樓快活一番!」
耶律良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呼哨一聲,高大的戰馬捲起一陣狂風箭一般飛馳出去。他身後十多個契丹騎士連忙駕着馬追了上去。
這時,身後急促的馬蹄聲又近了一些,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耶律兄,慢一些,等等兄弟!」
那聲音粗獷渾厚,不是李元江又是誰人?
三匹戰馬飛一般越過江逐流和狄素,李元江在馬上忽然間瞥見了路旁地江逐流和狄素,連忙勒住了戰馬,從十幾步蹙了回來:「天使大人、狄將軍,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李將軍,本使和狄將軍閒極無聊,又聽人言道,興州城飛仙樓號稱冠絕西域,本使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遂讓狄將軍伴着去開開洋葷。」
「洋葷,這是何意啊?」李元江不解道。
江逐流道:「就是嘗一嘗西域的胡女的滋味。」
「哈哈,沒有想到天使大人和俺竟然是同道中人啊!」李元江哈哈大笑,「今日俺找遼國耶律大人有點事情,改日一定要陪江大人盡興!」
江逐流揮揮手道:「李將軍自管去吧。」
李元江告了個罪,領着身後向耶律良地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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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流搖了搖頭,嘆口氣,對狄青道:「賢弟,今天晚上飛仙樓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狄青頗為擔心,道:「大哥,耶律良和李元江都在飛仙樓。今天晚上你又如何見得山遇惟亮?」
江逐流道:「見機行事吧!今天晚上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山遇惟亮將軍,弄明白究竟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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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美艷的胡姬的引領下,江逐流和狄青經過一條曲折的長廊,踏入一座金碧輝煌地院落之中。前院的歌樂之聲和吵雜的人生漸不可聞。
天空無一絲雲彩,皎潔地月光照耀下,大地一片銀白。院落中牆壁上,每隔十步之遙就砌有一個燈台,燈台上插着粗如兒臂的牛油大燭,燈苗大如小碗,在清風中搖曳着,把院落照得亮如白晝。
放眼望去,只見院落中種植着各種花卉,還按照中原的格式擺放了各式各樣的盆景,只是盆景的擺放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神,完全沒有領略到中原盆景文化的神韻。
院落中間,砌有假山,開挖有魚池,綠草如茵,蟲鳴禪唱,倒讓人忘記了這是一個青樓妓院,仿佛象是回到了田圓農家。
那兩個領路的胡姬,不是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和媚笑着,更是頻頻回頭嬌小,極盡挑逗之能事。
江逐流自知頗有吸引女人之魅力,加上堂堂大宋宣德郎之身份,這些俗世賣笑的女子,自然是以能與大宋皇帝駕前之宣德郎攀附上關係為榮耀了。
江逐流在胡姬報上姓名的聲音中,滿面微笑地步入***通明地大廳。
在寬敞的大廳內,置放了南北左右八個席位,席位上擺滿了酒菜,似乎等着貴客入席。
北方四個席位上已經有兩人入席,首席位置上一党項彪形大漢挺背而立,正是西平王府左路廂軍統領山遇惟亮。在山遇惟亮下首,坐一党項老者,面容陰鶩,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之輩。李元江緊挨着党項老者而坐。在李元江下邊,則空着一個座位。
江逐流心中暗自推斷,李元江為党項王族,身份尊貴,這面容陰鶩之老者竟然能坐在李元江上方,說明他地位當在李元江之上。按照這個線索去推斷,這個老者很可能是西平王右路廂軍統領山遇惟永和衛慕族頭領衛慕山喜兩人中的一個。再佐之以年齡相貌來推斷,這個老者是山遇惟永的可能性非常小,那麼,江逐流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老者就是西平王妃衛慕雪蘭的哥哥衛慕山喜了。
南方是客人的席位,四個席位上端坐了兩個人,為首之人正是遼國賀壽使耶律良,在耶律良的下首,正是遼國賀壽副使蕭洪。
見江逐流進來,李元江首先站起來迎了過來。
「哈哈,天使大人,真沒有想到,我們是殊途同歸。今天晚上的目的地都是飛仙樓!」
江逐流含笑還禮。
「來,天使大人,俺為你介紹一下幾位李王爺駕前的肱骨大將。」李元江親切地拉着江逐流的手,為他介紹道:「這位是西青王府左路廂軍統領山遇惟亮將軍,也是李王爺的族弟!」
「久仰!久仰!」江逐流抱拳道。
「天使大人,客氣客氣!」山遇惟亮也是一副第一次與江逐流相見的模樣,「山遇惟亮早就聽聞天使大人之盛名,今日一見之下,果然是風流倜儻,儀表堂堂!」
「這位乃西平王府左丞衛慕山喜大人,主管西平王轄下的所有內政。」李元江把江逐流拉到面容陰鶩的老者面前。江逐流果然沒有判斷錯,這個老者就是衛慕族的頭領衛慕山喜。
「久仰久仰!」江逐流依然是同樣的說辭。
衛慕山喜陰陰地笑了一下,抱拳道:「衛慕山喜也是久仰天使大人之名,只是苦於沒有空暇,沒能登門向天使大人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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