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為內政人才發愁時,就遇到了閔貢,讓姬平不由心懷大暢。
閔貢擔任河南中部掾一職多年,自然也有一些人脈,姬平讓十月帶着一百名親衛營士兵,護着閔貢去處理事務。
河南尹在雒陽本就有府衙,閔貢自是輕車熟路。
姬平初步的想法是,先將那些無家可歸和自願離開雒陽的百姓,趁着河面冰層尚厚,遷徙到東垣和上黨郡,由荀攸和盧植安頓下來。
亂世之中,人口是最大的資本。董卓遷都,驅趕百姓,也是為了人口,人口代表着糧草、賦稅和兵源,是硬實力。
待得張遼帶兵基本平定了方圓十多里驅趕殺戮百姓的羌胡兵,已經時近黃昏,連日苦戰,姬平也極為困頓,便在南宮一處偏殿中休息下來。
耿忠依舊帶着鬼影守在門外,宮殿中本已是空蕩蕩,是閔貢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套新的被子、床褥、窗簾等一應事物。
如今的姬平身邊也沒了侍奉的人,既然那些宦官都做了親衛,姬平就嚴禁他們再做以前的侍奉活計,無論從哪個方面,他都要把這些跟隨他衝鋒陷陣的宦官當做正常人來對待。
耿忠幫他解了長劍,脫了甲冑,拿去讓人擦洗上面的血污,卻沒敢摘他的面具。
待耿忠出去,姬平一個人緩緩摘下了帶着血腥味的青銅面具。
鼻端沒了那股血腥味,姬平再次回歸到那個溫文儒雅的少年,銅鏡中,看着自己用白布包紮的半邊臉,還有血跡隱隱滲出來,他不由苦笑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廝殺起來,就無所畏懼,渾身是膽,甚至有一股暴戾的情緒亟待發泄,尤其是對董卓那老貨,更是殺機十足。
只是沒想到自己反倒中了那董卓那老狗一箭,如今倒好,毀容了,估計回到東源縣,免不得挨母親何後一頓罵,還有妻子唐婉一番擔心哭泣。
白日裏,他全然沒感到疼痛,但此時,卻感到傷口處不時傳來火辣辣的陣痛。
擱下面具,習慣性的看了一會書,他正要就寢,門外突然傳來耿忠的聲音:「公子,陰女俠求見。」
陰沐月?姬平一愣,忙道:「快請她進來。」
門開了,換了一身女裝的陰沐月青絲披散,輕輕走進來,看的姬平一愣。
陰沐月一向是英姿颯爽的勁裝,姬平還從沒見過她如此女性化的打扮,不由眼前一亮,贊道:「之前沒發現沐月竟如此美麗,真有傾城傾國之色。」
身後,耿忠輕輕關上了門。
陰沐月聽到姬平讚嘆,俏臉閃過一絲紅霞,隨即撇撇嘴道:「那是公子眼拙呢。」
姬平不料她如此爽直,不由失笑道:「沐月說的是,是我眼拙,是我眼拙,額……沐月有什麼事麽?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有差遣,但說無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陰沐月白了他一眼,道:「沐月哪有那個膽子,敢差遣公子?小女子是特地來侍奉公子的。」
侍奉?侍寢?姬平忍不住一怔,上下打量着陰沐月,這女子肌膚如雪,瓊鼻妙目,顧盼分明,而且有一股美麗幹練的氣質,此時此夜說是來侍奉他……確實非常誘人。
陰沐月一看姬平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忍不住再次俏臉飛紅,嗔道:「都是受傷的人呢,還胡思亂想什麼,沐月是來給公子換藥的。」
姬平忍不住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幾盞燭光下,姬平端坐在案台前,陰沐月慢慢的幫他解開包紮的白布,輕輕撕開血液粘凝的地方,又露出了面頰上那一道傷口,在這溫文如玉的少年面容上,顯得分外的不協調。
此時的陰沐月舉止很是溫柔,看着那道傷口,眼底滿是憐惜和心疼,一邊小心翼翼的幫他換藥,一邊輕聲自責道:「都怪沐月呢,沒能擋住那支箭,讓公子受了這傷。」
燭光下,陰沐月距離姬平不過尺許,說話時吐氣如蘭,姬平輕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看着她眼裏的自責,忍不住開口道:「若不是沐月,今日已經沒有什麼姬平,也沒有什麼劉辯了,你真的無須自責,我,還有我那幫手下,打心底感激你呢。」
「不要說話,不然傷口會出血。」陰沐月輕嗔一聲,又靜靜的幫他換藥,包紮。
姬平不再說話,卻一眨不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陰沐月,只覺這一刻的她,真的很美麗,和唐婉的溫婉細心,如出一轍。
片刻之後,陰沐月包紮完了,長吁了口氣:「好了,可以說話了,不過聲音不要太大。」
姬平看着她肩頭上也包紮着,卻是那日為了救他受的箭傷,又看她對自己傷口渾不在意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沐月,你的傷口沒事吧?」
陰沐月輕輕甩了甩柔荑,笑道:「沒事呢,這點傷,不算什麼。」
姬平看着這個樂觀直爽的小姑娘,眼裏閃過一絲茫然,拍了拍身邊的座位,道:「沐月,坐下來陪我說會話。」
陰沐月嘻嘻一笑:「妾身遵旨。」挨着他坐了下來。
姬平想了想,問道:「沐月,你說你為了救我傷成這樣,值不值?」
他雖是天子,但也不過是個落魄的天子而已,耿忠和張遼等人也罷,這幫遊俠卻又緣何對他如此忠心?尤其是陰沐月,當日根本就是捨身救他的姿態。
「值!怎麼不值?只要能救公子,便是死也值,只恨沐月武藝太差,還是讓公子受了傷?」陰沐月揮了下小拳頭,言語中頗有些恨恨。
姬平定定的看着陰沐月:「為什麼?」
陰沐月想了想,道:「因為你是個大英雄。」
「大英雄?」姬平苦澀的笑了笑:「我不過就是個亡命的天子,喪家之犬罷了,被董卓一個老貨,逼得離開皇宮,遠走窮鄉僻壤,如此下場,如此窩囊,又什麼大英雄?」
當日,他一心想要逃出皇宮,但時至今日,看到雒陽如此慘象,他憤怒之餘,也不禁有幾分自責和茫然。
「公子。」陰沐月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能這麼想,若你依舊是那個躲在深宮的天子,我陰沐月反倒不會佩服你什麼,也不會認為你是什麼英雄。」
陰沐月看着他,眼裏閃着莫名的異彩:「我從史阿那裏打聽過公子的事,公子當初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皇帝,但能看清大勢,見機而行,從董卓手下逃出,又救了母親,帶着一幫手下臥薪嘗膽,這才是大勇氣,大智慧。」
姬平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聽我說。」陰沐月嗔了一聲:「隨後,公子為了拯救雒陽百姓,敢於以數千人對抗董卓數萬兵馬,又進駐懷陵,幾次擊敗董卓,險些殺了他,這是心懷大義,胸有韜略。」
陰沐月眼裏異彩越來越盛:「尤其是今日,公子憑一人之力,竟能發動雒陽數十萬百姓奮勇而起,圍殺胡兵,這是何等的眼光、手段和智慧!我們每個遊俠,看到雒陽百姓如此之慘,無不想着救人,但憑我們自己,只能救幾個人,可是公子卻能一言救數十萬人,這就是我們誓死追隨公子的原因,公子能帶着我們去做我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姬平聽陰沐月如此一番說辭,心中頓時舒服了許多,輕輕撫摸着她的小手,嘆道:「我能來雒陽,說來也是我這個天子欠百姓良多。」
陰沐月緊緊抓住他的手,正色道:「沒什麼欠不欠的,而且公子如今也不是天子了,又欠百姓什麼?其實我能理解公子的想法,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堅持,我救你正如你救百姓,沒有為什麼,就是我們想要這麼做,發自本心而已,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5s 3.961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