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整,格蘭德出發了。
由於貨車的後廂被埋入了後院,這輛款式被格蘭德兄弟鍾愛的、充滿時代感的貨車只能,暫時被收入倉庫休息。前往教堂的車,是充當司機的『將軍』選的,一輛舊吉普,拆掉車尾的布後箱,勉強擠下了格蘭德的全部成員,除了老漢克。
只是馬修和本傑明這兩個空間的傢伙,不得不放棄他們的髮型了,因為他們全程站在拆掉的後箱上陪大丹犬吹風,而『將軍』的開車風格……好吧,如將軍一樣豪邁。
扎克自然是在副駕駛上,安逸的綁着安全帶,時刻關注着完全曝露在陽光下的『將軍』。感覺到『將軍』的皮膚內部開始透紅的時候,他就會毫無用處的提醒,「呼吸,『將軍』,呼吸……」
後座上坐着三個女人,露易絲是在教養院長大(以前寫過,她和聖子教堂的修女關係不錯),正在向墨解釋,教堂對聯邦人的意義。
「宗祠。」這是墨的回覆,「除開聖主信仰的部分,好像就和共和曾經的宗祠差不多,喜慶與喪殯,都會來的地方,祈福或者悼念。」
「曾經?」愛麗絲好奇的問了。
「現在已經沒有了。」墨擺擺手,「被共和的人,破除了。當你們聯邦的異族到共和的時候,他們或許以為共和是信仰空洞的地方,才會爭奪。但其實不是,是已經被堵死了。」
「信仰會被,『堵死』?」露易絲不算什麼聖主信徒,但她也不怎麼排斥,和修女們聊天,偶爾也會引用經文表達善意,信仰對她來說,大概和有或沒有都無害的東西一樣,和聯邦的多數青壯年一樣,老年無事的時候再去信仰也沒有關係。
所以大概。這樣的認知,讓她不太理解墨的表述。
「怎麼說呢?」墨思考了一下,試着回答了,「他們信自己。信仰還在,只是對象是他們自己。他們不再寄託除了人力以外的東西,也不再寄託人生此生的遺憾會在完結後重新有機會,他們信仰自己,信仰當下自己擁有的人生。」
扎克回頭。即使總是在墨說起共和的時候,他都有不耐煩的情緒,但他並沒有不聽,所以此時,他看了眼墨,「你說過,共和的物,都是誕生的,以人,以物。以憑空,他們不再信人生以外的東西,所以不在寄託人生以外的東西。你把共和說成異族的死地,是因為,那裏已經沒有誕生的理由了。」
墨看向扎克,有了驚訝,是驚訝他居然懂了,然後露出了個微笑,點頭。
扎克也微笑,轉回頭。「共和的人,這是不錯的人生觀,信仰自己。墨,你來的地方。是片不錯的土地。」
墨沒有回應了。
請問,扎克會認為被所有異族痛恨的火葬流行起來的聯邦,是片不錯的土地嗎?共和『異族』的處境變化,難道和聯邦此時正在經歷的有區別嗎?所以,沒什麼好回應的。
被扎克打擾的後座對話,因為墨的沉默而陷入了短暫的尷尬。好在,這尷尬沒能持續,在本傑明難得精心梳理的髮型徹底廢掉後,他們到了。
聖子教堂前,已經停滿了車輛,前廊上迎接的是伴娘伴郎的隊伍。但人數有點懸殊,伴郎的首位,是精力旺盛的埃瑞克,他身後還有正裝的韋斯和離韋斯有點距離的傑森,以及一些扎克不認識的年輕人,應該是孤兒院的『兄弟』們。
伴娘那邊,只有媚妖萊莉一個,略顯孤單。
「扎克!」埃瑞克揮着手,「你們都來了!」他很高興的樣子,因為看到了格蘭德『全家』,連大丹犬都來了,「老漢克呢?」至於司機『將軍』和挽着露易絲下車的墨,被忽略了。格蘭德不知道給他這個小農夫提供了多少外快,他願意帶多少人來都可以!
「他不喜歡吵鬧。」扎克示意『將軍』搬上禮物,笑着走向前廊,稍微壓低了聲音,「格蘭德也還是需要個人處理唐娜先生的事情。」在婚禮上說葬禮,不好。但終歸這些人是故人,扎克還是提了下。
埃瑞克和他身後的年輕人們臉色又片刻的默然,但很快就揮去,埃瑞克迎上扎克,「進去吧,儀式四點開始,裏面準備了點心。儀式結束後還有晚餐派對。」
扎克遞出請柬的同時,示意『將軍』送出格蘭德的禮物。用印花紙包裹的箱子在遞到埃瑞克手上的時候一沉,輕微的金屬酒瓶碰撞聲響起,「好重!這是什麼?」埃瑞克笑着問,和格蘭德的相處一向輕鬆,所以他也就問了。
這可以理解吧,畢竟格蘭德僱用這些農夫都是葬禮的活兒,依然很死氣沉沉了,格蘭德的主人自然會想辦法讓工作時間的相處輕鬆些,也就養成了這些常來格蘭德做外快的農夫的隨意。當然,扎克不介意,在多數南區人都認為格蘭德和巴頓的什麼權利人物有關係的時候,這點隨意,是善意。
「酒。」扎克稍稍靠近埃瑞克,一挑眉,帶着刻意忍痛的語氣說。
「哈!你捨得從自己的收藏中拿出這麼多!」好吧,這些農夫沒少在格蘭德吃飯,埃瑞克當然知道扎克有多麼吝嗇他的酒收藏!
「呵呵呵。」扎克收回了刻意的表情,「我也沒有其它什麼可以當作禮物的東西,這些算是格蘭德的誠意,克里夫應該會喜歡。」
不知道從哪裏,傑森沖了過來,搶過了沉重的箱子,用只有扎克能懂的眼神看了扎克一眼,「埃瑞克,我放到後面去吧,你們繼續迎接客人……」
「哦。」埃瑞克沒阻止,鬆手的時候眼神和自己身邊的『兄弟』們交換了一下,有點怪異,大概傑森的存在,並沒有讓他們很自在。
可能是傑森搶的過急,沒有準備好接手沉重的禮物,動作晃蕩了下,失去了平衡,交換眼神的『兄弟』們,沒人援助。
「你小心點!」韋斯。這位穿上正裝的南區警察一把接住了禮物,並拉起了事情平衡的傑森,「你能可靠點麼!」然後眼神十分快速的看了一眼扎克,轉身抱着箱子往後走了。傑森臉色陰沉的跟上。
「呃……扎克。你們請進……」埃瑞克他們很快恢復了迎接的姿態,同時看向了後面,新到來的客人。
扎克全程保持着微笑,微微點頭示意,看了眼身後的格蘭德眾人。扶助了愛麗絲的肩膀,蹋上了前廊。正門前,和伴娘的迎接者——媚妖萊莉,無任何多餘、讓人疑心的舉動,只是淡淡的點頭示意,接過了座位的指示卡,進入教堂。
在扎克身後的人都在四處打量已經坐了不少各種人的教堂時,扎克低頭打開了座位卡,微挑眉,果然。克里夫把格蘭德安排在了教堂最後排的位置……
扎克無所謂的維持着臉上的笑容,看向了他們的座位。看看那周圍有誰?
身周圍繞着其它人看不到光影的絲貝拉,巴頓的一些靈魂異族隨疾風一家同來了,有角落陰影中的用一隻觸手打招呼的萬德爾,有飄在天花板上用青少年獨有的不耐煩俯視下面的瑞恩,有……
還有和麥姬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有趣笑話的沃爾特,在看到扎克後,露了下少了半顆的門牙,算是招呼了。
還有隻顧皺着眉,不停看着手錶。避免和任何周邊人有接觸的艾米麗亞.布朗寧。
還有無所事事的看着身邊某個醜陋婦人發呆的人魚莫爾曼。
還有衣着無可挑剔安靜拿着一份報紙,安靜閱讀的莫瑞林(奧吉爾五元店的讀心人裁縫),以及坐在旁邊全身不自在的艾力,當然。還有了已然踩着驚人的高跟,晃蕩着胸前的事物,衝到格蘭德面前,張開雙臂,「你們來了!來,抱一個!」的瑞塔。
還有……
這教堂靠後排的座位。被巴頓的異族,或,異族相關的人(艾米麗亞)佔據了。
趁着瑞塔這個有獨特彪悍魅力的女人,強行和格蘭德的每一個生物擁抱的時候,我們或許可以看看新娘和新郎所在的位置,禮堂的後方。
走廊上三個男人在向經過的修女行禮後,快速走向了某個緊閉的房間,最前面的胖子,新郎克里夫敲了門,「琳達(新娘)?琳達,你在裏面嗎?」
「在。」仿佛是貼着門的回答,「有事情麼。」
「恩。」克里夫皺着眉,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韋斯和傑森,韋斯,還抱着格蘭德的禮物,已經被拆開了,顯然他們已經看到了裏面塞滿的金屬酒瓶,「你能開門嗎?我們進來說。」
「儀式前我們不能見面,不是好運。」琳達在門那邊平靜的說聯邦的習俗。
克里夫沉默了一會兒,這對傳承者新人,都應該知道這是胡扯……但他也沒有勉強,抿了抿嘴,「格蘭德送禮物了。」那就隔着門說吧,「是吸血鬼的血,一箱。」此時有皺眉。
「那他是真心祝福我們嘍。」門後新娘琳達的語氣依然平靜,「你說過,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一箱?我們能用很長時間,說不定一生。」
門後有了點動靜,不是來自新娘,因為明顯有男人不小心打翻什麼後急促補救的喘息聲。
「誰在裏面?!」克里夫的臉色有驚訝,「琳達?有人在裏面?!男的?」
短暫的、尷尬的安靜後,門開了。
詹姆士一臉陰沉的看着幾乎是貼着門站的胖子克里夫,「是我。」
「蘭,蘭斯警探……」克里夫神色糾結的看着眼前的詹姆士,「你在琳達房間裏干什……」
「我在巴頓唯一的家鄉(西部)朋友,要嫁給你了,我不能來陪下她麼。」詹姆士陰沉的反問。
克里夫抿着嘴,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在詹姆士的眼神下退縮了,搖了搖頭,背過身,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繼續維持着儀式前不能見面的無聊習俗,「我不想要吸血鬼的東西。」
應該很明顯了,這裏的對話沒有任何避諱,他們說的是誰,要說什麼,心知肚明。
至於他們是如何做到這心知肚明的——傑森,是扎克告訴的,詹姆士和琳達的關係,剛詹姆士自己說了,加上之前他還把克里夫帶去了警局,顯然交流了什麼。最後的韋斯,和傑森是孤兒院的『兄弟』,和詹姆士是交情深厚的戰友,就不知道是哪一邊說的了。
詹姆士看向了韋斯,視線落在他手上抱着的箱子上,「這就是?」
韋斯一點頭,居然看了眼傑森,補充,也是強調,「很多。」
詹姆士打開盒子,看在裏面被塞的滿噹噹的金屬酒罐,都是扎克經常外出時隨身攜帶的樣式。他詹姆士十分熟悉。
這熟悉感只是讓這位警探的臉色更糟糕了點,他合上蓋子,看了眼傑森,「你不需要在這裏。」是驅趕。
「我要看你們怎麼處置這些東西。」傑森沒有退讓,「我知道這些血可以幹什麼!」搏擊俱樂部是幹什麼,就是答案。在扎克特意用『將軍』來警示傑森後,這位年輕人顯然有了超出他能力範圍的操心,「我……」
韋斯皺着眉,看了眼傑森,扎克是帶他和傑森一起去看『將軍』,所以他懂,「克里夫,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東西不能流出到普通人那裏。」
「我當然知道不能!」克里夫煩躁的握着拳,「格蘭德的那傢伙有病!送我這些幹什麼!」
於是,這是禮物太好,反而讓人不想要的意思麼。看來是了。
「那就送出去好了。」琳達在房間裏的聲音依然平靜,「既然那麼多,這位托瑞多應該不會只是給我們準備的結婚禮物吧。我們,恩,收下一瓶,其它的,做伴手禮,送給你的客人吧。」
「巴頓的那些異族?」詹姆士回頭,對着房間的某處表示質疑,「你要把這些給那些巴頓的異族?」並開始激動,「誰知道那些異族會用這些血來做什麼……」
詹姆士被打斷了。
被一個一直居住在聖子教堂,且許久沒有出現的女人打斷了,「就這麼處理吧。」
站在走廊盡頭的泰勒,這位有軍方背景,也是從西部過來的,身份是凱爾的宗教學院暑期指導老師的女人抱着手臂,朝經過的康斯坦丁神父點了下頭,然後繼續看向詹姆士這邊,「扎克是個聰明的傢伙,他應該是預感到了巴頓會發生什麼,這些,是他唯一能為那些異族做的。」
既然是預感,那就無法判定這是不是事實了。
無視詹姆士已經成為習慣性陰沉的臉,這事情,還輪不到他決定。決定的人是——克里夫。克里夫看了眼韋斯和傑森,嘆息了一聲,「就這樣吧,異族的名單你們有,把這些放到他們的禮物袋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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