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田不易親口承認,蒼松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終於也承認了,算你還有一點良心,那你又是如何回報他的,你說啊!」
田不易慢慢低下了頭,牙關緊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顫抖。燃武閣 m.ranwuge.com
蒼松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說,我替你說!你這無恥之徒,枉費萬師兄如此看重於你,當日回到青雲山上之後,你明知道萬師兄當時喜歡小竹峰的蘇茹蘇師妹,你卻橫刀奪愛,可有此事?」
田不易霍然抬起頭來,但一接觸到蒼松那幾乎瘋狂的目光,那炙人的火焰仿佛也燃燒其中,不知怎麼,他竟感覺冥冥之中,仿佛有個白色的身影站在蒼松的身後,他頓時說不出話來,又慢慢低下了頭去。
田不易沒有說話,他身邊的蘇茹卻突然踏上一步,大聲道:「蒼松師兄,你有事便衝着我來!當年萬師兄的確對我有心,但我從頭到尾,對他都是尊敬愛戴之意。」
「他對我們夫婦二人,恩重如山,但我和不易要好,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說不上什麼橫刀奪愛。」
「而且,當年萬師兄他自己也在我們二人面前,親口祝福過我二人了。」
「祝福?呵!呸!」
蒼松道人冷笑一聲,呸了一口,說道:「萬師兄性子何等驕傲,被你們二人背叛之後,豈能像俗人一般死纏爛打?他向來寧願自己傷心,也不願讓別人看到。」
說到這裏,他似是不願再說下去,目光瞪向旁邊一言不發的道玄真人。
眼中透出無盡的仇恨,言道:「當年萬師兄對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蠻荒中更是不顧性命救我,我這條命,早就給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盡全力竟也不能救他,從那之後,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也要替他報仇!」
話說到最後幾句,他聲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對着自己的內心,又像是對着冥冥中的那雙眼睛。
這時,蕭逸才臉上大驚失色,但更令他驚訝的,竟是他所攙扶的人突然推開了他。
道玄大吼一聲「夠了!不要說了!」
他的氣勢磅礴,剎那間,仿佛掩蓋了所有人,那墨綠的道袍無風自揚,隱隱間,可以看見他的雙拳深握,連指甲也陷入了肉里。
他望着前方,挺直了身軀,面對着蒼松道人,更仿佛面對着那一個無形的白色身影。
道玄真人大聲笑道:「好!好!好!想不到啊,當年的那段公案,竟讓蒼松你如此掛懷。」
「有種你過來試試,看看我這個做師兄的,到底配不配,做這個掌門人!」
話語深處,卻隱藏着一絲悲涼。
陳恆之雙手背負,一直沒有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殿內上演的這一出鬧劇。
對,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
這時,他突然輕喝出聲「咄!」
一股法力涌動,仿佛綿綿春雨般,輕輕一拂而過,洗去了殿內眾人心頭上的塵埃。
眾人只覺得心明澄靜,精神上的雜質一掃而空,念頭變得純淨無瑕。
殿內修為最強的道玄真人和蒼松二人感受尤為深刻,他們隱隱約約感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勢一閃而逝。
心境竟然突然變得自然平和,仿佛再也生不出一絲怒意。
陳恆之輕聲說道「道玄掌門,我隱隱感應到,貴派的後山似乎還有一人,他的氣息比你還要雄厚,是貴派隱藏的前輩高人嗎?何不請出來一見?」
在陳恆之的感應中,萬劍一的氣息,如黑夜中的螢火蟲般,拉風出眾,清晰可見。
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陳恆之只好將當事人拉出來,快速平息青雲門的這一場鬧劇。
道玄臉色抽搐了一下,苦笑道「陳前輩法眼無雙!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扭頭道「逸才,去祖師祠堂,請你萬師伯來宗門大殿一趟!」
「是,師傅!」
蕭逸才漸漸地回過味來,連忙回道。
田不易、蘇茹、水月等人聞言,皆是眼中冒出複雜的神色。
「萬師兄……他還在世?」
蒼松驚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大叫道「哈哈哈!我要親自去迎接萬師兄!」
他大笑之後,跟在蕭逸才後面,出了宗門大殿,腳步竟是比蕭逸才還要快上幾分。
一時間,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道玄四下看了一眼,拱了拱手道「今日本門突發此醜事,讓陳前輩和普智師兄見笑了。」
普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陳恆之淡笑道「聽方才蒼松所說,百年前,貴派之事怕是另有隱情吧。」
「百多年過去的事,說來也不怕丟人!」
道玄長嘆一聲,言道「當年正魔大戰,魔道猖狂,我正道不敵,家師為力挽狂瀾,不得以之下,動用鎮派至寶誅仙劍,斬殺無數魔道高人,使魔道大敗。」
「尊師神威!」
陳恆之點了點頭道「後來呢?」
眾多青雲門弟子也是一臉的幸有榮焉。
「後來啊……」
道玄陷入了回憶中。
當年,道玄的師傅,也就是青雲門上任掌門人天成子,因動用了誅仙劍之後而煞氣入腦,進而走火入魔,親敵不分,見人就殺。
正魔大戰,雙方損失慘重,青雲門中,天成子同輩的長輩們都損失殆盡,天成子又入魔,當時尚還屬年輕一輩的萬劍一、道玄、蒼松、水月等人不得不挑起門派大梁。
掌門人走火入魔,百般無奈之下,作為青雲雙驕之一的萬劍一當機立斷、力排眾議,殺死了神志不清的天成子。
然而,為了不讓這件醜事傳出去令讓門派的聲譽受損,道玄等人並未將此事公佈於眾,就連門中其餘弟子也是毫不知情。
所有人都只知道的是,萬劍一弒師。
門規森嚴,又是弒師如此惡行,萬劍一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而已經是下屆掌門的道玄,卻留了個後手,瞞着其他人,暗中保住了萬劍一的性命,隨便找了顆血肉模糊的首級示眾,之後,他就把萬劍一安置在青雲後山,駐守祖師祠堂。
「……萬師兄他英俊蓋世,白衣瀟灑,豪氣萬丈,驚才絕艷,睿智無雙!如此窩囊的死去,實乃我青雲門的一大損失。」
道玄緩緩道出當年的往事,最後說道「因此,當年我便將他藏了起來,作為我青雲門的隱藏力量!以防萬一!」
「啪啪啪!」
陳恆之鼓了鼓掌,讚嘆道「聽得道玄真人如此說來,我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這位青雲雙驕了。」
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青雲雙驕…呵呵,垂垂老朽配不上這個稱呼!」
……………………
青雲山的後山之中,有兩個重要的地方。
其一是青雲門最重要的聖地【幻月洞府】,千年前,那位驚才絕艷的青葉祖師,便是在此閉關悟道,從此青雲門冠絕天下,領袖群雄。
而在青葉祖師之後,【幻月洞府】漸漸成為青雲門最神聖之地,千年來,只有青雲門的掌門人才能進入此地。
而另一處,便是祖師祠堂。
顧名思義,自然便是供奉青雲門歷代祖師的地方,從開創青雲門的青雲子,到青葉祖師再到歷代先輩,都在這祖師祠堂中立有靈位,每日裏香火不絕。
而且每逢重要日子,青雲門上下都會在掌門人的帶領之下,到此焚香祭祖,也算是青雲門中一個重要所在。
蒼松在前,蕭逸才在後,兩人快步而來。
只見,後山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屹立着一座氣勢雄偉的殿堂,四角飛檐,琉璃瓦頂,古香古色的門牌紅柱,彷佛都在這片寧靜中,訴說着青雲門昔日的輝煌。
一陣陣的青煙,從深邃而顯得有些陰暗的殿內飄出。
從外面看去,只見祖師祠堂內燭火點點,更有長明燈微微搖晃,懸掛半空。
但是,除了在殿前默默掃地的一個身着樸素衣衫的老者,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看着這名老者,蒼松啞然失聲,輕呼一聲「萬師兄,是你嗎?」
這時,聽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和呼喊聲,那個老者緩緩回過頭,向身後望來。
那老者囈語道「萬師兄…你認錯人了!」
蒼松這才看清老者的面容,那老者看起來像極了世俗大戶人家負責灑掃的僕人,身體佝僂,頭髮花白,面容枯槁,滿臉的皺紋有如刀割一般。
蒼鬆快走兩步,踉蹌着差點摔倒,失聲驚呼「萬師兄……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儘管那老者面容蒼老不堪,蒼松卻還是從他的面廓上,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掃地老者,正是那曾經意氣風發、英俊瀟灑的青雲門大師兄,萬劍一。
那老者拄着掃把,臉色平靜,似是早有料到,會被認出來的一天。
他淡淡地說道「蒼松師弟,別來無恙!」
聽到這蒼老沙啞的聲音,蒼松淚流滿面,忽而,大笑出聲「哈哈哈,我就知道,驚才絕艷的萬師兄,又豈會如此輕易死去!」
隨後,他整了整儀容,肅然行禮道「小弟蒼松拜見萬師兄,師兄安好!」
後面的蕭逸才也躬身行禮「長門弟子蕭逸才,拜見萬師伯!奉家師之命,請萬師伯前往宗門大殿!」
老者,不,是萬劍一臉上波瀾不驚,他擺了擺手道「老朽只是一介廢人,還請回稟掌門人,老朽沒臉去見昔日同門。」
萬劍一話聲剛落,蒼松就大聲的說道「萬師兄,當年的事,小輩不知道,我們還會不知道麼?若非萬師兄當機立斷,可能…」
「蒼松師弟!」
萬劍一止住了他的話「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次提起!而且,這些年來我在這裏過得很好,就讓我陪着列位祖師終老吧。」
蕭逸才欲言又止。
蒼松苦笑道「也罷,見了萬師兄最後一面,師弟此生足矣!告辭了!」
說完,轉身就走,經過蕭逸才旁邊時,他說道「蕭師侄,走吧!」
蕭逸才無奈,對萬劍一行了一禮「師侄打擾了,回去後會如實回稟家師,告辭!」
兩人不再停留,往原路返回。
「等等!」
萬劍一出聲喊住了兩人,言道「蒼松師弟,把話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從蒼松的話里,萬劍一聽出了一絲訣別的意味,仿佛這就是見最後一面。
萬劍一越想越不對勁,再加上無緣無故請他前往宗門大殿,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故。
蒼松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轉瞬即逝,他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說道「萬師兄多想了,沒發生什麼事。」
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涼。
「你認為萬師兄老了嗎?」
萬劍一扔下掃把,緩緩站直身子,整個人彷佛變了一個模樣,臉上的皺紋都消失不見,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同時,一股無形的氣勢洶湧灑開,彷佛是傳說中的上古劍神。
「哈哈哈……」
蒼松轉過頭,看着意氣風發的萬劍一,大笑道「當年豪情萬丈的萬師兄,終於回來了!」
「當年萬師兄被處死,道玄繼任掌門,我一直都不服氣……」
蒼松講述着他的所作所為。
「這青雲門只能是萬師兄的,他道玄算什麼東西!這樣的青雲門,我要毀了它!」
「我鑄造毒血幡,勾結魔道,欲要一舉破了青雲門,讓它徹底消失……」
蒼松神情激動,將他的所思所想,都一一向萬劍一抖露出來。
「只可惜,在搶奪噬血珠時,遇到一個神秘人,一招被擒,修為被禁,已成廢人……」
氣質大變的萬劍一一直都在靜靜地聆聽着蒼松的訴說,待聽得他說修為被禁之後,面色一冷,身子一閃就來到了蒼松身邊。
一把扣住蒼松的手腕,渡過一絲靈力,在他體內流動一圈後,又轉了回來。
萬劍一眉頭緊皺,言道「蒼松師弟,那道禁制牢牢鎖住了你的靈力,師兄慚愧,無法幫你解開。」
蒼松這時倒是灑脫,反而安慰道「勞煩師兄掛心,解不解也無所謂了,那神秘人就在宗門大殿,便是解了又如何,他隨手一招,又得被禁,沒必要了。」
萬劍一橫眉一豎,冷聲道「什麼?他敢找上門來?走,我和你看看去!」
說完,當先大步走了出去。
蒼松嘴角上揚,連忙跟了上去。
……………………
聽到殿外的聲音,陳恆之放眼望去,只見到一名身穿素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走來,蒼松和蕭逸才兩人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兩人目光相接,立時,一股無形的精神比拼開始了。
萬劍一隻覺得眼前一晃,從宗門大殿來到了一處未知世界,他冥冥之中知道,這是在陳恆之的精神領域世界中。
萬劍一仿佛化身成為一柄開天神劍,橫衝直撞,將所有的一切都通通斬殺一空。
「斬!」
他大喝一聲,一劍霜寒十九州,虛空好像一張紙張般被撕開,他飛身一躍,從世界中走出來。
「咦!」
萬劍一躍出後,卻是發現,又來到了之前的那個世界,他不信邪,又是一劍斬出。
陷入了無限循環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萬劍一精疲力竭,終於斬不動了,他氣喘吁吁,拄劍而立。
「哈哈!」
半空中,一張佔據了半邊天際的人臉出現,哈哈大笑着。
人臉說道「你是第一個能堅持這麼久的人,真是不錯!」
聲如雷霆洪鐘作響。
不待萬劍一回話,周圍的一切都逐漸消散,場景又回到了殿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
萬劍一逐漸從迷茫中清醒過來,轉眼就發現,自己竟然停在殿門口,而且滿身大汗。
靈氣運轉間,身體恢復了清爽。
他知道剛才看似過了很久,又經歷了一番不可思議的廝殺,實則只是一瞬間而已。
一腳踏進大殿,萬劍一嘆息一聲「道玄師弟、田師弟、蘇師妹、商師弟、曾師弟,久違了!」
他最後看向人群中的水月,張了張嘴「師妹,萬師兄回來了!」
「嗚嗚嗚!」
水月捂着嘴,眼睛瞬間就紅了,兩行眼淚「唰」地一下就流出來了,她的徒弟文敏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不少小竹峰女弟子都雙眼通紅,也是打心眼裏為她高興。
田不易、商正梁等七峰各首座都是神情激動,紛紛圍上前去,連忙行禮敘舊。
過了一會兒,客套了一番後,萬劍一脫開身來,看向陳恆之,目露精光,躍躍欲試。
「閣下的精神領域很強,我不是對手。」
他由衷敬佩道「很期待與你切磋一番!」
「好啊,我很看好你!」
陳恆之微微一笑「經過這上百年的沉澱,接下來,想必就突飛猛進,一飛沖天吧!」
萬劍一燦爛的一笑「閣下眼光不錯,以前我鋒芒畢露,然過剛易折,這才有了那次劫難。
百多年來,我每日裏掃地擦灰,陪伴祖位祖師,反而有更多時間沉下心來,靜思己過。
如今,寶劍鋒從磨礪出,我欲拔劍而拭,誰能阻攔?誰敢阻攔?」
一時間,霸氣四溢,無人敢反對。
青雲山,薄霧綿綿,緩緩飄蕩。
雲氣環繞,時有瑞鶴幾隻,長鳴飛過,空中盤旋不去,如仙家靈境,峰頂的玉清殿在陽光下耀眼生輝。
青雲殿內,陳恆之和萬劍一兩人談笑風生,眾人見狀,皆是面面相覷,這二人渾然不似初次見面。
陳恆之和萬劍一兩人好似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談話間隨意自如,沒有生疏感。
萬劍一笑道「陳兄,不知你來我青雲門,有何貴幹,可有萬某幫得上忙的地方?」
此前,陳恆之已向他介紹過自己的名字。
陳恆之微微搖頭道「我四處遊歷,並無固定目的,興之所至,或許留下傳承,以待有緣人,或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說不定。」
旁邊的普智插話道「陳前輩,您不是說要互通有無嗎?」
「此一時彼一時,又豈能一概而論!」
陳恆之揮揮手道「我與萬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談及交易,憑白掃了雅興。」
他看向對面的萬劍一,笑着說道「應該說是互相論道,互相交流!這樣更為文雅一些,萬兄以為如何?」
「善!」
萬劍一點了點頭「既然萬某是東道主,萬某先來吧!」
道玄真人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或許是對萬劍一心存愧疚,或許是他覺得,這樣的交流,青雲門也不算虧。
此一時彼一時,前三天,普智上山求取《太極玄清道》被拒,現在,萬劍一要論道,道玄卻怎麼也反對不了,弱肉強食法則體現的淋漓盡致。
聽聞要論道,青雲門眾人都很興奮,對他們而言,這是一次寶貴的機會,絕對不容錯過,眾人都席地而坐。
萬劍一坐在前面,開始講述自己的道
「我青雲門自青雲祖師開派以來,傳至如今已有兩千餘年,門中弟子皆是修習《太極玄清道》,講究以自身感悟天地之道,引天地靈氣入體,從而達到強化自身之效。
境界高深時,以自身駕馭天地之力,從而達到禦敵之效。
我青雲份屬道家,講究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為力。
在修行初期,也就是玉清境時,乃是……
在經過數十上百年苦修之後,天資絕佳者,即可進入上清境。
而上清境,乃是……」
萬劍一侃侃而談,將《太極玄清道》從玉清築基,到上清初窺門徑的各階層修行之法,一一詳細說出,其中不少隱晦之處,還作出相應的解釋。
一時間,整個大殿中,除了他的聲音外,再了沒有一絲聲音,當真是針落可聞。
眾多青雲門弟子更是海綿吸水般,傾聽着萬劍一講述的修煉心得,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大多數人在聽完之後,心中產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呢」等想法。
更是有天資聰穎者,當場就突破了境界。
陳恆之仔細聆聽着萬劍一的講道。
他細細揣摩着《太極玄清道》。
按照陳恆之的理解來看,這是一種最為正統的道家修行之法。
練就一口先天炁,法術神通始自來。
道家正統的修道之途,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返虛、返虛合道。
只不過,這個世界的修行之法,只有前半部分的法,後面煉神、返虛的部分皆未涉及。
而且,根據《誅仙》小說的情況來看,本世界的修行之法皆是出自天書五卷,當然,也有人說是六卷、七卷。
那麼,這神秘的天書,是否出自神話中的那些大能者之手呢?
這位大能傳下天書的用意又是什麼呢?
將這個世界當成一個試驗田?
還是偶然路過,隨手所傳?
陳恆之腦海中萬千想法一閃而過,心中不由正視起這個世界的修行之道,此前因為先入為主,認為這個世界的修行之道不過如此。
此時,腦海中的這些猜測一冒出,他又哪裏還敢有所輕視。
「……至於最高層次的太清境,萬某駑鈍,還未觸及到太清境,不過若是給我一段時間,定可破境,一舉邁入新天地。」
萬劍一的話音裊裊,終是告一段落「獻醜了!」
「啪!啪!啪!」
陳恆之為之鼓掌喝彩「很精彩!」
殿內眾人如夢初醒,從道途中回過神來。
年輕一輩的弟子們都很興奮,他們竊竊私語,討論着這次聽道的收穫。
各峰首座長老們眼中也是精光大盛,顯然,收穫不匪。
最為興奮的當屬普智和尚,他心懷大智慧,早年欲參悟長生之道,欲求聯合佛道,屢次上青雲山求取《太極玄清道》,而屢次都以失敗告終。
就連天音寺的其他三位神僧也都認為其離經叛道,不是正道行徑,屢次勸其放棄。
如今,得遇貴人陳恆之,終是達成所願。
一時之間,普智百感交集。
他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接下來就由貧僧來吧!」
萬劍一伸手虛引,言道「神僧請!」
普智彎腰躬身半禮,坐下開始講述天音寺的根本法《大梵般若》。
「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無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一時間,玉清殿中梵音陣陣。
天音寺的佛法普度眾生,強身健體,寂滅入定。
主旨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以防守見長,佛門真言中蘊涵的力量可以使人固本培元,不受外力所侵害,大慈悲的力量也可以救濟世人,恢復氣血,當獸妖塗炭生靈的時候,他們更會挺身而出,以佛法降妖除魔。
道家鍊氣,佛門煉體。
道家鍊氣,進究心境平和,體悟自然,放鬆身心,意感天地,追求天地合一。
佛門修行,卻是務必要斬斷自身與外界一切聯繫,體悟自性,注重體悟自身,照見五蘊,講究能以「一般若而生八萬四千智慧」。
兩家的道截然相反,可謂是南轅北轍。
各山首座長老們聽來,和自己的修行之法兩廂對比,聽懂了少許,算是稍有收穫。
年輕一輩的青雲門弟子聽着普智講道,眉頭緊皺,腦袋裏滿是漿糊,分不清東南西北。
道玄真人看了一眼身後的弟子們,皺了皺眉,對身後的蕭逸才輕聲說道「你帶師弟師妹們出去,佛法高深,你們修為淺薄,不適合你們聽。」
「是!」
蕭逸才領命,年輕一輩的弟子們有序的退出了大殿。
玉清殿內只剩下老一輩的各位首座。
一炷香後,普智停了下來。
眾人皆閉目體悟所得,各有收穫。
陳恆之緩緩站起身,來到前排坐下,開口言道「
吾自六歲習武,武道,技擊之術爾。
後博覽群書,悟超凡之法,始超凡脫俗。
匆匆十年,得知超凡之上有長生。
遂遊歷大千,習百家之長,以悟大道。
又數十年,得悟己道,吾謂之曰永恆道。
自平凡始,往永恆去。
追求永生不死,嚮往永恆自在……」
他總結了一遍自己的學道歷程之後,就開始進述自己的《永恆道》,從基礎開始,直到後面的渡劫期。
陳恆之不怕自己的道被人學去,就怕別人學不會,他還巴不得學得人越來越多呢。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修行四要素,財侶法地!
侶,道侶也!
修行途中,志同道合、論道解惑的道友。
並非那所謂的雙修道侶。
陳恆之的修行之道,與《誅仙》世界的道完全不同。
如果說,青雲門和天音寺之間,只是兩條不同的大路,那麼,陳恆之的道,和這個世界的道相比,是陸路和水路的區別。
當然,本質都是一樣的。
修行,其本質都是為了進化,乃至長生永存。
在陳恆之看來,青雲門份屬道家鍊氣,天音寺屬佛門煉體。
天有三寶,日月星。
地有三寶,水火風。
人體三寶,精氣神。
青雲門專修氣一道,對於精的方面只是附帶,神的方面更是略有涉及。
天音寺專修體之道,專之精之一項,鍊氣只是順帶作用,至於煉神,也是少有提及。
在他看來,這是屬於偏科。
畢竟他自創的《永恆道》是精氣神三者同修,齊頭並進,無有專精之說。
當然,並不是說這樣的偏科不好。
以專精一項得大超脫的強者,大有人在,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然而,這個世界的修行者在缺乏後續功法,道路中斷的情況下,長生無望,難怪這個世界的人少有普智這等大智慧之人,都在追求威力強大的法寶,偉力假於外物。
這是本末倒置,倒果為因。
當然,這是大環境所至,個人的力量在世界的大浪潮下,微不足道。
如今,陳恆之來了,春天撒下一批種子,等待秋天的豐收。
過了許久,陳恆之講完最後一個字,就停了下來,閉口不言。
他看了一眼眾人,盡皆是沉醉在講道的餘韻中,久久不願醒來。
「陳兄之道,博大精深,萬某佩服!」
過了一會,萬劍一率先清醒過來,讚嘆道「給我的感覺…很全面,對,就是全面。」
普智也醒了過來,激動地說道「聆聽前輩講道,勝過苦修百年!前輩傳道之恩,貧僧必粉身以報!」
「言重了!言重了!」
陳恆之謙虛的笑了笑道「聽了貴派的修行之道,對我也很有啟發,咱們是互惠互利,共同進步。」
普智立時回過神來,忙說道「對對對,前輩所言極是!」
他知道,有些前輩高人不喜歡別人欠他人情,畢竟,人情好借,債還難。
一時之間,大殿中充滿了歡聲笑語。
隨後,眾人各自落座,道玄命殿外值守弟子送上香茗。
閒聊間,萬劍一說道「萬某有一事想請教陳兄!」
陳恆之隨口回道「萬兄但講無妨!」
萬劍一問道「陳兄見多識廣,不知是否聽說過我青雲門的鎮派至寶誅仙古劍?」
陳恆之聞言,放下手中茶盅,言道「貴派的誅仙劍,我有所耳聞,傳言乃是為一千三百年前,貴派青葉祖師得自於幻月洞府,材質非金非石,威力乃當世之首,有弒神誅仙之能。不知我說得可對?」
萬劍一點頭道「陳兄所言極是!誅仙劍利則利矣,卻有極大的噬血之力,其中凶戾之氣一旦反噬,輕則入魔,重則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升。」
陳恆之故作不知,驚呼道「原來如此,難怪當年尊師會神志不清,原來都是凶戾之氣惹出的禍。」
「是啊!」
說到當年的天成子,道玄等青雲門人都臉色不好看,萬劍一也是神情低落。
他低聲道「因此,萬某想問問陳兄,不知陳兄可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誅仙劍上的凶戾之氣,避免出現那種情況?」
陳恆之想了想,問道「萬兄,敢問貴派青葉祖師,又是如何避免煞氣入體的呢?」
萬劍一聞言,不由看了道玄一眼,說道「據宗門典籍記載,青葉祖師修為高深,自是可以輕易壓制劍中煞氣,後來祖師以誅仙劍為主,布下誅仙劍陣,並以天機印封印青雲七脈的靈氣,化為劍陣的能量,使得後輩弟子可以發揮出誅仙劍的完全威能。
說來慚愧,我等後輩弟子無能,於煞氣束手無策。」
陳恆之點了點頭,萬劍一所說,和他了解的情況基本一致。
他說道「此事可能出在誅仙劍陣上,煞氣一般存於地底,無緣無故不會上升。
我想…會不會是貴祖師施法,將青雲七峰地底的煞氣都凝聚到誅仙劍陣中,用以增加誅仙劍陣的威力?
當然,在沒有見到誅仙劍之前,我這也只是猜測,是做不得數的。」
「咦?」
「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說……」
萬劍一和道玄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興奮,無論陳恆之所說的猜測是否屬實,仔細想來,這個思路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兩人眼神交流一陣,暗自決定了什麼。
隨後,閉口不再談及誅仙劍之事。
閒聊了一陣後,道玄安排兩人住下。
陳恆之在一名弟子的帶領下,來到半山腰的一棟庭院前,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決定在這裏住下。
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有松柏幾棵,草木幾叢,還有幾朵清香小花散佈在四周,怡然開放。
門前是個走廊,通往院外,在門前四尺處,有幾層台階,連着院子和走廊。
遠方不知名處,有清幽鳥鳴傳來,天空蔚藍,白雲幾朵。
陳恆之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悠然地喝着茶水,一副怡然自得之色。
「吱呀!」
院門突然被打開,進來一名身藍色道服的中年人,在看到陳恆之時一愣。
陳恆之招了招手,言道「萬兄,等你多時了,快快有請。」
萬劍一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看起來精神了許多,臉上容光煥發,他依言來到陳恆之對面坐下,倒是一點都不見外,自顧倒了一杯茶。
問道「陳兄知道我要來?」
陳恆之呲牙笑道「我是瞎猜的。」
萬劍一嘿嘿一笑道「陳兄不妨猜猜看,我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陳恆之眼珠子轉了轉,笑道「我猜……是請我去看誅仙劍吧?」
萬劍一聞言,幾乎要跳起來,驚呼道「陳兄是怎麼知道的?」
陳恆之哈哈大笑「都說了,我是瞎猜的。」
萬劍一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再過問,言道「走吧,陳兄!」
「好!」
兩人起身,離開了這小院。
周周轉轉,二人來到了通天峰的後山。
道玄早已在這裏等待,互相見禮後,陳恆之看向眼前的山洞。
這是一個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寬七尺左右,出現在一個平緩的山坡上,旁邊都是綠色的藤蔓與荊棘,有幾枝垂在了洞口兩旁。
這個山洞平平無奇,硬要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大概也只有他附近那一片了無生機的空地吧。
洞門口,有一方石壁,平整的石壁之中,鑲嵌着一塊石板太極圖案,這便是這個山洞之中唯一能與青雲門有關係的東西了。
道玄將手放在太極圖案上,立時,一股淡淡青光從他身上亮起,流淌着一股濃郁的太極玄清道氣息。
與此同時,太極圖上同樣亮起了青色的光芒,並且開始緩緩轉動。
可以看到,在太極圖案的右邊,原本完整一塊的石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圓環形狀的裂縫,隨即緩慢旋轉着向旁邊分開,露出了一個秘密的洞口。
只是,在洞口處卻盤旋着一股灰白色的水霧,看過去如霧氣、又似水波,旋轉不停,裏面朦朧不清,一點都看不真切。
陳恆之卻知道,洞府外有一層幻月結界,可以如真實情景般,出現闖入者的生平,並且迷惑闖入者的心智,若是闖入者心智不堅定,便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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