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伍德面無表情的拖着僵硬的身體在地上爬行,他的眼神有點呆滯,但是在那渾濁的呆滯中,卻透着一股子讓人心悸的堅毅。他咬緊牙齒艱難的向前爬行,慢慢的爬到了另外一家瓷器店鋪門前,趴在了一輛華貴的雙輪馬車邊。
剛才的橋段再一次發生,護衛毆打了伍德,一個嬌媚的姑娘為伍德說了幾句好話,紈絝的公子哥很是豪爽的丟下了幾個零錢。伍德這次飛快的將金幣丟在了一旁,只是將幾枚銀幣和銅子兒含在了嘴裏。
他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看,任憑几個動作麻利的小扒手竄了過來,將他面前的幾枚金幣拿走。
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伍德慢悠悠的爬行着,他艱難的爬到了一條比較偏僻的巷子裏,趴在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小酒鋪門口,從嘴裏吐出去了幾枚銀幣和十幾個銅子兒。
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夥計從小酒鋪里走了出來,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伍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撿起地上的錢,轉身走進了小酒鋪。夥計走出來的時候,他手裏拎着兩個油紙包,一個油紙包內是好幾塊碩大的黑麵包,還有一個油紙包內,是幾條熏烤好的臘腸。
「伍德老頭兒,可有好久沒見你了!」夥計將兩個油紙包掛在了伍德的脖子兩邊,帶着幾分戲謔的笑道:「聽說你幾個月前病了?我們還打賭說你什麼時候死呢,沒想到你又活了過來!」
伍德抬起脫了形的臉,低聲咕噥道:「我怎麼會死呢?嘿,我伍德大爺。可得活得好好的。」
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伍德雙肘撐在地上,慢慢的向前爬行,逐漸爬進了黑暗中。
林齊站在酒鋪的屋頂,靜靜的看着向前爬行的伍德。然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他踏着街道兩邊的屋頂,小心的跟在了伍德的身後,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去哪裏。
伍德向前爬行了整整兩個小時,他無比艱難的爬進了西城區的平民區,然後爬進了一條骯髒的滿是淤泥的小巷。從那散發出惡臭的淤泥中慢慢的爬過。伍德爬進了一間破爛的小院子。
用腦袋關上了破爛的院門,伍德大聲咳嗽着,一寸寸的挪進了院子裏唯一保存完好的一間屋子。
屋子裏鋪滿了稻草,一字兒排開了五條瘦得脫了形的漢子。一眼看去,這些漢子一個個生得面容醜陋,原本都算是魁偉大漢的他們狼狽的躺在稻草堆上,聽到伍德進門的聲音。他們紛紛掙扎着抬起了頭,面無表情的看向了伍德。
最靠近門的一個大漢『嗤嗤』的怪笑了起來:「頭兒,你又活着回來了?不容易啊?今天似乎你討到了錢?我們他娘的又得活下去了?」
另外一個大漢翻着白眼冷笑道:「你還回來幹什麼?讓我們死了吧。我們真的不想活了。你乾脆在外面被馬車撞死,或者辱罵一個貴族被他們打死,你死了。我們也就不用活了。」
伍德翻身進了屋子,他『桀桀』怪笑了起來:「胡說什麼呢?一定要活下去,必須活下去!咱們可不能自暴自棄,兄弟們,咱們可都闊綽過,咱們可都做過大爺的。咱們現在只是暫時落難。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有好日子的!」
五個大漢面無表情的看着伍德,他們同時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伍德怪笑了幾聲,發現另外幾個人都不搭理他,伍德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將脖子上掛着的油紙包解了下來,胡亂的丟在了地上:「一群死鬼,吃吧。要死也要變成飽死鬼才對。」
得意洋洋的笑了幾聲,伍德搖頭晃腦的說道:「我就說過。我比你們聰明,我現在專門找那些帶着漂亮娘們出來的公子哥掏錢,他們出手很大方!所以,我們以後不會餓肚子的!甚至,我們還能存點錢,遲早我們能湊齊一筆錢,請藥劑師為我們療傷!」
五個大漢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搖了搖頭,然後同時扭動着身體,慢慢的向那兩個油紙包爬了過去。
林齊站在屋頂,透過裂開的屋頂看着他們的動作,眉頭不由得緊緊的蹙成了一團。屋子裏的這五個大漢,他們的傷勢比伍德更加嚴重,如果說伍德還能勉強在地上爬行,這五個漢子只要稍微爬動一下,就會牽扯到內臟上的傷勢,很可能就吐血而死。
所以只能是伍德在外滾爬乞討,要到錢物後購買飯食回來給這五個漢子。而且不僅僅是內臟的傷勢,這五個漢子的四肢也都被人用鈍器打碎,伍德的兩條手臂起碼還能自如的活動,他們的手臂,卻只能維持最基本的動作了。
六個骨架子高大粗壯,但是瘦得和骷髏架子一樣的漢子默不作聲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咀嚼着黑麵包和臘腸。他們一言不發的大口大口咀嚼着,好似在咀嚼某些人的血肉。
等得他們吃光了所有的東西,伍德翻動着身體來到了屋子的角落裏,他小心的揭開一塊地板,將袖子口藏着的一枚銀幣和幾個銅子兒丟了進去。這是一個一尺見方大概三寸深的地洞,裏面已經存下了厚厚的一層錢幣。伍德不無得意的看着這些錢幣笑道:「再給我們幾年的功夫,我們應該有一個兄弟就能恢復健康,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了!」
幾個大漢同時嘆了一口氣,他們閉上了眼睛,一字兒排開躺在了稻草堆上。
伍德蓋上了地板,將一團稻草蓋在了那一塊地板上,也靜靜的躺在了地上。一時間屋子裏再也沒人說話,只有六個漢子粗重的呼吸聲不斷傳來。
過了許久,一個漢子突然哭了起來:「我真的,真的好想殺了他們!」
伍德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低沉的說道:「閉嘴!把這些事情記在心裏,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和他們算賬的!不要看他們現在得意,哼,遲早有一天。。。」
另外一個漢子冷漠的問道:「頭兒,真的還會有那一天麼?他們現在可都是帝都的大人物,我們呢?我們只是一群殘廢,我們只是一群乞丐,我們還能做什麼?」
伍德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頂,過了許久,他才咬牙說道:「我不信,我不信那些出賣了頭兒的人,就真的能一輩子春風得意。我不信,我們這樣的好漢子,就真的一輩子都是這樣!頭兒被丟進了教會的神獄,但是還有恩佐大人他們呀。。。他們,會回來的!」
一個大漢喃喃自語道:「恩佐大人?他們。。。還活着麼?」
伍德沉默許久,然後咬牙咕噥道:「當然,他們一定活着,就算死了,他們也得從地下爬起來。他們怎麼能死呢?如果他們死了,我們這些兄弟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林齊揉了揉鼻子,輕輕的搖了搖頭。
「真是讓我難過啊,你們就對我一點兒信心都沒有麼?難道你們就不相信我能從黑淵神獄逃出來?嘖,將希望都放在恩佐他們身上?這可真讓我這個做頭兒的很傷心啊!」
「但是,你們這幫子傢伙。嘿,你們真的能熬下來,這樣很好,非常的好!你們曾經風光過,享受過,然後你們受過折磨,受過苦難,但是我要說,凡是對我忠心耿耿的人,一定會得到福報!」
「我的兄弟!很好!伍德!很好!」
林齊深吸了一口氣,他正要跳進院子裏,院子的大門突然被人粗暴的踹開了。
一個身穿低級貴族服飾,看胸口的紋章應該是二級騎士的粗壯男子摟着一個濃妝艷抹的少女,得意的大笑着走了進來。在這個粗壯男子的身後,緊跟着十幾名身穿皮甲的私兵。這些皮甲雖然沒有鑲嵌符文,更不是魔法裝備,但是在普通的裝備中,也算是很精良的貨色了。
每一套皮甲的價格都在兩千金幣以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投入。
「伍德,我的兄弟,我來探望你了!」粗壯男子放聲大笑着,他的手用力的揉動着身邊少女的豐臀,得意洋洋的走進了屋子。一進屋子,他就狠狠的一腳將最靠近門的那大漢踹得翻了幾個跟頭,差點一腦袋撞在牆上。
伍德憤怒的直起了上半身,他低沉的咆哮道:「阿布林,你來做什麼?你他娘的想要做什麼?」
粗壯漢子狠狠的一腳踹在了伍德的胸口上,他威嚴的昂起頭不斷冷笑道:「請叫我阿布林騎士老爺!你沒看到我胸口的騎士徽章麼?今天是我從三級騎士晉升二級騎士的好日子,所以,我特意來看看當年的老兄弟啊!嘖嘖,曾經被獎賞十萬金幣的伍德大老爺,現在怎麼變成一個乞丐了?」
伍德呼哧呼哧的喘息着,他雙眸通紅的瞪着阿布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齊深深的看着阿布林,這個傢伙的粗獷面孔,林齊怎麼會記不得?
當年在審判大會上,可是阿布林第一個跳出來指認林齊的呢,林齊還記得他那口沫橫飛的嘴臉。
『呵呵』笑了幾聲,林齊緩緩點了點頭,他今天來伯萊利,還真是來得巧了。{飄天文學www.piaotian.com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3.85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