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腳一前一後不斷向前邁進。
視線從乾淨的泊油路面和黑色皮靴開始向上移動,小腿,大腿,黑色風衣,臉色嚴肅的青年。
陸文彥一步一步接近面前的賓館,但腦海里卻緩緩浮現出他小時候在草原上騎着馬奔馳的樣子,雙手勒住韁繩,整個人傾斜着身子,涼爽的風撲在臉上,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但美好的記憶轉瞬即逝。很快他又回想起了父親冷硬的面容,還有看向他時失望的眼神。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站在這裏,才會想到追逐陸俊的腳步,並且在心裏暗暗樹立下一定要擊敗陸俊的願望呢?
他走近賓館的側門。
青灰色的鐵門上面有一把生鏽的大鎖,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恐怕這時候就算是拿着鑰匙的人來開門,都不一定能將鐵門打開。
咔噠一聲。
陸文彥站在鐵門的前面,靜靜注視着那把生鏽的大鎖。
古銅色的鐵鏽在他面前緩緩消失,變形,緊接着生鏽的鐵門在他面前緩緩開啟,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他的控制下推開大門。
出發之前,陸正青雖然嘴上不情願,但已經幫他選擇好了最佳的路線。
首先正門是肯定不能走的,因為正門口有監控,容易被人發現並且保留證據,於是平日裏荒廢多年不用的側門就成了一個絕佳的通道。
他可以沿着這條通道,神不知鬼不覺的走進賓館,輕鬆地解決掉陸俊,然後再原路返回,從而不會被人抓到任何痕跡。
打開鐵門後的樓道里堆積着各種雜亂的貨物,木箱、生鏽的鐵架,還有散發着腐臭味道的垃圾袋。
頭頂的燈已經壞了,整個樓道里一片昏暗,還有蠅蟲嗡嗡地飛來飛去。
陸文彥沿樓道向上走去的過程中,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他第一次與陸俊見面時的景象。
當年的陸俊雖然年輕,但已經有了與同齡人完全不同的成熟氣質。
看到陸俊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個人一定會成為他很好的朋友,或者是很強的對手。
他卻沒有想到,短短几年裏,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先是陸俊接連在演武場擊敗了本家和分家的所有傑出子弟,順利登上陸家當代傳人的寶座,緊接着陸俊的父親陸天宇在完成一項秘密任務時忽然神秘失蹤。
要知道當年的陸天宇在陸家的地位可以說是中流砥柱。他不僅僅是龍淵第七星麾下的成員,同時也是訓練營的長期教官,就連陸文彥也在陸天宇的手下訓練過。
再後來……陸俊竟然和家族決裂。獨自出走,前往一個北方的小城市,像普通人一樣上了高中,從此再也沒有和本家聯繫過,默默無聞,幾乎失去了消息。
直到最近,一直關注陸俊動向的陸文彥從熟人那裏得到消息,說是陸俊接受了龍淵的邀請,準備去國外執行任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陸文彥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寶貴的機會。
有句老話說的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果說家族是落花,那麼陸俊就是無情的流水,對掌控家族所能得到的權力和財富毫不在意。
亦或者說,這是陸俊刻意為之的一種表演,目的就是掩蓋他的真實目的。
可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陸文彥也不知道。
陸文彥只知道,雖然陸俊明面上脫離了家族,但卻一直被家族的長輩當作是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子弟,像陸文彥這樣的人,必須毫無選擇地跟隨陸俊的腳步。
陸俊做什麼,他們就必須做什麼。
否則,家族就會拋棄他們。
這讓陸文彥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提線木偶,全身都被透明的絲線連接,操縱,沒有任何自由支配的空間。
而那些線的背後,顯露出了陸俊的臉。
這就是他必須擊敗陸俊,打破心魔,重返自由的理由所在。
只有擊敗陸俊,他才能從這種提線木偶一般的困境中掙脫出來。
五樓501房間。
陸文彥緩緩地停在五樓走廊內,站在了攝像頭的死角。他盯着面前的門牌號看了一會兒,伸出手隔空敲門。
這個時候被普通人看到,陸文彥可能會被人當做傻子。竟然有人會對着空氣敲門?
但不遠處的501房間,卻響起了清晰的敲門聲。
噹噹當。
片刻後,腳步聲響起,房間內的人似乎正朝門口走來。
但陸文彥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抬起右臂,五指緊握。
嘎吱——
頭頂的鐵製燈架忽然變形,正在燃燒的燈絲驟然熄滅。501房間門口,頭頂的兩盞燈同時暗了下去。
緊接着,原本正對走廊的攝像頭也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扭動,在嘎吱聲中轉身對準了旁邊的牆壁,鏡頭被完全擋住。
下一刻,房間大門自動打開,陸文彥邁步走了進去。
「是你?」房間內的陸俊剛走到門口,卻驚訝地看到身穿着一身黑色風衣的陸文彥緩緩走了進來。
「是我。」陸文彥平靜點頭,「咱們之間應該有一個了結。三年前我敗給了你,但三年後……」
「三年前你會敗,三年後也一樣。」陸俊聞言,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正如三年前一樣。
陸文彥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但他強行壓抑住了自己的憤怒。
他看向對面穿着一身普通運動服的陸俊,忽然笑了:「你不應該在身上帶金屬製品,你已經輸了。」
「什麼?難道你……」
陸俊還沒反應過來,胸口處的一顆金屬紐扣忽然瞬間變形,不到半秒的時間內,紐扣化為一根鐵針,猛地刺入他的胸口。
沉默。
鮮血緩緩滲出。
陸文彥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臉色蒼白的陸俊,淡淡笑道:「只要我稍微加一點力,你此刻已經死了。」
「你,你的能力又提升了?」陸俊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以為這三年來,我是怎麼度過的?我每天都在練習啊!」陸文彥壓低聲音吼道,「你在普通高中里放縱自我的時候,我從來沒有一刻放鬆過!」
「我……」
陸俊站在原地,垂下了頭,左胸處的傷口在陸文彥的刻意控制下沒有迅速癒合,鮮血緩緩從襯衫處滲出。
兩人的言靈在沉默中相觸。
良久,陸俊才抬起頭:「好吧,這一次,是你贏了。」他臉色蒼白地說,「你想怎麼樣?」
仿佛有一陣雷聲響起。
聽到這句話,陸文彥感覺全身都溢滿了一股暢快之情,被喜悅充滿。他仿佛又回到了內蒙古大草原上,騎着駿馬在一望無際的碧綠原野中奔馳,涼爽的風迎面撲在臉上,他整個人輕鬆得像是要飛起來。
「從今天開始,我,才是陸家當代傳人。」陸文彥驕傲地仰起了頭,「不需要刻意宣揚,家族裏的長輩會知道這件事的。再說反正你都要出國留學了,應該也不在意這個傳人的位置吧。」
「這樣一來,其他人也不必被迫掩藏在你的光芒之下,過着不由自主的生活了。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陸文彥以勝利者的姿態,輕鬆愉快的說道。
他此刻感覺束縛在自己四肢上的線,全部都被剪掉了。
咔嚓一聲,一刀兩斷!
他終於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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