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音樂家兩手輕輕揮動,仿佛在指揮一支看不見的樂隊,而沃爾頓已經從天上下來,只是臉色依然不算輕鬆。
所有烏鴉和死靈確實是沃爾頓碾碎的,但它們殘餘的靈魂力量在那一瞬間就全都消失了,仿佛頃刻間就蒸發殆盡了,而站在邊上的沃爾頓和音樂家全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特別的地方,連痕跡都看不到。
沃爾頓有兩個猜測,一個是有什麼可怕的存在跟隨自己來到了黑色城堡,而對方強大而詭異,強大到連他都察覺不到,另一個猜測是問題可能出在海魂刀上。
沃爾頓忽然有些後悔把刀隨便送給穆蘭了,實際上不光帝國皇室很看重穆蘭,他也是一樣的。
穆蘭·瓊斯特可謂是近些年發掘的最優秀的人才,其人格品質,堅強的意志力,以及強大的執行力和超越一般人的智慧和勇氣,都是非常罕見的,更何況他的感知和直覺也異常敏銳,代表着對神秘元素的親和力。
所以哪怕是玩世不恭的沃爾頓,在從里世界出來之後,就立刻去了穆蘭的居所。
「咚咚咚,咚咚咚~~」
沃爾頓的敲門聲略顯急促,陪同着一起來的音樂家則看着外頭滿地的沾血羽毛,黑中帶紅的羽毛到處都是,這裏明顯稍稍多一些。
良久之後,穆蘭過來開門,看到了門外的沃爾頓和音樂家。
「呃,爵士,有什麼事嗎?」
「你沒有注意到今天黑色城堡很反常嗎?」
穆蘭掃了一眼外頭的羽毛點了點頭回答。
「確實,烏鴉們都在亂飛,但這種情況我並不敢隨便走動,尤其是它們突然都爆開了,不過現在你們來了,是不是表示沒事了?」
沃爾頓笑了。
「不愧是戰場上下來的,有一顆大心臟,現在是沒事了,對了,我忘了還需要拿海魂寫份報告,並遞送女王陛下過目,能先借我一下嗎?」
「可以。」
穆蘭轉身走向廚房,將那把好似一直都沒有動過的彎刀拿了過來,重新交給沃爾頓,後者隨意地伸手接過,帶着歉意地笑了笑。
「我保證它還是你的。」
穆蘭也笑了。
「我有自己的劍。」
「哦對,是叫獠牙吧?我認識一家不錯的鐵匠鋪,你可以去打磨一下你的劍,在這個地址......」
沃爾頓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然後撕掉其中一頁,用手中在紙張上輕輕一抹,一道道焦痕代替筆墨,顯現出一拍文字,正是一個地址。
「謝謝。」
穆蘭接過紙條,沃爾頓兩人也順勢告辭離開。
等兩人走遠,穆蘭才關上房門,然後坐在廚房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
剛剛的那個虛影穆蘭很熟悉,正是夢境中那具屍體,並且熟悉感不止於此,實際上它很像上輩子穆蘭自己畫過的一幅手稿,身後帶着巨大的翅膀,身上着甲身披斗篷,佇立於陰影之中,名曰:第二使徒。
做噩夢的時候因為視角問題穆蘭沒認出來,而今天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為什麼是叫第二使徒,因為有一段時間穆蘭中二病特別嚴重,從遊戲到社交的各種網絡暱稱叫做第一使徒。
面對一個極為接近自己筆下的人物,以這種曇花一現的方式出現,穆蘭談不上是恐懼還是興奮,只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告訴第二個人。
與此同時,更讓穆蘭感到心情沉重的是剛剛那一幕背後的意義。
毫無疑問,使徒已死,而混沌之中那冷漠的視線來自邪神,剛剛那一瞬間,穆蘭能感受到那種視線,並因此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懼,渾身的肌肉乃至細胞都像處於痙攣狀態,身上到處都是刺痛感,仿佛每一個細胞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逃離這具軀體。
但穆蘭明白,那種眼神毫無惡意,當然也沒有任何善意,那是比惡毒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感覺,是一種漠視。
人類的苦難,人類的輝煌,人類的渴求,甚至人類的存在本身,對於那種視線來說毫無意義,它們看的是混沌的流向,看的是欲望帶來的扭曲,看的是世界的方向。
與恐懼感相伴的,是強烈的渺小感。
......
約克區警局,穆蘭的辦公室,桌子上已經摞了成堆的書,大部分都是從黑色城堡的圖書館借出來的,辦公室里只有穆蘭和艾文,這幾天亨德爾被穆蘭支出去幫忙處理約克區警局的案件。
如果說在穆蘭認識的人當中有誰值得信任的話,除了最好不要碰神秘事物的家人,剩下的毫無疑問就是艾文了。
當然了,穆蘭不可能全盤托出自己的夢和所見,畢竟太私密也太匪夷所思了,但他可以描述為一種預示性的夢境,來描述自己的感覺,他迫切想要弄清楚一些事。
「穆蘭,你看,聖堂這裏記載了,當古老的儀式觸碰到某個拐點,邪祭者們忽然發現,向某種偉大存在祈願所獲得的回饋要遠遠強於舊有儀式的回報......」
穆蘭這邊也翻着一本厚部書籍,看到其中一行文字也讀了出來。
「混沌之中有什麼被觸動了,沒有得到信息方面的回應,但卻獲得了強大的魔力回饋,冰峰上的巫師們認為,自己尋找到了異域時空中豐富的魔力礦藏,為此欣喜若狂......」
「封建邪月紀時期,邪祭者古通斯產生異化,化為了可怕的妖物,有人說是因為配錯了變化魔藥,從此難以恢復人身,有人說是因為他進行了某種儀式,得到了超過自身承受極限的力量。」
穆蘭皺着眉頭讀着,艾文那邊也一目十行地查找着,然後合上書又換了一本,很快又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記載。
「這邊這邊!」
穆蘭也湊過來,艾文則將文字讀了出來。
「沉睡的真神感受到了來自混沌中的可怕窺伺,神意識到,人類的創造力與同樣可怕的欲望相結合,打開了一扇可怕的大門,神從沉睡中醒來,向世間灑下聖光!」
艾文做出雙手交叉的禱告手勢,隨後看向穆蘭。
「或許你應該嘗試研究一下含有預知方面的道路,穆蘭,不得不說,你講的和神的預示很接近!但你所擔憂的,正是聖堂一直所努力的方向。」
艾文這麼說着,臉上卻並不樂觀,穆蘭察覺到了這一點。
「怎麼了?」
「只不過,即便是沐浴在真神的聖光之下,一些人性的貪婪也不可避免,即便是在聖堂之中,也存在着不少背離神的教誨的人......」
穆蘭心下瞭然,聖堂作為一個龐大的組織,傳教範圍幾乎涵蓋了大半個世界,龐大的勢力範圍加上數不清的信徒,必然會滋生腐敗,也必然會有權利的爭奪,如今艾文非常受聖堂上層器重,或許難免也感受到了這一些,讓他覺得聖堂也未必純淨。
「怎麼?是有哪些大主教來特別關照你了?」
艾文知道在人情世故方面穆蘭要老練得多,但沒想到他這麼敏銳。
穆蘭拍了拍艾文的肩膀。
「你全寫在臉上了,在我面前無所謂,但在他們面前還是要注意一些。」
「你真當我什麼都不懂啊?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的,唯有自身的修行和對神的虔誠,才是我前進的根本。」
......
穆蘭和艾文很刻苦,很少有人像他們那樣在基礎知識和一些邊緣知識上下苦工,而來自黑色城堡和聖堂的那些書籍,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對一些歷史做出歸納。
因為這不同於王朝更替的人文史實,神秘世界的記載充斥着傳說和誇張化的事物,難以界定具體的真實性,只有一些爭議程度不同的方向。
但穆蘭有着超越這個時代的眼界,加上自己的夢境,他和艾文也有了自己的歸納,和神秘世界其中一種主流的觀點很接近,但更加深化。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通過各種或者古老傳承,或者自己摸索的儀式,妄圖獲得相應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欲望。
和科學在不斷發展一樣,研究神秘力量的人也沒有停止探索,有一天,他們或必然或偶然地發現,通過某些方式關聯一些偉大的存在,讓來自混沌的神秘回饋大增,從而一發不可收拾。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經驗積累,剔除掉了許多瘋狂的方法,但無法排除一些瘋狂的人往歪路狂奔,只是引起了一場又一場對立,一場又一場戰爭。
神秘學者們對神的研究也有了進展,回應祈願和儀式的那些超乎想像的偉大存在,被稱為神。
本土舊有聖光信仰會有一些大主教傳播神諭,會約束信徒,也會剷除邪惡。
而那些處於混沌中的神,他們應該也是擁有意識的個體,但他們既像是從不回應祈願者和信徒,又很像無節制地滿足每一次條件足夠的願望,處於一種與信徒雙方都不受控的狀態,被很多神秘學着認為具有極大危險性。
受到神的影響,在某些古代儀式中發生不可控因素而產生的強大神秘元素,往往被稱為聖物,它們的產生幾乎無法控制變量,卻往往蘊含着莫測的力量,而伴隨力量的同樣也有危險。
作為自古以來的舊有信仰教派,聖堂一直告誡世人聖物的危險性,通過各種手段打擊邪惡,但似乎永遠無法跟上人類欲望的膨脹速度。
這些都是從書中歸納的,但穆蘭和艾文都知道不可盡信,因為即便是聖堂,為了對抗邪惡,很多時候也是不得不利用聖物的力量的。
穆蘭和艾文現在都十分清楚,就像常人對里世界的窺探十分危險一樣,世界上那些欲望膨脹的瘋子,對混沌對邪神的索取同樣危險非常,和深淵的凝視是相互的。
或許早就有人有類似的結論,或許明白這一點的人並不少,但穆蘭和艾文可以說,在他們這個階段,絕對沒有誰的認識比他們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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