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抱着小諾,表情有些猶豫,跟在周衍卿的後面進了電梯。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先生」
「不必多說,他們不會傷害這個孩子。」
徐媽不說話,只聽到小諾咯咯的笑着,胖嘟嘟的小手要去抓周衍卿的手臂。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周衍卿看,顯然是想讓他抱。
然而,周衍卿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挺挺的站在電梯中間。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愣是不理會小諾的撩撥。
小諾繼續堅持不懈,徐媽站在他的後側,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小諾小小的手,將她的手拉了回來,也算是成功的轉移了小諾的注意力,不再糾纏周衍卿。
「我會照顧好小諾的。」
「少說多做。」他點了點頭。
徐媽輕輕的嘆息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有些事情是她一個局外人所看不懂的,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是好好的照顧周諾,寸步不離。
程旬旬帶着愉悅的心情去上班,羅杏泡了茶送到她的手上,打趣道:「五爺這是給你灌了一天的蜜糖啊,看你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程旬旬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順着她的話,一本正經的抱怨,道:「對啊,我感覺牙齒都要甜的掉下來了,你看看。」她說着。便衝着羅杏張開了嘴巴。
兩人正笑鬧着的時候,孟毅敲門走了進來,程旬旬立刻收斂了笑意,整了整衣襟,羅杏也識趣的退了出去。
「孟叔。」
孟毅點了點頭,說:「旬旬,你想好了嗎」
「什麼」程旬旬將包包放進了柜子裏。順手打開了電腦,一切如往常一樣。
「關於唐義森的事。」
程旬旬喝了口茶,輕點了一下頭,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摸着杯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才抬頭看他,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抬手抓了抓額頭,說:「自從外公去世之後,我就一直沒有跟你好好聊過,有個問題一直在我心裏很想問,正好現在有機會,我就問一問。也沒別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聊聊天,你不用先太多。」
她說着,便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坐下來。
孟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模樣認真又真誠,說:「你問。」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唐義森的嗎」
孟毅並沒有立刻就回答,像是認認真真的回憶了一下,才說:「大概是唐老昏迷的那段時間,唐老一出事,唐義森的動作就很多,如果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一心一意為唐氏為唐來,他就不會那麼心急。」
「而且當初找唐未晞的事情,是由他全權負責的,所有上門認親的女孩子都是先見的他。雖然現在那個唐未晞一口咬定她是唐仕宗的人,但我想跟唐義森也脫不了干係。也許他們是聯合的,事情敗露,總要有個人承擔。之前第一個找到唐未晞的人就是他,要說一點問題都沒有,怕是不可能。」
程旬旬安靜的傾聽,思忖了片刻,說:「也就是說,在我外公出事之前,你也不知道他有問題,是嗎」
「沒有懷疑過,他偽裝的太好。一直以來,連唐老都沒有起疑,當然這裏頭也包含了一點對唐義森的遷就,畢竟你並不是他的親女兒。」
程旬旬稍稍愣了一下,沒想到孟毅也知道這件事,不過深深一想,這也不奇怪。唐仕進想要瞞住唐義森這件事,光靠自己一個人是不夠的。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唐義森一直知道這件事,而在他的面前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原來這麼多年,被蒙在鼓裏的不是唐義森,而是唐仕進。
程旬旬聳動了一下眉毛,笑了笑,說:「看樣子,外公真的是非常信任你了。」
「一直以來我不但是唐老工作上的助理,也是生活上的助理,所以知道這些並不奇怪。而且有些不能見光的關係,也都是我去接觸和執行的。所以我也算是唐老的親信。」
程旬旬一副瞭然的樣子,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那你跟外公的感情一定很不錯。」
孟毅默然的點了一下頭,臉上沒有什麼笑容,說:「唐老就像我的老大哥一樣。他出事之前身體雖然不太好,身體各個指數都偏高,但他一直都有定期檢查,如果不是人為,他不可能昏迷不醒,甚至甚至離世。」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顯得有些無奈,但很快就恢復了常,一本正經的說:「旬旬,我知道你一直在我和錢炳升之前找答案,就算現在答案出來了,你依然不是那麼信任我,其實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等我們解決了唐義森的事情,如果你還是無法全心全意相信我的話,我可以主動辭職離開。我離開了,你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程旬旬聞聲忍不住噗嗤一笑,搖了搖頭,說:「孟叔,我怎麼會懷疑你,你做的這一切,都不值得我懷疑你,不是嗎如果你這樣,我都還要懷疑你的話,那麼我的身邊還有誰值得我信任呢」
她笑着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跟你聊聊天,何必這麼認真呢。有時候越是這樣認真,越發顯得心裏有鬼,孟叔你說呢」
孟毅猛然轉頭,程旬旬立刻道:「當然,我知道孟叔你是清白的,你這樣幫我,我心裏對你是感激不盡,在我最艱難的時刻,你能堅定的站在我的身邊。都說患難見真情,我一直相信在我落魄時,能一直站在我身邊的人,就可以相信。」
兩人對視片刻,程旬旬便站直了身子,轉換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的安排,我知道你已經計劃好了。」
孟毅有片刻的晃神,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他們必須要比唐義森快一步,趁着他要脫身之間,曝光他的行為。
孟毅跟他處事那麼多年,對唐義森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處事向來小心謹慎,所以這一次不能拖,一定要快刀斬亂麻。
孟毅已經想好由頭,近兩天開一次董事會,程旬旬對他的安排沒有什麼意見。
晚上回家,她就開始一樣一樣的羅列唐義森的罪證,分門別類的用袋子裝好。
周衍卿就在旁邊看着,偶爾幫她遞一下東西,兩人配合的還他挺有默契,程旬旬只要一攤手,周衍卿就從來沒有放錯過東西。
程旬旬開始還嫌棄,他這麼一大坨坐在身邊礙事,逐漸的倒是使喚習慣了。就算她想要東西近在咫尺,她也會攤開手,讓周衍卿幫她。
這會,她又伸出了手,然後捏了一下,發現軟軟的不對勁,側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周衍卿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裏。她哭笑不得,瞪視了他一眼,說:「你幹嘛。」
周衍卿一本正經的說:「我覺得你現在應該需要我了。」
「嘁。」程旬旬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將放在附近的杯子拿了過來,喝了口水,說:「我明明是口渴了。」
周衍卿終於忍不住從沙發上下來,提了一下褲子,坐在了她的身邊,將她手裏的水杯搶了過去,說:「我也可以幫你解渴。」
說完,就開始要耍流氓,程旬旬立刻抵住了他的胸口,雙手雙腳的反抗,說:「等等,我快好了,再等一會。」
「我已經等了很久了,而且你已經好,你故意的。」
他又要欺上來,程旬旬掙扎無效,被他騎在了身下,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程旬旬立刻用雙手捂住他的嘴,笑說:「不是我想打擊你,是大姨媽要打擊你。」
周衍卿扯開了她的手,「你騙人,昨天還沒有。」
「今天下午來的,我沒騙你,你快讓我起來,不然就要側漏了。」
「真的」
「要脫褲子」
周衍卿有些不情不願的起來,順手把她拉了起來,程旬旬整了整衣服和褲子,才坐到他的身邊,用手指戳戳他的下巴,說:「幹嘛這是跟姨媽置氣呢」
他一把拍掉她不安分的手,弄了弄自己的頭髮,說:「沒有。早知道昨天應該讓小諾跟徐媽睡。」
「周衍卿,你已經在家裏待了好幾天了。」程旬旬同他開了幾句玩笑之後,便正道。
周衍卿沒說什麼,只側頭看她。
「我讓羅杏去打聽了,自從你離開裕豐之後,公司的形勢更糟糕了,更多工程都停工,聽說還出了資金問題。董事會一直給周景仰壓力,說是已經有人退股了。現在周家可只剩下你了,你還不出手啊」
周衍卿側了一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自己公司管好了」
程旬旬摸摸自己的額頭,笑說:「我這不是等着跟你雙劍合璧麼」
周衍卿只笑不說話。
程旬旬用手肘輕輕的撞了撞他,揚了揚下巴,說:「我幫你啊。」
「你不是還想帶着我離開嗎怎麼現在又這樣鼓動我」
「因為我想先成就你,然後跟你一起隱退啊。」程旬旬笑着說,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周衍卿揉亂了她的頭髮,拉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抱在了懷裏,說:「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片刻,就聽到周衍卿小聲的嘀咕,「你這大姨媽,怎麼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
程旬旬無聲的笑了笑,在他的肩膀上,輕咬了一下,說:「你急什麼,我們的時間還長啊。」
周衍卿沒有說話,只無聲的摸了摸她的頭。
程旬旬去見俞學鈞的時候,意外碰到了淨虛。
正好就在電梯門口碰到,他正好從電梯裏出來,而程旬旬就等下門口,電梯門一開,她一抬頭就看到了他。
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和尚出現在這樣的星級酒店,總歸是有些違和感,程旬旬見着他覺得又驚又喜,「淨虛師父。」
淨虛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冷冷淡淡的,見着程旬旬露出了一絲淺笑。
相對來說,程旬旬顯得比較熱情,指了指電梯,說:「你住在這裏啊」
淨虛沒有回答她。
「這都碰上了,淨虛師父介不介意坐下來聊聊啊」
程旬旬的模樣十分真誠,淨虛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說:「好。」
程旬旬思來想去,琢磨着應該帶着淨虛師父去哪裏比較好,總覺得他這樣的人,應該找一個特別神聖的地方,可她除了想到祠廟,就再也想不出別的了。
淨虛大概是能夠體會到她的糾結,說:「你不用想太多,我也只是個人。」
程旬旬咧嘴一笑,莫名覺得有些尷尬,呵呵的笑出了聲,說:「可能是因為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就讓我覺得不管帶你去哪兒都有些不太合適,怕玷污了你的神聖光輝。」
淨虛莫名被她這一番話給逗笑了,搖了搖頭,說:「其實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神聖,我也就是個普通的和尚而已。」
「你這樣可不普通,用俗話來說,你可是和尚界的高富帥,總裁級別的人物。」
淨虛只低頭一笑,程旬旬從後視鏡里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在心裏嘖嘖了兩聲,她第一次發現原來禿瓢這個造型也能那麼好看。
程旬旬最後找了一間看起來古古香的茶樓,要了個雅間,點了這裏最好的茶,親自給淨虛倒了一杯,放在了他的面前,說:「你會在這裏待多久啊」
「說不準,我原本就不在寺院裏,一直在外。」
「噢,雲遊」
「算是。」淨虛又忍不住笑了笑。
程旬旬說:「我要是個男的,就一定拜你為師,天天跟在你後面,陪着你雲遊四海。別說,我還真是羨慕你,自由自在的。」
「人各有志,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把一切都放下,很多時候放下比拿起難多了。」
「也是,我就是典型的放不下的類型。」程旬旬淺淺的笑着,說:「像你這樣的生活,我只能在腦袋裏想想,真的讓我跟你一樣,怕是要等來世了。」
默了一會,程旬旬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手指在杯沿上打着轉,「嗯,老太太怎麼樣了」
「心中鬱結難平,一日不如一日,再者子女都這樣了,她心情自然不會太好。老人家都希望子孫承歡膝下,臨了卻是一場空,她自然不會好受。你有時間,可以多去看看她。」
程旬旬捧着下巴,搖了搖頭,說:「她不會想見我的。做人總歸不能太過,就算你站在最高的地方,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上面摔下來呢。」
「不到最後一刻,又怎麼會知道誰輸誰贏,誰能笑到最後。」
淨虛說:「放下執念,會快樂一些。」
程旬旬沒再說話,只側頭看着窗外,世人都有執念,想要放下談何容易。
沉默良久,程旬旬兀自笑出了聲,說:「也許很快,我的生活就可以快樂一些了。」
「祝你幸福。」淨虛對她微微一笑,那是真心的囑咐。
「謝謝。」程旬旬笑着拿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分別的時候,程旬旬本想送淨虛回去的,說是順路,但淨虛堅持不用,再三拒絕之後,程旬旬也沒有堅持的道理。
程旬旬看着他離開,才驅車去了酒店找俞學鈞。
他住的是酒店套房,見着程旬旬他十分開心,笑着招呼她進來。
「要喝點什麼我這邊有鮮榨的果汁。」
「不用了,我過來只是想跟你說件事。」程旬旬擺擺手,婉拒了。
俞學鈞停住了腳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閃爍,微微笑了笑,還是去台倒了杯熱水過來,放在了茶几上,說:「什麼事啊」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倫敦」
俞學鈞坐在單人沙發上,頓了頓,乾笑了一聲,說:「怎麼了」
「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為了完成外公交代給你的事情。但前提是你對唐義森的妥協的話,我真的不需要。」程旬旬也不拐外抹角,直接了當的說。
俞學鈞依舊維持這面部的微笑,聳了聳肩,笑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程旬旬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讓俞學鈞有些無所適從。
他做了一個攤手的動作,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暗暗的吸了口氣,說:「旬旬,其實」
「我都明白的,你不能用正面手段去打擊他,畢竟你還有自己的家庭,如果為了我而破壞了你原有的家庭,我也會覺得不值得。當然,我不會讓你這麼做。你可以冷眼旁觀,也可以不幫我,我都不會怪你。」
「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討厭和憎恨唐義森,如果他放過我的前提,是給他更多的資源和金錢去發展另一個唐氏,我想我會連着你一塊恨。」程旬旬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些,但到最後她還是有些激動。
俞學鈞臉上的笑容終於是維持不住了,轉開了視線,拿起了杯子,兀自喝了口茶,「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你在暗中給他牽線,幫他在國外成立工資,把資金引過去,幫他掏空唐氏。你真的以為等唐氏空了,或者破產了,我就會心灰意冷的來找你,讓你幫我移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嗎」
他輕嘆了一口氣,說:「抱歉,但是」
「俞先生,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可以嗎」
「不可以。」這一次,俞學鈞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應,他說:「如果當初我知道你的存在。」
「知道了,你的第二任妻子就會是我母親,是嗎你上次給我講的故事,並不完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大理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雅致去旅行,或者艷遇」
程旬旬的這一番話,讓俞學鈞愣住。她微微仰了一下頭,深吸了一口氣,笑說:「算算時間,那時候你的第一任妻子大概去世沒多久我猜你們夫妻感情一定很好,所以當她去世,你才會去大理散心,對」
她臉上的笑容很淡,如果她沒有去調查這些,她心裏也許會好受一點,可孟毅就是那麼能幹,不但查出了俞學鈞在背後幫助唐義森,甚至還把俞學鈞這個人調查的清清楚楚。
「是。」俞學鈞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說:「我去大理的時候,她去世已經半年了,大理是我最後一站,那半年我走了很多城市,都是她在世的時候想去,但我一直沒時間陪她去的,一直到她去世,我才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抽點時間出來陪她去外面走走。再忙,時間擠擠就出來了,怎麼會真的一點時間都沒有呢」
程旬旬不自覺的挺起了背脊,吸了口涼氣,心口也跟着冰冰涼的,有些許難受,笑道:「其實我對這些並沒有太多興趣,你也不用跟我交代的那麼清楚,我來也不是來質問你對我母親感情的。」
「其實你已經很好了,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而已,你還那麼負責。」
俞學鈞急道:「我上次跟你說的也是認真的,並沒有騙你。」
「我來是跟你說關於唐義森的事,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一起把他送進監獄,可以嗎」程旬旬不理會他的說辭,自顧自的說道。
俞學鈞看着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終了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點了點頭,說:「好。」
「不過,這件事你有把握嗎」
「當然。」程旬旬衝着他微微一笑。
隨後,程旬旬同俞學鈞稍作商量之後,便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謝謝你。」
「我跟唐老先生的初衷是一樣的,希望你生活的快樂幸福,能夠將唐義森繩之於法,我自然也很樂意幫忙。」俞學鈞的表情十分溫和,目光在她的手上掃了一眼,終究還是克制住了想要上前拉她手的打算。
「旬旬,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心裏很開心的。如果當年我能早一步的話,我想我們現在也會很幸福的。只是錯過了,我晚到了兩個月,我真的沒有辦法。當初,我並沒有把你母親當做是一場露水情緣的,不然我不會找她的。」
程旬旬抿着唇,他這樣簡單的幾句話,輕輕鬆鬆就撥動了她心裏的那根弦。她側目看了他一眼,眼底涌動着一絲情緒。片刻,勾了一下唇角,說:「我這輩子最不願意聽見的就是如果兩個字。我走了,再見。」
俞學鈞將她送到酒店門口,並一直到她的車子消失在視野里,才轉身回去。
路上程旬旬給常安打了個電話,詢問完情況之後,就讓司機去了老街,車子駛過一條陰暗的巷子,停在了一棟筒子樓前,程旬旬下了車,常安就站在樓道門口。
程旬旬過去,他就主動給了她一串鑰匙。
「兩個都不在」
他搖了搖頭,說:「張肅去了地下賭場,張雪去了夜店。」
程旬旬哼笑了一聲,說:「還真是親兄妹。我自己上去,你在樓下幫我看着,有事就打電話。」
「好。」常安點了點頭。
隨後,程旬旬就上了樓,順利的開門進了屋子。程旬旬開了燈,然後將屋內的窗簾拉了起來,緊接着就開始找東西,地毯式的尋找,但一無所獲。
程旬旬在張肅的房間內翻箱倒櫃的時候,外面的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程旬旬正專注的翻查着抽屜,正好就翻出了一隻鐵質的盒子,她將盒子拿了出來,她打開蓋子,裏面有一本小型的記事本,還有一些賬單,錄音筆和u盤。
程旬旬將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看了個遍,又隨意的翻看了一下那本記事本。她知道自己是找到了,因此沒有浪費時間,將東西全數放進了包包里。
餘光一瞥,正好就看到了一個黑的影子,她心裏一緊,手上的動作停住。目光迅速的在周圍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一樣能夠回擊的東西。
是張肅回來了可為什麼常安沒有給她打電話正當她準備的轉身的時候,那人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她登時瞪大了眼睛,開始奮力掙扎,可慢慢的手腳就開始發軟,身上的力氣一點點的抽乾,意識開始模糊。
在她用力蹬了一下腿之後,終是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明天就是董事會了。
第二天的董事會,安排在上午十點。
上班的時間過去,程旬旬還沒來公司,羅杏想到前兩天的時候,也就沒有打電話過去詢問,想來一定是被周衍卿給纏住了。
然而,到了九點半程旬旬還是沒有出現,羅杏就有些坐不住了。
孟毅看到羅杏焦慮的樣子,問道:「旬旬還沒來」
羅杏搖了搖頭,說:「沒有,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嗯,快點還有半個小時了。」孟毅抬手看了看腕錶,微微皺了皺眉,吩咐完之後就回了辦公室。
羅杏連着打了三四個電話都沒通,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撥通了周衍卿的手機號碼。
此時,周衍卿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閉着眼睛,靜謐的屋子裏,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靜寂。他緩緩的抬起了眼帘,眼睛裏佈滿了血絲,儼然是一個晚上沒睡,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坐在窗邊的陳楠木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兩個就這樣面面相覷的在這裏坐了一個晚上。
周衍卿伸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並沒有接電話的打算,將手機放了回去。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才停止,陳楠木轉動了輪椅,說:「天亮了,我走了。」
周衍卿不說話。
「再見。」
「我希望你們說話算話。」
陳楠木背對着他,因此周衍卿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輕輕的笑了笑,說:「別再跟她搭上任何關係,就算話。」
「你就是這樣保住周嬋的」
陳楠木並沒有回答他,行至玄關處,伸手開了門,他的助理小蔣也在門口守了一個晚上,聽到動靜立刻走了進來。
陳楠木出去的時候,笑着說:「我倒是覺得你比我幸運多了。」
周衍卿冷笑,回應他的也只是冷冰冰的關門聲。
程旬旬醒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她艱難的睜開眼睛,腦袋有些疼,這一瞬間她的腦子還是空白的,她慢慢地坐了起來,頭疼的厲害,像是要裂開了一樣,抬手揉了揉額頭。
當她看到身前躺在的張肅時,一下就愣住了,不由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胸口那一片血紅,一時反應不過來。
手指一松,耳邊就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她猛然回神,低頭一眼,就看到一把染了血刀,落在地上。
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這一瞬間,她的腦子依舊一片空白,完全反應不過來,雙手微微顫動。喉嚨發乾發澀,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轉頭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張肅,迅速的爬到了他的身邊,整個人已經完全晃了神。
張肅睜着眼睛,那模樣看着有些恐怖,她輕輕的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張肅。」
他沒有半天反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點變化,程旬旬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慢慢的附身到他的胸前,聽了一會之後,什麼都沒有聽到,又湊到他的鼻前,沒有氣息。
程旬旬眼裏充斥這恐懼,一雙眸子已經沒了焦距,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她開始用力的搖動張肅的身子,壓低聲音叫他的名字,不停的叫,似乎是在試圖把他叫醒。
可是他的身體都已經涼了,已經沒有心跳和呼吸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程旬旬慌了神,整個人往後一倒,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張肅。
片刻之後,她像是回過神來,找回了理智,她驚慌失措的開始找自己的包包,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狹小的客廳里轉了三四圈,包包就放在沙發上,她卻沒有及時發現。直到轉了四五圈之後,才看到。
她立刻撲過去,將包包里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拿起了手機,抖的手開始撥打周衍卿的手機,期間因為手軟,手機掉了三四次。
但總算還是撥通了周衍卿的號碼,她將手機夾在脖子和臉頰之間,然後匆匆忙忙的將倒出來的東西裝回了包包里,緊接着她就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手,洗的特別用力。因為血液已經乾涸了大半,洗起來特別費勁。
像是滲入皮膚一樣,一定要用力的搓才能搓乾淨。
「快點接電話,快點接電話啊」
電話響了很久,周衍卿才接起來,電話一通,程旬旬幾乎要激動的叫起來,但她還是知道要壓低聲音,因此聲音聽起來很奇怪,沙啞又哽咽,「周衍卿,周衍卿,周衍卿」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連着叫了他的名字三次。
「冷靜。」
她停下了洗手的動作,慢慢的站直了身子,逼仄的衛生間裏,沒有窗戶,光線昏暗。這會她終於看清楚了自己,她的臉頰上也沾染着點點血跡,衣服上也是,那股子血腥味縈繞在她的周圍,揮之不去。
她深深的呼吸了兩次,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周衍卿,我出事了,張肅死了。」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她嚇了一跳,腦袋一動,夾在肩膀上的手機噗通一聲就掉在了洗手池裏,沒一會就黑屏了。
程旬旬已然顧不上這些,緊接着她就聽到了一陣尖銳的叫聲,那是張雪。
「大哥」
程旬旬的雙腳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立在衛生間門口,完全就不敢走出去。她現在這是百口莫辯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大哥」只聽到張雪的聲音帶着哭腔,顯然也是被這血腥的場景給嚇到了,大概也晃了心神,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程旬旬的存在。
程旬旬整個人貼在門板上,雙腿已經開始發軟,身子在慢慢的往下滑。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張雪在叫着怎麼辦怎麼辦而她的心裏也一遍遍的叫着怎麼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她猛地蹲了下來,發出了一絲動靜,但張雪應該是太慌了,並沒有聽到,這會她已經報警了,「警察嗎」
程旬旬聽到這三個字,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猛地沖了出去,一把奪過了她手裏的手機,迅速的掛掉。她只是害怕,她就是害怕,人不是她殺的,可只有她在場,她說不清楚,說不清楚
張雪看到程旬旬的瞬間,半天沒反應過來,舉着手愣然的看着她。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程旬旬緊緊捏着她的手機,嘴唇緊緊的抿着,緩緩的往後退了一步,並沒有說話,臉煞白,沒有半點血,只是搖頭。
張雪慢慢的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的血跡,又往四周圍看了一圈,登時瞠目,臉上開始慢慢露出了兇狠的表情,片刻就猛地撲過來,要奪回自己的手機,「你這個殺人兇手,把手機還給我,我要報警我要告訴警察,是你殺了我大哥」
程旬旬死死的握住手機,不讓她搶走,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也是被害的」
「這裏就只有你還說不是你把手機給我」
「張雪你聽我說。」
「把手機給我」這種時候,張雪根本就不會聽她的話,用力的掰着她的手指,張雪的指甲有些長,手背上被抓出了數條血痕,手指上好幾處都被掐掉了肉。
但程旬旬並不感覺到疼,仍然試圖說服她,說:「我們好好說,我們好好說。張雪,殺你大哥的人不是我」
兩人糾纏了一陣之後,張雪用力的推開了她,一言不發拿了包包就沖了出去。
程旬旬被她用力推了一把,踉蹌了一下沒站穩,便跌坐在了地上。
她依舊死死的握住手機,深一下淺一下的呼吸着,眼淚緩緩的從眼角落下來。她抬手擦掉了眼淚,目光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再沒有知覺的張肅,一字一句的說:「不是我,你知道的不是我」
張雪帶着警察上門的時候,程旬旬已經徹底的冷靜下來,筆挺的坐在沙發上,手上還拿着從張雪手裏搶來的手機。記圍尤亡。
聽到動靜,便恍然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了門口。
張雪一邊哭,一邊指着她,說:「就是她,她殺了我大哥,剛剛還不讓我報警,想殺我滅口」
「不是我。」程旬旬只一字一句的說道。
幾個警察魚貫而入,見到現場,視線幾乎是同時掃向了她。
程旬旬被拷上了手銬,她沒有反抗,只抬頭看着警察,說:「不是我。」
「所有兇手被抓的時候都說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的。」
警察不再理會她,只扯了她一下,說:「不管是不是你,跟我們走一趟。」
剛剛張雪衝出去的動靜很大,這會門口已經有路人過來看熱鬧了,程旬旬就在眾目睽睽之中被押上了警車,她走到樓下的時候,往四周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常安的影子。
是常安嗎
她只稍稍頓了一下,身後的警察就用力的撞了她一下,將她推進了車內。
羅杏打了無數個電話,一時佔線,一時又關機。
董事們已經都到了,現在就差程旬旬了。
孟毅又跑來催促了一次,說:「到底怎麼回事旬旬呢」
「聯繫不到人,不知道怎麼回事。」
正當他們急得跳腳的時候,電梯門隆隆一聲打開,羅杏聽到動靜,伸長脖子看過去,緊接着便看到周衍卿往這邊走過來,手裏還拿着文件夾。
程旬旬雖然沒來,但看到周衍卿,羅杏還是大大的鬆了口氣,趕忙走了過去,說:「五爺,你來了。」
周衍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旬旬呢生病了」
周衍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徑直的過去,說:「先把眼下的事情辦完。」
「好。」
孟毅也問了一聲,「旬旬呢」
「我替她。」
「恐怕不行。」走到會議室門口,孟毅的一句話便阻住了他的腳步。
會議室內不少人已經看到周衍卿,紛紛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周衍卿側頭看了他一眼,說:「怎麼不行我是她丈夫。」
「那也不行。」
周衍卿轉過了頭,面向他,說:「那怎樣才行,你來」
「我自然也不可以」
孟毅的話還沒說完,周衍卿便在轉身直接走了進去,將手裏的文件夾摔在了桌子上,對在座的人說:「今天的董事會由我代替程旬旬主持,反對的出去。」
原本有些嘈雜的會議室,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大家都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同時轉頭看向了站在主位上的周衍卿。
「有人反對嗎」周衍卿又問了一遍。
唐義森微微眯了眯眼睛,第一個反對,說:「周五爺,這兒可是唐氏,不是裕豐。這董事長的位置是說替就能替的嗎那我上來替,行不行」
周衍卿雙手抱臂,眉梢微微一挑,笑說:「你沒有說話的權利。」
唐義森挺了背脊,同他對視一陣之後,忽然就敗下陣來,眼神有些飄忽,甚至於心慌。
「那你更沒有說話的權利。」坐在唐義森身邊的唐雅瓊開口道,並冷笑了一聲。
「既然是程旬旬的丈夫,他現在過來代替一定是程旬旬有事不能過來,才讓他來的,夫妻本就是一體的,怎麼就不行了」說話的是唐崍,他不是幫着程旬旬,不過是要針對唐雅瓊而已。
最近一直以來唐崍就在針對她,她已經忍到了極限了,瞪視了他一眼,說:「唐崍,你有沒有腦子」
「說的好像你有一樣。」唐崍冷笑了一聲。
唐雅瓊側目看了周衍卿一眼,吸了口氣,忍着怒意,說:「你這麼大個人了,別那麼孩子氣行不行在公司,能不能公私分明一點」
「你就公司分明了你現在的行為還不是幫着唐義森你們兩人的關係,現在全公司都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就明目張胆了能不能忍着點」唐崍毫不避諱,冷哼了一聲,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堂姐的老公你也要,丟人。」
「你」唐雅瓊被他給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氣的要死。
周衍卿敲了敲桌子,笑說:「家室就不要拿到會議室里說了,我說過反對的可以走,我不攔着,給你們五分鐘考慮的時間。」
他說完,就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招呼了羅杏過來計時。
唐義森看的出來這情形不太對,從剛才周衍卿那眼神也可以看出來,今天這董事會大概是衝着他來的,什麼新項目投資決策,根本就是假的。
他動了動眸子,正襟危坐,哼了一聲,說:「我們唐氏這董事會若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說兩句話,沒有規矩的話,那這董事會還有什麼威嚴豈不是成了擺設等旬旬什麼時候方便了,咱們再開這個會。」
唐義森說着,就站了起來,拿了東西準備離開。
周衍卿敲了敲桌子,笑說:「這裏誰都可以走,但唐義森你不能走。」
「憑什麼」
「就憑你虧空公款,擅自挪用公司資金,造成公司資金短缺。」周衍卿不緊不慢的說着。
話音落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就將手機遞給了羅杏,示意她出去接。
羅杏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個陌生的號碼,還是座機。便起身匆匆出去了,迅速的接起了電話,「喂,你好,請問哪位」
「羅杏,是我。」
「旬旬你在哪裏啊今天開董事會你不知道嗎還是你生病了」羅杏聽到程旬旬的聲音十分驚喜,但驚喜過來,又覺得不太對,她是在哪兒打的電話。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聲音,羅杏一顆心便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旬旬,你怎麼了」
半晌,程旬旬才慢慢的開口,說:「我在警察局,我我可能要坐牢了。」
程旬旬的話音剛落下,會議室里便傳出了唐義森的叫囂聲,「你憑什麼這麼說你算什麼東西你姓周不姓唐,憑什麼在這裏指手畫腳的」
羅杏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說:「好,好,我知道了,我一會就告訴五爺,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先解決唐義森的事,不要耽誤這件事。」
「知道了,我知道。你放心,唐義森這一次死定了。」
「我要掛了,再見。」
「旬旬」
程旬旬那邊掛的很快,不等羅杏多說一句,她就把電話掛了。
她正準備回會議室,剛伸手打算拉開門,會議室的門卻嚯的一聲打開,唐義森氣急敗壞的從裏面出來,臉很難看,腳步異常的快。
羅杏本想攔着他,她還沒反應過來,唐義森已經推開了她,迅速地離開了。緊隨其後的是唐雅瓊,臉同樣難看。
「滾開」她衝着羅杏吼了一句,便用文件夾狠狠的打了她一下。
羅杏往周衍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是無聲的搖了搖頭,羅杏也就讓到了一邊,讓唐雅文離開了。
周衍卿將文件夾遞給了羅杏,說:「每人一份,看完他們就明白了。」
羅杏皺着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低聲說:「是警察局來的電話。」
周衍卿並沒有露出太過詫異的表情,只無聲的點了一下頭,「先做事。」
「是旬旬。」
「做事。」周衍卿抬頭看了她一眼。
羅杏抿了抿唇,終了還是聽了周衍卿的話,先做事。將他親自打印好的資料,分別發給了在座的董事,發完資料之後,孟毅就開始說話,然後是錢炳升。
每一步都按照程旬旬之前說的一樣,一步步的下去,將唐義森的罪行公之於眾,但其實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唐義森逃不掉。
可惜的是,程旬旬沒有親眼看見。
警察在抓走程旬旬之後,在現場搜集證據時,張銳霖留下來的證據也一併被獲取了。周衍卿在去唐氏之前,又將一些罪證分門別類的交到了警局各科。
只可惜,程旬旬無法親手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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