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遠哪,對袁紹,你、我自以為很了解,可實際上…比之隱麟,咱們對袁紹的了解都太膚淺了!」
劉備的話愈發的語重心長,他的眼眸依舊望向那華蓋傘下。
「你且看吧…不出幾日,袁紹就要為他的天真、他的愚蠢、他的單純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只有這麼一次慘痛的代價之後,他才能意識到隱麟是何其可怕的一個對手!而那時…一切的一切就為時已晚!」
能讓劉備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足可見,他把許攸當成了可以傾訴的朋友!
而隨着他話語的深入,許攸的臉色愈發的凝重。
慘痛代價。
袁紹的慘痛代價!
劉備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只是…
「唉…」許攸嘆出口氣,不再議論這個話題。
越是議論,心情反而越是沉重。「玄德呀,你既對我推心置腹,那麼…今日我許攸也對你推心置腹!」
「玄德,我能看出來,你志向遠大,志在天下,可…依着玄德的圖謀,更願意未來與你爭奪天下的對手是擁有隱麟的曹操呢?還是麾下一干酒囊飯袋的袁紹呢?依我看來,若是袁紹…或許玄德的機會更大些吧?」
講到這兒,許攸頓了一下,繼續道:「便是為此…我這建議,你若是採納,或許…這曹、袁決戰還有轉機…玄德兄心中的大業也尚有轉機!」
劉備拱手:「子遠兄!請講!」
「玄德…」許攸的話愈發的語重心長。「當今天下雖尚未一統,但真正能與那曹操相匹敵之人可謂屈指可數啊,恕我直言…單單劉辟那三萬兵馬威脅不到許都!更威脅不了曹操,威脅不了陸羽,但…天子!如今曹操的一呼百應,曹操的道義,均是基於天子!漢天子才是能真正威脅到他們的存在!是隱麟所有佈局的依託與核心所在!」
「只可惜,我屢次獻計勸袁公分兵南下,去偷襲許都劫來漢天子,如此便可動搖曹操之根基!動搖隱麟全局之部署, 怎奈…怎奈…袁紹鼠目寸光看不出這勝機所在……所以, 我懇請玄德…到汝南, 收服劉辟那三萬兵馬,瞅準時機劫得漢天子,將之送往荊州!雄踞荊襄九郡的劉表是漢室宗親, 有漢天子在,他勢必能重燃鬥志, 舉兵伐曹!如此一來…這北境的決戰, 便有轉機!」
許攸說了一大堆話…
說到底, 他還是心向於袁紹這邊。
畢竟…許攸是切實受到過袁紹恩惠的!
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而年輕時許攸曾有過膽大妄為之舉, 與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等豪傑謀廢漢靈帝,改立合肥侯為帝!
最後泄露…首腦王芬自殺,他許攸也被通緝, 若不是袁紹利用袁氏一族的能量上下打點, 幫他平了此事, 如今的許攸哪裏還有命在?
便是為此…
許攸這些年一直追隨袁紹, 從未背棄!
「好,好, 好!」
一連三個好字,劉備拱手道:「不瞞子遠兄,我早有此意, 只是…我怕袁紹阻攔我,不敢跟他說!劉景生跟我同屬皇族後裔, 我若救回天子,他必定收留…若是天子到荊州, 劉景升那野心與鬥志勢必重燃!如此…曹賊必滅!」
「果真如此…那…」許攸拱手卸去斗笠,在雨天裏拱手朝劉備一拜。「在下許子遠, 今天就當是為玄德送行了!玄德一路慢行!」
「請…」
許攸親自為劉備牽馬!
劉備再度拱手拜辭。
潺潺雨聲中,劉備翻身上馬,他再度回望了眼…那華蓋傘下的陸羽與袁紹,「唉」的一聲長嘆口氣,旋即一人一白馬揚長而去!
…
…
延津城南,無數曹軍正在掩護百姓往官渡撤離。
哪怕是雨越來越大…道路愈發的泥濘。
可,幾乎延津通往官渡的官道上, 到處都是斗笠,到處都有士卒與拖家帶口的百姓!
連綿數里…
令人驚愕的是,卻不見半個袁軍騎士的追逐。
而延津城北,城門之下, 千米之處。
三處碩大的華蓋傘下,陸羽斟了碗茶推給了袁紹…兩人這「流傳千古」、「堂堂正正」的對話算是拉開帷幕。
「袁公,嘗嘗這茶,這是我炒的茶,和你平時喝的不怎麼一樣!」
陸羽開口了…
袁紹的眼眸滿是狐疑,倒不是別的,主要是陸羽太年輕了,二十來歲…這難免讓他回憶起了,曾經自己二十多歲時青澀的樣子。
對了…
那個時間,似乎…他還與曹操一同在太學,一同逃課,一同去偷新娘…荒唐至極。
可…
眼前的這位陸羽!
不…是隱麟,人家二十出頭已經能與他袁紹坐在這裏,在這雨天裏,在兩軍陣前,賞雨,品茶,縱論時局!
諷刺,多少有那麼點兒諷刺的味道!
「陸司徒邀本將軍來?不是為了喝這一口茶吧?」
袁紹疑心多重,他怎麼可能喝陸羽的茶呢?
「陸司徒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本將軍奉陛下『衣帶詔』討賊,很是忙碌,可沒空與你在這兒耽誤時間!」
「袁公…」陸羽微微一笑。「我對袁公的了解其實有限,大多數是從曹司空那邊了解的,也就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吧…袁公領着曹司空可是玩遍了洛陽城,白天架鷹打獵,晚上尋歡作樂…差點把人家的新娘都給偷走了,聽得我是心馳神往,恨不得…也有一個如此志同道合的玩伴!」
「後來,曹司空家族經歷宋皇后案的變故,還是倚靠着袁公幫助,曹司空才重新躋身西園八校尉之一,這不,太學畢業後,曹司空還是袁公的小跟班!曹司空也總是說,人要是永遠長不大那該多好啊…就不會有利益的糾葛,就不會從摯友變成仇敵!」
依着陸羽的話…
似乎…這些是曹操告訴他的!
其實,曹操哪裏會告訴他這些「醜事兒」?
其中的一大半都是陸羽從書上窺探出來的。
他就是要把袁紹塑造成一個「大哥」的形象,年少有為不自卑,意氣風發不後退,讓他驕傲,讓他膨脹,俗話怎麼說來着,欲讓其滅亡,必先讓其膨脹!
「呵呵,想不到,曹操會把這些『醜事』講給你聽!」
袁紹嘴角揚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陸司徒啊,我是沒想到,聞名天下的隱麟…竟是這般年輕,這般看起來人畜無害!」
「只不過,本將軍可不是來與你來敘舊的!你邀我來此,想說什麼話趕快說!我那三軍將士可已經不耐煩了!你這延津城,我袁營將士們可是垂涎欲滴呀!」
言及此處…
袁紹抬眼望向延津城,他這話也是話中有話,他要試探陸羽…看看聽到進攻延津城這樣的話語時,陸羽的反應!
只不過…
陸羽的反應大出他的意料。
搖頭…陸羽沒有回話,反倒是直搖頭。
「袁公,你猜?為何,你大軍渡河之際,我沒有命人半渡而擊?」
古往今來,半渡而擊以少勝多的戰役太多了!
陸羽主動提出了一個「半渡而擊」的話題。
「為何?」袁紹把腦袋向陸羽這邊移過去幾寸…心頭滿是好奇,其實,在他的計劃里,陸羽如此機敏?怎麼會放棄這麼個機會呢。
事實上,袁紹早就命白馬城寨的袁軍埋伏於岸邊,就等陸羽殺出…然後,一網打盡。
沒曾想,卻最終撲了個空!
袁紹還正納悶呢,難不成,是這隱麟算到了?
就在這時…
陸羽的聲音再度吟出。「袁公的兵太多了,渡過黃河的有四十多萬人,我這邊不過十萬,倘若我大軍去半渡擊殺袁公,那…袁公的兵馬從白馬城寨殺來?我怎麼打?這根本沒得玩呀…」
陸羽的語氣頗為無奈,他一攤手。
「所以,袁公這麼多兵一起南下,這是賢明的緊哪,如此兵力之勝?我打得過麼?既然打不過,自然,我就不派人半渡而擊,在絕對的兵力面前,一切陰謀算計都影響不了大局!」
言及此處…
陸羽顯得有些沮喪,他搖了搖頭繼續道:「唉…很多時候,我就在想…若袁公南下的時機再晚那麼五年,那麼…袁公必敗,曹司空必勝,可現在…無論此前戰況如何?事實上,曹司空不是袁公的對手,哪怕是加上我陸羽,也不是袁公的對手!袁公的兵馬還是太多了。」
這話…就差把袁紹捧到天上去了。
深知袁紹性格的陸羽,在與袁紹對話過程中的拿捏…不可謂不精準!
「哈哈哈!」袁紹爽然一笑。「我早就料到了,你隱麟是有才華,可曹操終究是太弱小了,我豈能等你們五年?」
「呵呵,隱麟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勝負已定,那還抵抗什麼?不如,歸降了我?我袁紹願奉你為謀主,助我一統這天下!如此也免得你龍驍營的將士們跟着你送死!」
呃…
不出所料的聊到這兒了,陸羽微微一頓,旋即搖了搖頭。
「袁公是不了解我呀,其實…地位、名利於我陸羽,那是過眼雲煙,是浮雲朵朵,我從不放在心上,唯獨能讓我掛懷的是我那姐姐蔡琰蔡昭姬!她是曹司空的義妹呀,她是絕不會允許我投降袁公的!」
話聊到這兒…
袁紹豁然而起。
「那你還喚我來聊什麼?」
「袁公息怒!」陸羽微微一笑,輕輕擺手。「我雖然不能投降,可…我卻能代表曹司空與袁公講和嘛!」
「講和?」袁紹一愣。
陸羽連連點頭,「或者說是替曹司空向袁大將軍乞和、求和!只要袁大將軍高興,那怎麼都好!」
嘿…聽到這話,袁紹眼珠子一轉…又緩緩坐了下來。
「隱麟哪,世人都說你泄露天機,窺探人心,得之可安天下…怎麼?打不過了,就想用三寸不爛之舌騙我撤軍?然後五年之後再北伐我麼?你這算盤打的很響啊!」
「不不不…」陸羽連連擺手。「真的請和、求和!」
他的語氣無比的懇切…
「如果袁公此刻退兵,那…我去說服曹司空,讓他割讓徐州六郡,徐州可是個大糧倉啊,沒有徐州,我軍糧草都不夠吃?如何敢北伐與袁公爭奪天下?這不扯的麼?只要…袁公能讓曹司空保留司隸、兗州這兩地,一切的一切,咱們都好商量!」
呼…
別說,這話讓袁紹還真的動心了!
他眼眸一下子眯起,在細細的盤算,如果徐州歸於他,那他袁紹手握冀州、幽州、并州、青州、徐州…可以說整個大漢十三州中,最富庶、人口最繁興的州郡盡數掌握在他的手裏,那時候…再捏死曹操,豈不是宛若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麼?
只是…
天子?陸羽並沒有提及讓出天子,這難免讓袁紹心頭遲疑了起來。
「陸司徒…」
袁紹朝陸羽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伸過來…袁紹要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能說服那曹阿瞞讓出徐州六郡?」
這個嘛…
陸羽微微遲疑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一手提起了茶盞。
渴了…潤潤嗓子,接着侃大山!
而此時,不遠處的山坡上,
許攸身着斗笠,正在凝眉望向那華蓋傘…心裏嘀咕着,這都半柱香了,兩人還沒有聊完麼?
陸羽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一旁的甲士忍不住問道:
「許先生,這大雨之中,眼看着那華蓋傘就遮不住了,雨水勢必都打落在主公與陸羽的身上,如此情形之下,他們有這麼多話說麼?」
聞言…
許攸搖搖頭。「袁公與陸羽有什麼好聊得?可…袁公與曹阿瞞的話題就多了,他們是少時玩伴,彼此之間有說不清的恩恩怨怨!想必,陸羽一定以此為話題與袁公細聊了起來…」
「只是…那陸羽一向善於佈局,善於窺探人心,他如此拖延?目的是什麼呢?難道…真的是掩護曹軍遷移百姓,退往官渡麼?」
念及此處…
許攸搖了搖頭,不懂,還是不懂!
「許先生依我看…這陸羽也就是故弄玄虛!明明他與主公對話之時,始終是主公居高臨下,而他陸羽一副下位者的姿態,好似在乞討着什麼!」
甲士繼續道…
嘿…
許攸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可陸羽越是這樣,越是不讓他安心哪!
…
…
位於官渡與延津上游處的汴水!
似乎…因為這暴雨的來臨,隱隱有些漲潮的痕跡,雨水拍打着地面,似乎…也在洗去此間凜然的氣息。
此刻…距離汴水一里之處,一條連接延津…縱灌而上的渠道已然挖到此間…再向西一里,便能徹底挖通這條溝渠!
到那時候,趁着暴雨中水位上漲,掘開汴水…順着這溝渠倒灌,足以頃刻間淹沒整個延津城寨!
而這…才是陸羽的終極計劃!
「哐,哐…」
夏侯淵率領的幾千甲士還在挖渠,連綿不斷的聲音響徹此間,好在暴雨完全的覆蓋了此間的聲響!
「還差多久?」
夏侯淵身着黑色的斗笠,幾乎與這暴雨融為了一體,他大呼一聲,有甲士回報道:「還得一日!」
「一日不行!」夏侯淵下意識的脫口。「這挖通汴水的渠道,此前工期就已經耽擱了三日,如今這三日?難不成還要耽擱?」
言及此處…
夏侯淵心一橫。
「傳令下去,半日之內…若然無法挖通此渠,上至我,下到每一名甲士,均以軍法處置!」
「或許到時候曹司空會懲罰於我,可在此之前,我勢必用同樣的方法懲罰於爾等!若曹司空斬我,那…就請諸位與我一併入那黃泉!」
話音落下,夏侯淵親自跳下了溝渠…他要身先士卒,勢必半日內挖通此渠!
要知道…
如今的局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延津城幾乎是一座空城,只有龍驍營的騎兵還駐紮於其內!
而…延津城門外的陸羽,儼然是在拿命為他夏侯淵爭取時間。
「快…」
「加把勁兒,再快一點!」
斗笠之下,每一個甲士的額頭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每一個甲士都有着一個相同的目標…
挖通此渠,扭轉整個戰場!
…
…
延津城外,華蓋傘下。
飲了半碗茶的陸羽,「吧唧」着嘴巴,似乎…暴雨配清茶,委實別有一番滋味!
等把茶盞放回桌案上,陸羽抬起頭…
看到袁紹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陸羽撓撓頭。
「袁公,你方才問我什麼來着?」
嘿…
袁紹右眼皮一跳,「陸羽,你可別給本將軍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方才說,你要說服那曹操與我請和、乞和!要用那徐州六郡換你們的一世之安!」
「不過,單單徐州六郡還不夠,你必須讓曹阿瞞把天子給我送來!」
「啊…」聽到這兒,陸羽一怔。「袁公要天子?天子可是曹司空的命脈呀,便是割讓了許都城,那也不能把天子給讓出去呀!」
「那就是你與曹操的問題了。」袁紹嘴角一咧,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這就看你與曹操是想要命?還是想要天子了!」
「啊…」陸羽再度驚呼一聲。
袁紹眼眸微眯,他的笑還在繼續。「隱麟哪,如果你們不把天子交出來,我袁紹如何相信這議和的誠意?」
「呃…」
這次不是「啊」了…
陸羽改用了一個「呃」字。
「怎麼?」袁紹好奇的追問。「有什麼不妥麼?」
「當然不妥了!」陸羽的眼睛睜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袁公今日飲酒了?」
「沒有!」
「那袁公今日可是太累了!」
「本將軍精神着呢!」
噢…
聽到這兒, w 陸羽點了點頭。「袁公既沒有飲酒,又不累?那如何分不清楚…我陸羽方才的話是在開玩笑呢!」
講到這兒,陸羽豁然而起。「袁紹,本公子是在逗你玩呢!啊!」
「哈哈…哈哈哈哈!」
呃…
這話脫口,袁紹整個人懵逼了!
什麼?什麼情況?
敢情…本將軍陪你在這兒談議和的事兒,你特喵的在逗我玩?逗你妹的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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