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正堂之內。
曹操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看着台下諸位曹營將軍、謀士們。
陸羽站在最中間,眼眸中依舊是懷揣着好奇。
「陸司徒,你方才是問我?為何愧疚於你,是麼?」
曹操笑着問道…
呃…
不等陸羽開口,曹操一揚手,大聲道:「哈哈,孤在想,從兗州起,你便追隨孤左右…如今也有五年之久,期間立下的功勳無數,方才又醫好了孤的頭疾,這麼些年來,說你是我曹營的首功之人,不為過吧?可今年乃是你的及冠之年,孤卻沒能做主,幫你娶上一房正室夫人,如此…可不就是孤有愧於你麼?」
啊…啊…
曹操的話讓陸羽一下子懵逼了,這…這也可以?
不等他回答。
「哈哈!」圍觀眾人均是笑了起來,就連荀彧也笑的頗為燦爛。
曹司空這是春秋筆法呀,把這個有關「愧疚」的話題一筆帶過,不露一分痕跡…高明!
荀彧還朝曹操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曹司空,這…」陸羽眼珠子一轉,拱手道:「昔日冠軍侯曾言『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如今,我陸羽比之冠軍侯,簡直是美多了…司徒府中有昭姬姐,又有兩房妾室,如此…已經承蒙曹司空厚愛,還談論什麼家不家的,待得剿滅了袁紹…再議論此事不遲。」
陸羽說的是大義凜然……
主要,他生怕老曹一個衝動,把曹沐指給自己了,曹沐雖還算不錯…可太「漢子」了,陸羽喜歡軟萌一些的!
「哈哈哈…」
陸羽這麼一番話,曹操再度笑出聲來,這算是一個小插曲,也算是緩解下此間冷峻的氣氛。
畢竟…曹操的腦袋是痊癒了,可局勢依舊是間不容髮。
接下來…
自然…要商討袁軍南下,曹、袁決戰之事了。
「子孝,你把黃河沿岸的佈防給諸位講一講。」曹操的語氣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喏…」
曹仁答應一聲,就講起了如今的局勢。
「袁紹揮兵南下,主力大軍朝黃河北岸的黎陽發動進攻,顏良則率一支先鋒軍試圖渡過黃河進攻黃河南岸的『白馬』,若然白馬有失,那勢必西線的延津也將落入敵手,如此的話,我軍最後一道防線便只剩下官渡了!」
誠如曹仁講述…
面對袁紹的進攻,曹操其實已經提前佈下了三道防線。
第一道是黃河北岸的黎陽;第二道是黃河南岸,其中東線是白馬,西線是延津;第三道才是官渡!
只是…守是這麼守的,可攻就未必能這麼攻了。
要知道,南渡黃河可不止這四處據點,倘若袁紹不按常理出牌,不從這幾個地方走呢?
退一萬步說,倘若袁紹抽出一支兵馬從黃河上游南渡,通過洛陽偷襲許都呢?
這些情況只要有一種發生,曹操的佈防就會落空,這個看似嚴密的縱深防線就會頃刻間變成古代版的「馬奇諾防線」,成為戰爭史上的一個笑話。
果然…
荀攸第一個看出了問題。「曹司空,這三道防線是佈下了,可…這三道防線有一個巨大的破綻,萬一…袁軍不從這三處走呢!」
荀攸的意思是,倘若袁紹…或者他手下的謀士們,看出了這個防線,看懂了這個防線,那勢必不會傻乎乎的在這四處與曹操決戰。
繞個圈…這防線不就破了?
這…
果然,荀攸的話,讓在場每個人都陷入深思。
就連曹操也眉頭一鎖…
三道防線是他佈下的,他如何不知道弱點呢?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怎樣呢?
袁紹五十萬大軍南下,他曹操不過十幾萬人,若然徹底的分散兵力,那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袁紹的對手。
便是為此,他必須集合兵力,在局部形成優勢兵力,只有這樣才有機會給袁紹致命一擊。
不過…
這些想法也無法阻攔曹操在「賭」的事實。
偏偏,他還不能將這緣由詳盡的道出,這會降低將士們的信心。
一下子,整個正堂陷入了沉默。
陸羽撓撓頭…他也在思索。
當然了…
他思索的問題與其它人的截然不同,別人在想袁紹會不會不從這三道防線南下,另闢蹊徑,讓曹操這三道防線布了個寂寞!
可…陸羽想的是…為啥歷史上的袁紹偏偏要硬着頭皮往這三道防線上撞?
這是太自傲了麼?
還是,誰給的勇氣呢?
「咳咳…」
陸羽輕咳一聲,他琢磨着,破解這防線的方法,袁營的謀士們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了。
憑着袁紹那優柔寡斷,以及袁營里的派系叢生,互相攻擊,袁紹沒有如此果敢的決斷力,他寧可硬着頭皮與曹操硬碰硬,也不會選擇從其他路橫渡黃河、奇襲許都!
這是他的性格,與他麾下那派系複雜的謀士團隊決定的!
「唉…」
心念於此,陸羽嘆出口氣。
他琢磨着,只要袁紹正常發揮,老曹這邊機會還是很大的!
「陸司徒又是咳嗽,又是唉聲嘆氣?這三道防線,你如何看?不妨說說看…」
曹操把話題引到了陸羽的身上…
這下,所有人都望向陸羽…
呃…
這就尷尬了,陸羽撓撓頭,他要怎麼解釋呢?總不能說…書上就這麼寫的,袁紹一定會從這三道防線進攻!
眼珠子眨巴了兩下。
陸羽索性回道:「曹司空、諸位將軍、諸位軍師無需多慮,袁紹一定會從這三道防線南下進攻,因為…因為…」
磕絆了一下…
陸羽心一橫,當即朗聲道:「因為我在袁紹身邊安插了一個奸細!他身居高位,在袁紹面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會時時刻刻引導袁紹做出錯誤的決策,而第一個錯誤的決策,就是從黎陽、延津、白馬、官渡進攻!」
啊…啊…
陸羽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袁營?奸細?還是袁紹身邊,身居高位的?誰呀…
大傢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好奇了起來。
是啊…
陸羽說的這話本來是很離譜的,袁紹身邊的謀士,還得是身居高位的,那要麼是追隨多年的汝潁門閥,要麼是忠心可昭日月的冀州才俊,怎麼可能是奸細呢?
換個別人提出這話,保不齊已經被曹操拖出去打五十軍棍了。
可偏偏,陸羽提出來的…那就意味深長了。
難道…
曹操的眼眸微眯,他心裏嘀咕着,該不會羽兒是…是打算又重複那對付江東的手段吧?
難道…他已經提前在冀州部署
江東有陸家?
袁營…羽兒也有人?
還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呀,可…怎麼沒聽羽兒提到過呢?
…到底這個人是誰?曹操很好奇…可他不會去問,也犯不上去問,讓羽兒與他單線聯繫就好,也能防止泄漏風聲。
當然了…
陸羽之所以這麼說,也不是空穴來風…其實他也想到了一個人,想到一個在袁紹身邊,擔任首席的馬屁精的郭圖同學。
說起這位郭同學。
按照古籍文獻的記載,他自從進入袁氏集團成為高管,領取年薪以來。
除了搞內鬥的本事很傑出之外,還完成了一項不可思議的成就。
那就是貢獻了大量的破壞性、毀滅性的建議…還有,終其一生,愣是沒有獻出一個對袁紹真正有用的計謀!
當然了…
如果說這僅僅是因為他的水平問題,智商不高,才出現的錯誤,那至少出發點是好的,還可以原諒。
可偏偏…咱們這位郭同學出現各種失誤後,從來想的就不是如何好好反省,如何趕緊向領導匯報真實情況,如何想方設法挽回敗局!
截然相反…
他闖出了禍後,首先要做的是絞盡腦汁推卸責任,找一個錯誤比自己更大的人去沖淡責任!
便是為此…
袁紹被坑成馬了,曹操樂開花了。
可以說…
如果沒有郭圖同學,曹操想打敗袁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陸羽權且把這位郭圖郭同學當成他安插在袁營的奸細好了。
這就像是「男足」,或許人家沒踢假球,但…絲毫不耽誤人家一場比賽丟三個球,單純是實力問題,臉都不要了!
心念於此…
「咳咳…」陸羽輕咳一聲。「諸位放心,與我聯繫的這位細作專業的很,他一定會讓袁紹進入咱們計劃中的決戰之地!」
嘿…
陸羽這麼一說,荀攸眼珠子一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既然有細作,那…荀攸有了更深層次的想法。
他當即朗聲道:「既然陸司徒在袁紹身邊安插有細作,那局勢就有所不同了…三道防線還是那三道防線,可抵禦袁營的方法就可以…」
講到這兒,荀攸頓了一下。
他是一個敢於冒險之人,歷史上,他為曹操獻出的十二道奇策,招招狠辣,招招致人性命!
現在…基於陸羽提出的那有關「細作」的大前提,荀攸的思路完全打開。
「第一道防線是黎陽,黎陽在黃河以北,隔着黃河…我軍想要駐守太過艱難,不如放棄!」
荀攸開口了。
只是…放棄?一仗不打而放棄麼?
眾人面露疑竇…
荀攸的聲音還在繼續。
「放棄黎陽有三個好處,其一,不容易讓陸司徒安插在袁營的細作暴露,這有利於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其二…我軍全部撤回黃河以南,保存實力的同時,可以配合南岸防線的機動部隊…創造局部優勢;」
「其三,袁紹兵不血刃的佔領了黎陽城,少不得大吹大擂慶祝一番…他的兵馬將成為驕兵,而袁紹的先鋒將軍顏良素來驕傲、狂妄。聽聞袁紹攻下黎陽,必定會衝動之下強攻南岸的白馬,搶奪功勳…如此一來,我軍南岸局部部隊數量的優勢就能彰顯出來,以此…不難賺得首戰大捷!」
難得荀攸講了這麼一大堆話。
基於陸羽提出的那「細作」的大前提下,可謂是字字如刀,將整個全盤無比縝密的部署!
陸羽聽着都覺得很靠譜。
曹操眯着眼思慮了片刻,旋即點了點頭。
「此計『誘敵深入』甚妙,就按照公達說的做!」
這算是拍板了!
大方略定下來了…其它的便是一些細節。
荀彧適時拱手道:「戰略層面有陸司徒與公達自是無虞,可我擔心的乃是那檄文…乃是天下人對曹司空的…」
荀彧沒有把話講完…可意思卻再清楚不過。
從袁營傳出的這封陳琳的《討賊檄文》,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曹營要有所回應的…
而聽到這個。
陸羽站出一步。「荀令君,這事兒交給我好了…他袁紹有『張良』計,咱們還有過牆梯呢,他敢出這一封討賊檄文,咱們的月旦評也正當其時,是時候當着天下的面,好好的評價下這位大將軍袁紹了!」
講到這兒…
陸羽眨巴了下眼睛,顯得信心滿滿…
陳琳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才子,可陸羽手中握着的鄭玄鄭老子…是一樽大神,真要論起來…陳琳給鄭玄提鞋都不配!
呼…
看陸羽主動請纓,曹操的心頭莫名的放心了不少。
他當即豁然起身,朗聲道:「傳令各營將軍,後日正午啟程趕赴官渡…」
講到這兒,曹操的眼眸再度望向荀彧。
「有勞令君告知天子,後日早朝,請天子在百官面前下詔…曹操攜王師除叛逆!」
「喏!」荀彧答應一聲…
曹操則是捋着鬍鬚,可恰恰就是捋須的功夫,他看到了陸羽…此時的陸羽正在朝他使着眼色。
呵呵…
曹操心頭暗笑一聲,看來羽兒還有話要單獨和他聊聊啊!
當即…曹操吩咐道:
「都散了吧,好好準備,陸司徒留下…」
「末將告退!」
一道道聲音傳出,一干人快速離去,後日就要開拔…要準備的東西還很多。
…
荀彧與荀攸依舊是走在最後。
待得走出司空府的大門…
荀攸悄聲問道:「叔父?問過了麼?」
儼然…
他問的不是與戰略相關的事兒,而是那一聲「羽兒」!
荀彧點了點頭:「問過了!如假包換…」
霍…
聽到這兒,荀攸腳步一頓,竟是雙腿一個踉蹌,若非荀彧一把扶住,他竟險些跌倒在地上。
說起來也奇怪…
方才…荀攸聽到袁紹五十萬大軍南下時,依舊是氣定神閒。
可現在…聽到了陸羽的身份,哪怕是事先有所準備,卻依舊…心頭悸動不已。
「咕咚」一聲…
荀攸倒吸一口涼氣,他感慨道:「兒子幫父親打江山,父親也替兒子打江山,誰能想到隱麟還有這麼一層身份呢?誰又能想到,這未來的天下是隱麟的呢?」
一聲感慨。
不單單是荀攸,荀彧亦是感慨連連…
匪夷所思。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除了「震撼」外,唯獨只能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來詮釋!
…
議事過後,天已黃昏。
一盞孤燈下,曹操與陸羽依舊坐在這正堂。
「陸司徒,還有什麼?一定要私下裏講?」
門外的腳步聲消散之後,曹操方才問道。
「咳…」
陸羽輕咳一聲,旋即抬起頭,語氣篤定的道:「這黃河岸邊的曹、袁決戰…其實,曹司空無需第一時間去。」
「這是何故?」曹操接着問。
「兩個理由…」陸羽的語氣依舊頗為嚴肅。「其一,曹司空不去…會讓袁紹大意,也會讓顏良大意,誠如荀攸軍師所講,他們一旦大意,就會露出破綻,所謂驕兵必敗!」
唔…
曹操的眼眸眯起。
儘管陸羽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說,可…知子莫若父,曹操聽懂了,羽兒…是想讓龍驍騎出動,以奇襲大破袁紹的先鋒軍!
這個…
不等曹操細細的思索。
陸羽的話繼續傳出。「其二,這段時間…關羽與甘、糜兩位夫人到了許都城,可…關羽日夜守護着兩位夫人,曹司空多半還沒得手吧?」
呃…
聽到這話,曹操輕呼口氣,沒搞定兩個女人,被羽兒問起來,多少還有些羞愧!
「曹司空…袁紹雖強,可他優柔寡斷,決計不是曹司空對手,相反…那劉備劉玄德才是一隻蛟龍啊!」
「曹司空難道忘了,要如何對付那劉備劉玄德了麼?」
呼…
曹操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
這問題…還用回答麼?他與羽兒商議的…對付劉備·劉玄德·劉跑跑·劉哭哭的方略,不就是睡了他的兩位夫人,讓兩位夫人帶球離去麼?
可…
羽兒方才說的也是事實。
儘管這段時間,曹操已經刻意的對關羽大肆封賞,極盡禮遇…
任憑誰都能看出,他對關羽的喜愛之情,對關羽的招攬之意。
可…恰恰,還是因為關羽…
別說是睡了甘、糜兩位夫人了,就是他曹操接近下兩位夫人,也變得十分困難。
總不能當着人家關羽的面…花前月下吧!
這是不是有點…「友前那啥」的既視感。
等等…
曹操猛地想到了什麼,羽兒提到這個,再加上…他方才有意讓龍驍營去打頭陣,那…
登時,一個大膽的想法自曹操的腦門中閃現而出。
恰恰就在這時…
陸羽的話接踵傳出。
「這段時間,曹司空對關羽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可謂是禮遇至極,關羽不是也說,要立功報答曹司空的恩情後再離去麼?」
講到這兒…
陸羽頓了一下。
「如今,這不正是他關羽報恩的『好機會』麼?」
「請曹司空允准,讓關羽跟隨龍驍營一起去戰場立功…而曹司空頭風剛剛痊癒,不正應該留下許都城歇養些許時日,去那牡丹花下,去那石榴裙下…採摘一番,隔岸觀火,樂得逍遙麼?」
聽到這兒…
哈,哈哈,哈哈哈…曹操忍不住爽然的大笑。
方才的表情還是陰雲密佈,一瞬間,這笑聲就魔性了起來,就聲震瓦礫…
什麼叫好兒子!
什麼叫曹家好兒郎!
…羽兒就是標杆拉!
看看這位長公子,就差把甘、糜兩位夫人洗乾淨了…送到他曹操的面前了!
就差…把飯餵到他曹操嘴巴里了!
好兒子啊…
絕世好兒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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