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穹見昏,月色降臨,駐守在宛城城外的龍驍營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卻是一片安然肅靜。
反觀,宛城內,舉杯邀飲之聲不斷傳出,時不時的還傳出幾聲驚呼。
子時一刻…
不少人都醉了,與張繡痛飲,曹操的眼眸中也有些迷醉。
「哈哈…」
曹操揉了揉眉心笑着說道:「張將軍,文和軍師,今日就不喝了,咱們明日再暢談這南陽郡的治理!」
「謹遵曹司空吩咐。」
張繡與賈詡拱手施了一禮…
賈詡的眼眸中卻是露出一抹別樣的神色。
他看起來似乎醉醺醺的,可實際上,沒有人比他更清醒了…
曹操回望向身旁的許褚,今日他也喝了不少。
話說回來,誰人不知,曹營虎賁軍中有一「虎痴」、龍驍營中有一「古之惡來」,均是萬夫不當…乃是中原武人敬仰的存在。
今夜,沒能一睹古之惡來的風采,故而,一個個宛城將領只能向「虎痴」許褚敬酒,許褚本不想喝,怎奈曹操特許,他便也喝了一些。
可這一旦放開…就是三大壇!
此刻,倒是有些恍惚,就連步子也走的是搖搖晃晃。
張繡、賈詡離開後…
曹操也在侍從的帶領下往一間宅子處走去。
卻就在這時。
踏踏踏…
正前方街道上傳來低沉、厚重的腳步聲。
不等曹操反應過來,有清醒的虎賁衛士當先提醒道。「是龍驍營在巡街?」
「尋街?」
曹操眼珠子一轉,當下就清醒了一分,「喚他們過來。」
「喏!」一聲應喝,虎賁衛士便去呼喊龍驍營騎士。
不多時…
龍驍營騎士快步行至曹操這邊。
「曹司空…」
當即行禮…
儘管陸司徒與曹司空近來有些劍拔弩張,可…對曹操該有的禮數,龍驍營完全照舊!
「爾等是龍驍營內的哪一支?」曹操當先問道。
「回稟曹司空,我等乃是陷陣營一部!」領頭之人脫口回道。
唔…陷陣營。
曹操眼珠子眨巴了一下,就是羽兒口中,呂布麾下那支最剛猛、無敵的步戰兵團麼?
看他們的裝備還未來得及換上精鋼鎧甲。
「今日三軍慶賀,你們陷陣營為何不飲?」
領頭陷陣營甲士如實回道:「就在昨日,陸統領召集了各部將帥,嚴令此次行軍不得飲酒!」
「陷陣營亦在此列,高順將軍更是再三強調…軍中禁酒,陷陣先行,滴酒不沾,不誤軍情!」
霍…
曹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的色彩。
高順這話脫口。
曹操酒醒了大半,接着問到:「龍驍營不是駐紮在城外麼?」
「陸統領特地派典都統帶三百龍驍騎、高將軍帶七百陷陣營甲士入城巡街,至於…陸統領為何如此安排?末將不知!」
不知麼?
呵呵,他曹操知道…
似乎,迷迷糊糊中,曹操想到了羽兒提及的,他曹操亦深深鐫刻在心中的「克制」二字。
「克制」的反義詞是「放縱」,飲酒也是放縱啊!
「哈哈哈哈…」
曹操當即拍拍這陷陣營衛士的肩膀。
「耽此黃湯,委實誤事,這一次,是我曹操放縱了,哈哈,你們做的很好,有龍驍營在,我無憂!去吧,等過些時日,本司空重重有賞!」
「喏!」陷陣營甲士拱手應答一聲,旋即繼續去巡查其餘街道。
似乎…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不多時,曹操便回到了自己的館驛。
卻剛巧聽到了窗外有悅耳的琵琶聲…
琴聲悠揚、婉轉,絲絲音律傳入曹操的耳畔,委實盪人心魄。
所謂「飽酒思**」,借着酒精的作用,曹操竟能感受到那芊芊細手撥動琵琶時的細膩與溫柔。
琴聲愈發的急促,也越發的抒發着寂寞的情緒,便宛若一個美人對曹操的頻頻勾引。
而就在此時。
曹安民進入了曹操的房舍,他的神色複雜,其實…作為龍驍營中斥候部的負責人,他要擔負起的是收集情報的重任,可現在…因為叔父曹操與恩人陸羽的劍拔弩張,他始終無法安下心來。
他想要嘗試着去調節這股矛盾,可…要如何調節呢?
便是剛剛,他也聽到了這柔和的琵琶聲,他第一時間派人去查探,當得知,這是一個美艷寡婦在彈奏時,心生一計,或許…可以以此寡婦…來調節叔父與恩公之間的矛盾呢?
「叔父…」
拱手一拜…
「噓!」曹操卻是伸手示意,讓他不要多言,他還沉醉於這醉人的琵琶聲中。
就仿佛感受到那美人的指尖在他的後背上輕輕的點動,十指彈琴,漫遊世界!
「叔父!」
曹安民又走近了曹操幾步,壓低聲音道:「孩兒方才巡街時,就在隔壁的宅院中見到一個美婦人,容貌嬌羞絕美,這琴聲便是由他彈奏而出,孩兒便將此事稟報給了陸統領,陸統領主動提及讓孩兒來問過叔父!」
曹安民沒有把話講的太明白…
可這足夠曹操理解,按照他話中的意思,無外乎便是陸羽借着向他曹操獻上個美人,從而認個錯,緩和下雙方劍拔弩張的關係。
可…
曹操心下就是一搖頭,他轉過身凝望了眼曹安民,羽兒不會這麼做。
安民侄兒是太天真了,這麼做…倒是有些自作聰明的味道。
當然了,曹操也不點破…畢竟,這個侄兒的心思是好的,
他讚許似的朝曹安民點了點頭。
曹安民的聲音繼續傳出。「今日叔父不費一兵一卒便奪下宛城,當得慶賀呀…」
「既陸統領讓孩兒詢問叔父,那叔父何不接受了陸統領的這份善意,侄兒去將這婦人請來,為叔父當面彈奏一曲呢?」
彈奏?
很明顯…曹安民口中的這個彈奏很不正經!
嗯…
曹操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畢竟…
心頭還印着那羽兒提及的那「克制」二字,他張了張口,就想叫住曹安民,哪曾想…曹安民已經跑出了此間閣宇!
「這孩子…」
曹操眼眸微眯,他心頭儘管還在不住的呼喊着「克制」二字。
可…
身體,總歸還是很誠實的!
…氣氛烘托到這兒了,欲望也激盪而起了,要是釋放不出來,難免意興闌珊!
不過…
「虎賁衛士何在?」
「末將在!」回話的不是許褚,而是另一名虎賁軍頭目。
此刻的許褚早已經酩酊大醉,呼呼大睡了起來。
「查一下,隔壁那琵琶聲傳出的閣院,是何人的府邸!」
「喏!」虎賁衛士急忙去查…
不過片刻,他們再度回來,語氣頗為篤定。「是張將軍之叔父,原驃騎將軍張濟的府邸,彈奏琵琶的婦人乃是張濟之妻,張繡將軍之嬸鄒夫人。」
什麼?
曹操的眼眸猛地睜開,心頭那「克制」二字突然變得格外的沉重,這一刻,他好像從這「克制」兩字中,察覺到了什麼!
鄒夫人?琴聲?賈文和?身價?
呼!
羽兒…竟連這些都算到了麼?
…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皓月當空,明星閃耀,夜深人靜的宛城上空悄悄的蒙上了一層烏雲。
此刻的龍驍營大帳依舊是燭火通明。
無數將軍身處其中嚴陣以待,而同樣的,所有的龍驍營戰士均衣不褪甲,隨時準備集結…
這是軍令,從晚飯過後,整個龍驍營營盤就處於一片緊張的氣氛中。
呼…
此刻的陸羽坐在主帥的位置上,他的眼眸凝起,卻是一言不發。
他沒有提醒曹安民太多,是刻意的,也是有目的的…
也正因為如此,陸羽心中的那顆巨石始終難以落下,他在等,等那件事情的發生。
宛城,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若要將張繡的三萬鐵騎收服,將南陽郡收入手中,那日後無論是平定北方,還是南下荊州,將會輕鬆不少…
可這一戰但凡有失,那裏外里損失的何止是幾萬兵馬?
就在這時。
踏踏!
腳步聲響起。
曹休踏步走入中軍大帳。「陸公子,果然,曹安民從叔父宅府出門後,便帶人闖入了隔壁的一間宅府,似乎…是為了『請』走此間彈奏琵琶的婦人。」
說是「請」,曹休已經很客氣了…
用「擄」字,似乎更為貼切一些。
「知道了。」陸羽點了點頭,眼眸總算是睜開了一些,他接着問道:「曹司空可有什麼動作?」
「曹司空派虎賁軍去查探了下那間宅府!」
曹休這話脫口,陸羽那連連眨動的眼珠子一定…
他心裏嘀咕着,老曹啊老曹,總歸你還不是一個純粹的老色批,呵呵,倒是讓人有些驚訝了。
按照陸羽的計劃…
儘管他提醒了許多遍讓曹操克制,可…能克制的住麼?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人妻曹啊!
能不能克製得住?陸羽心裏真的沒譜。
現在看來,老曹可以呀!
這次,還真是管住自己的那條腿,呵呵,意外之喜…委實意外之喜了。
呵呵…
心念於此,陸羽微微的笑出聲來。
曹操能派人去探查下隔壁的宅府,證明他還沒有被美色迷惑了心智,而虎賁軍回稟那宅府是「驃騎將軍」張濟的府邸後。
憑着老曹的腦子,不會想不通這中間的彎彎道道,陸羽此前提示的已經足夠多了。
賈詡、鄒夫人、驃騎將軍府邸、抬高身價…還有那一句,賈文和毒着呢!
這麼多關鍵詞,足夠老曹把這件事兒梳理的一清二楚了。
不過,陸羽的計劃倒是需要修改一下。
原本…老曹要霸王硬上弓了,陸羽就打算直接讓城內的陷陣營、龍驍騎甲士當即控制住張繡與賈詡!
擒賊擒王…
然後,他陸羽去尋「大哥」夏侯惇,去尋生意好夥伴「曹洪」,調動大軍將宛城城外的敵軍軍寨團團圍住。
如此…老曹縱使霸王硬上弓,可整個宛城的局勢也穩住了!
不至於因為他因為「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痛失時局,痛失幾大弟兄…
至於,現在嘛…
行動還是要行動,只是沒必要那麼狂暴了,可以溫和一些。
「曹休將軍,你繼續派人去密切探查,陷陣營與龍驍騎照例巡查街道,秘密監視張繡與賈詡的動向,但…此事不要驚動他們二人,還有宛城的其它將軍。」
「喏…」曹休當即答應一聲。
就在此時,陸羽豁然而起。
「典都統…」
「末將在。」
「你點兵入城,協助虎賁軍護衛曹司空!」陸羽繼續吩咐。
啊…
典韋一愣。
他敲敲腦門,有些不能理解,曹司空身邊有虎賁軍與典韋,他們的護衛能力之前,不弱於自己,有啥可護送的?
當即典韋露出頗為疑惑的面頰,這個表情自然逃不過陸羽的眼睛,他當即微微一笑。「典都統,你按我吩咐的去做即可,今日…虎賁軍的將士怕是醉了一多半兒!」
講到這兒,陸羽眼眸環視大帳內的諸人。
「諸位將軍,今夜都務必打起精神,今夜之事若處理不好,少不得一場血戰,可若是能處理好了,那…張繡、賈詡與這三萬騎兵歸心!」
「諸位,若然情況有變,就按照預先的部署分別行事!」
「喏!」
眾將士齊呼一聲。
陸羽則招呼黃忠點兵,他與黃忠連帶着一百餘騎,縱馬往宛城行去,也是時候,該見見這位帷幕之後的大忽悠了。
…
…
宛城內,衙署之中。
「曹操欺我太甚!」
一聲冷喝,張繡的雙手猛然握緊,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奇恥大辱,一旁的賈詡卻是微微一笑,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
果不其然…
曹操終究是犯錯了,犯了他一貫的錯誤,他的手下了將張繡的嬸嬸鄒夫人給「擄」走…
甲士傳報,就在方才…已經從驃騎將軍府不由分說的「擄」走。
接下來,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不過是人妻曹的霸王硬上弓罷了!
當然…
這些賈詡是喜聞樂見的,又或者是…這些都是他一力設計好的。
反觀張繡,他目眥欲裂,後槽牙發出「咯咯」直響,他的臉都被憋紅了…怒不可遏!
「張將軍還是忍了吧?」
賈詡適時的煽風點火…「曹操一貫如此,攻破壽春城後,便霸了袁術的馮夫人!霸了昔日大將軍何進的兒媳尹夫人;攻破下邳城後,也霸了秦宜祿的夫人杜夫人,今日…若然真的霸了驃騎將軍的夫人,霸了張將軍的嬸嬸,也只能說是平平無奇、司空見慣罷了…張將軍,還是…還是忍了吧!忍一時風平浪靜!」
賈詡這一番話說的不急不慢,語速剛剛好,簡直把張繡心底里的那份被羞辱的心情淋漓盡致的給調動了出來。
在張繡的耳中,是越聽越恥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誠然…
張濟是他的叔父不假,可鄒夫人卻不僅僅是他的嬸嬸!
可以說,鄒夫人是他,是這三萬叔父留下騎士的恩人,若非她昔日裏赴荊州與劉表議和,哪會有今日的張繡,哪會有這南陽郡的一方諸侯!
嬸嬸對他意味着許多,而今,鄒夫人卻…卻被曹操的手下給擄走,眼看着就要被曹操給霸佔、欺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賈先生,我後悔了,我就不該投降曹操,哪怕是戰死,也好過受這般奇恥大辱!」
講到這兒,張繡一把抓住賈詡的雙手。「賈先生智謀過人,算無遺策一定…一定有辦法。」
這…
賈詡故作遲疑,他左右踱步,眼眸望向天,卻是一言不發。
張繡都快急死了…
「賈先生,倒是…你倒是說句話呀啊!」
「如此…」
終於,又沉吟了片刻,賈詡開口了。
「今夜將軍部將胡車兒沒有喝酒,此人力量極大,足以舉起五百斤巨石,或許…他能對付曹操麾下的虎賁衛士,亦能擋得住那醉了的『虎痴』許褚,至於…其它的,為確保萬無一失,我特地在自己府邸中留有五百甲士,將軍可一面派人聯絡城外部將趁夜襲擊曹營,一面帶五百甲士去控制住曹操,只要擒住曹操,大事可定!」
呼…
此言一出,張繡心頭一震。
「先生大才…」
說着話,張繡就要去點兵…擒賊先擒王!
當然了,他怎麼會知道,賈詡部署在城內的這五百甲士,乃是他的心腹,他早已吩咐過這些人,對付曹操的部將格殺勿論,可曹操本人,卻是不能放箭,亦不能斬殺!
他要放走曹操,讓曹操狼狽的逃竄!
賈詡算的精準。
殺了曹操…那才是他賈詡與譙沛武人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而那時,他的身價將再無意義!
「此事不可泄露,將軍速速按照我的話去做,事不宜遲,間不容髮!」
最後吩咐一聲…
張繡心知事關重大,當即出門駕馬,率親衛疾馳而去…
此間衙署…
唯獨只剩下賈詡一人。
「呼…」
總算是長長的呼出口氣,隔着窗戶,賈詡望向那漆黑一片的蒼穹,他的眼眸漸漸的眯起。
風起於青萍之末!
他似乎已經聽到了,那街頭巷尾傳出的賈詡賈文和重創曹操,計定南陽,此帷幕之後雄才,當與隱麟之才齊名並駕!
「哈哈…」
賈詡嘴角咧開,淺笑一聲。
「聖人之制道,在隱與匿。故而當今時局之下,有帷幕之後的賈詡,也有匿於曹營的隱麟!」
「呵呵…天下本無難事,全在人為佈局而已!」
這話脫口,賈詡的嘴角再度揚起,成竹在胸的笑容更為爽朗了幾分!
恰恰…
就在這時。
「啪啪啪啪…」
就在這衙署的後門處,一道清脆的鼓掌聲響起。
於此相伴傳出的是一道更清脆、爽朗的聲音!
「居天地之間,觀天下之變,深居幕後,控局天下,不愧是當世毒士,不愧是賈詡賈文和!」
「只是可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還不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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