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能作證。」梁鋼道,「李團長確實是這麼說的。」
在這件事情上面,梁鋼沒得選擇,只能跟楚雲飛共進退。
「他娘的,我說過什麼話,我自己不記得,你們兩個倒是記得清楚?」李雲龍險些鼻子都氣歪掉,原以為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無人能及,沒想到今天遇到兩個更無恥的,真就是小王說的,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楚雲飛啊楚雲飛,老子今天算是認識你了。
「雲龍兄,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楚雲飛的臉色瞬間垮下來,冷然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說過的話就得認。」
停頓了下,又道:「我記得雲龍兄說過一句話,地主家雇短工還得給工錢,總不成你們八路軍三八六旅打下了太原,發了大財,卻連區區幾塊大洋的工錢也不願意結給我和鐵鋒兄這兩個短工吧?」
李雲龍為之氣結,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野便不失時機的冷哼一聲,說道:「楚旅長和梁旅長的意思我們明白了,但是我也有一句話想要送給楚旅長和梁旅長。」
楚雲飛輕哼一聲道:「王參謀長請說。」
王野說道:「改天我們團長硬要兩位旅長承認自己沒有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希望兩位旅長也能夠認下。」
楚雲飛目光一冷道:「王參謀長,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王野哂然一笑說道:「不,我只是在奉勸兩位旅長而已,我要是你們,就立刻馬上歸還河源縣城還有福安縣城,那麼你我兩軍就依然是友軍,戰場上依然可以互幫互助,遇到鬼子進犯,依然可以放心的將後背交給對方。」
「可我們要是不歸還呢?」楚雲飛冷然道。
「不……」王野微微一笑說,「你們會歸還的。」
梁鋼笑道:「王參謀長還能替我們倆做決定?」
「為什麼不能?」王野道,「既然兩位旅長可以替我們團長說他沒說過的話,那我自然也可以替兩位旅長決定你們並沒有做過的決定。」
楚雲飛哼哼兩聲道:「那我倒要拭目以待。」
「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王野微笑着道。
說完又扭頭對李雲龍道:「團長,我們走。」
目送李雲龍和王野離開,梁鋼低聲道:「雲飛兄,這跟你說的可有些不同啊。」
「但是至少,李雲龍沒敢徹底撕破臉。」楚雲飛哼哼兩聲,又道,「至於別的,他李雲龍還有王野只管放馬過來,我們接着便是了。」
我們晉綏軍可也不是嚇大的。
……
河源縣城外,王野和李雲龍縱馬疾馳。
李雲龍怒道:「楚雲飛這小子真夠無恥的。」
「是夠無恥。」王野哂然說道,「不過這早在我們意料之中。」
「這倒也是,來河源縣城之前,老子就已經料到這結果了。」在楚雲飛面前,李雲龍仿佛氣得快要爆炸,可是一出了縣城便立刻又恢復老奸巨猾本色,「要是這麼容易就又把河源縣城給讓出來,那他就不是楚雲飛,而是楚地爬了。」
「楚地爬?」王野笑道,「團長,這個綽號不錯。」
「少扯淡。」李雲龍沒好氣的道,「楚雲飛如今的所作所為,那都是各為其主,本人其實還算是條漢子,所以別亂起這種綽號。」
王野說道:「團長說的對,是我格局小了。」
李雲龍接着問道:「小王,想出什麼招來了沒有?」
王野點點頭說道:「本來,我還真沒有什麼思路,但是剛才楚雲飛的一席話,卻把我點醒了,他說我威脅他,那我們就真的威脅給晉綏軍看。」
「你的意思是說,還像上次那樣出動部隊包圍縣城?」
李雲龍搖搖頭道:「這次只怕是不管用了,楚雲飛都已經把他的旅部搬到河源縣城,無論我們怎麼包圍縣城,他都不會再輕易挪窩了,再說有過上次的經歷,楚雲飛大概也能夠猜到我們的底線,知道我們不敢真動手,他就不會真的害怕。」
王野微微一笑說:「團長,我說的不是這個。」
李雲龍道:「那又是哪個?」
王野笑道:「回去再說。」
「我肚子餓得不行了。」
……
浮亮山要塞這邊馬上就要開飯了。
天色逐漸的暗下來,浮亮山的四周已經燃起了無數支火把。
亮如白晝的火光中,幾十個戰士及民兵正在來來回回穿梭,將一盆盆的烙餅、一筐筐的白面饃饃從臨時搭建在要塞入口的伙房端出來。
伙房裏邊熱汽蒸騰,老王頭帶着炊事班的十幾個伙夫,已經是忙得滿頭大汗。
獨立團的八大主力營分別駐紮在各自防區,慶功宴自然也是分開操辦,甚至還會錯開時間,以便李雲龍、趙剛幾個參加各營的慶功宴。
所以要塞的慶功宴只有團直屬連、直屬隊參加。
但既便只有幾個直屬連、直屬隊,也足足有一千多人,相當於以前的一個團。
這一千多號人的吃食都要老王頭他們負責,從下午兩點開始老王頭和十幾個伙夫就開始忙,一直忙碌到現在也還沒有把慶功宴準備好。
「木頭,你去把臘肉拿出來切片,記得切厚些。」
「小七,你把這兩筐白蘿蔔刨了,記得刨細些,容易入味。」
「六牛,伙房的柴禾快沒了,你趕緊帶人再去搬幾捆過來,動作快些。」
老王頭一邊篤篤的剁着白菜,一邊指揮其他伙夫忙這忙那,正忙着呢,冷不丁一顆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
「叔,要幫忙不?」
探頭進來的人是魏西來。
老王頭臉上便露出會笑的笑。
魏西來可是全團的寶貝疙瘩,老王頭尤其寶貝。
雖然現在的魏西來已經長成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可在老王頭眼裏,卻仍舊是那個剛進獨立團的小毛孩,瘦得能讓風颳跑。
放下菜刀,順手揭開旁邊一口二十八寸大行軍鍋的木鍋蓋,裏邊便立刻湧出一股濃郁的熱汽,伴隨着蒸騰的熱汽,還有馥郁的肉香味。
老王頭伸手到鍋裏邊一扒拉,再拿出來時,就多了塊燉肉。
這塊燉肉的尺寸夠大,看着足有三寸見方,少說有四兩重!
老王頭拿溫水泡開的干荷葉把燉肉包裹好,再遞給魏西來:「拿去吧。」
「謝謝叔。」魏西來便立刻眉花眼笑的接過干荷葉包裹好的燉肉,喜孜孜的走了。
看着魏西來身影走遠,老王頭才發現當年剛加入獨立團的小毛孩,不知不覺間已經長成了一個大高個,就是身量瘦了些。
看來還得多吃肉多吃飯才行。
多吃才能長得更壯實、更高。
到了戰場上才能殺更多鬼子。
……
要塞外面,各直屬連、直屬隊的戰士們已經陸陸續續入座。
都是按照各自的建制,分開就坐,警衛連一堆,騎兵連一堆,裝甲連一堆,炮兵連又是一堆,戰狼中隊也是一堆。
但是互相之間的間隔並不遠。
反正現在是夜間,也不怕鬼子的轟炸機來轟炸。
沒有桌子,都是拿修建工事用的柵欄板臨時充當的長桌子,沒有凳子,則是拿空的彈藥箱充當的凳子。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戰士們的熱情。
前後忙碌了快一個月,打了大勝仗,終於能一吃頓好的了。
團長可是答應過他們,等打了勝仗,每個弟兄都能夠分到二兩地瓜燒,好多戰士們都已經饞得不行了。
相比大多數兄弟部隊,他們獨立團的伙食已經算是不錯了。
但既便是他們獨立團,除了戰狼中隊這個特例,其他的各個單位也就逢年過節或者打了勝仗才有機會吃一頓好的。
今天對戰士們來說就是過節。
不少心急的戰士甚至還敲起了桌子。
「噹噹當,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
「噹噹當,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着急。」
在戰士們的哄鬧嬉笑中,第一道硬菜終於送上桌。
「餃子來了,餃子來了!」二十多個民兵一邊大聲吆喝着,一邊抬着十幾隻大木桶從伙房裏快步走出來。
只見大木桶內熱汽蒸騰。
伴隨着熱汽,有誘人的肉香味和面香味瀰漫開來。
很快,一盆盆的餃子就分到了各個單位的長桌上。
其他各個直屬連、直屬隊直接就叭唧叭唧的開吃。
謝偉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撈餃子,卻被王根生一巴掌給拍開:「你餓死鬼投胎啊?團長和隊長還沒回來呢。」
「團長和隊長去了河源縣城,誰知道他們啥時候才能回來?」
謝偉不滿的小聲嘀咕道:「他們要是今晚不回來,我們還能等他們一晚上不吃?再說隊長都提前說過了,不用等他。」
「再等一會。」魏大勇看了看表。
「要是七點半還不回來我們就不等了。」
話音才剛落,魏西來忽然從前面不遠處飛奔而來。
魏西來一邊跑一邊喊道:「團長回來了,隊長回來了!」
眾人急扭頭看時,便看到兩騎快馬順着大路飛奔過來。
等離得近了,才看清楚馬背上的真是李雲龍還有王野。
魏大勇便一個箭步搶上前去,一伸手牽住了李雲龍和王野的馬韁,笑着說道:「嘿嘿團長,嘿嘿隊長,你們兩個回來了?」
「回來了。」李雲龍翻身下馬,把韁繩一丟,扭頭就走。
王野跟着翻身下馬,隨手也把烈炎的韁繩丟給了魏大勇。
魏大勇摸了摸光頭,又把兩匹戰馬的韁繩丟給剛跟上來的葛二蛋:「二蛋,去,把團長和參謀長的馬送去馬廄。」
「怎麼又是我?」葛二蛋怒道。
「咋,你有意見啊?」魏大勇瞪圓眼睛。
「沒。」葛二蛋秒慫,「今晚的月亮好圓,呵呵。」
「小樣,敢跟俺炸刺?」目送葛二蛋牽馬遠去,魏大勇輕哼一聲,又顛兒顛兒的回到桌邊,看到自己的彈藥箱已經被李雲龍給佔了,立刻又顛兒顛兒的搬了個新的彈藥箱,一臉謅媚的坐在了王野的右手邊。
「酒呢?怎麼沒看見酒?」李雲龍怒道。
「團長,就等你發話呢。」老苟笑着說道,「你不發話,我可不敢做這個主。」
「娘的,政委呢?」李雲龍在河源縣城吃了一肚子火,黑着臉道,「老刑呢?」
老苟道:「刑副團長還沒回來,政委倒是回來了,可是又跟王院長去了趙家峪,還說傍晚前准回來,可到現在也不見回來。」
「老趙去了趙家峪?王院長也去了?」
李雲龍聞言瞬間警覺起來:「出啥事了?」
「不知道。」老苟攤手說道,「政委沒跟我說。」
李雲龍本能的意識到可能是秀芹出事了,起身就要走。
「團長,我跟你一塊去。」王野跟着起身,又讓二蛋去牽馬。
魏大勇、魏西來等特戰隊員、老苟和供給處的幾個幹事便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今晚的這頓慶功宴還能不能吃了?
好在就在這個時候,大路上又響起馬蹄聲。
急回頭看時,卻是趙剛騎着戰馬飛奔而回。
李雲龍便急迎上前問道:「老趙,是不是我們家秀芹出事了?」
「老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着急,所以才趕着回來。」趙剛喘了口氣,又說道,「秀芹在餵豬時摔了一跤,動了胎氣。」
「啊?」李雲龍臉都綠了。
感覺從地面一下就跌進了深淵。
趙剛又說道:「不過王院長說了,問題不大。」
「噢,沒事啊。」李雲龍鬆了口氣,感覺又從深淵回到地面。
趙剛接着說道:「老李,今晚的慶功宴你就別參加了,先回趙家峪看看秀芹吧。」
「那怎麼行?」李雲龍壓低聲音道,「老趙,我不能讓戰士們看笑話,說咱老李半個月沒見着媳婦就想媳婦想得不行,不像話。」
趙剛哼聲道:「我看哪個敢嚼舌根子。」
李雲龍又道:「老趙,戰士們盼這頓慶功宴可是盼了好久了,臨了我這個團長卻因為私事不出席,這說不過去呀。」
王野便說道:「團長,這有什麼的呀。」
頓了頓,王野又說道:「今天這頓其實並不算慶功宴,而只是給弟兄們接風洗塵的接風宴,改天等刑副團長回來,再把秀芹嫂子也接來,最好是丁團長和孔團長也過來了,咱們再正兒八經的鬧一頓慶功宴。」
趙剛雖然覺得這麼做有些過於奢侈了,但是既然王野都已經提出來了,他也就不想拂了王野的面子,畢竟又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
當下趙剛說道:「老李,你覺得怎麼樣?」
「那行,就這麼說定了,我就先回趙家峪了。」
點點頭,李雲龍又對葛二蛋道:「二蛋,快去牽馬。」
可憐的葛二蛋,剛坐下來吃了個餃子,便又要去馬廄牽馬。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李雲龍的警衛員呢?當下葛二蛋從搪瓷臉盆里胡亂抓了一把餃子裝口袋裏,一溜煙的奔着馬廄方向去了。
……
太岳山,三八六旅旅部。
旅部今晚也在辦慶功宴,不過規模就小得多,參加宴會的只有太岳軍區四個分區的那十幾個團的團級幹部,再加旅長還有參謀長。
而且旅部慶功宴的標準,就比獨立團差遠了。
獨立團那邊又是餃子和白面饃饃,又是臘肉白菜燉粉條子,甚至還有酒,可旅部這邊的慶功宴只有烤地瓜、烤土豆、煮苞谷棒子,沒酒。
這與其說是一頓慶功宴,不如說是一頓便飯。
揚了揚手中那顆烤土豆,旅長打趣道:「你們別嫌我這頓慶功宴寒酸啊,我可不是李雲龍、丁偉、孔捷他們那樣的地主老財,拿不出好酒好肉和白面饃饃招待你們,更不可能有一塊多一瓶的杏花村給你們喝。」
在場的不少幹部莞爾失笑。
心說旅長其實也不捨得虧待戰士,就是虧待他們這些幹部。
程世發卻有些不滿的說道:「旅長,一塊多錢一瓶的杏花村你拿不出來,但是從太原繳獲的日本清酒你總拿得出來吧?」
「清酒?你還真的是好意思。」
旅長道:「這些日本清酒拿到黑市一瓶能賣五毛甚至八毛,這可是經費,就這樣拿來讓你們給喝了,豈不是天大的浪費?」
「旅長,那你總得給我們點甜頭吧?」
頓了頓,程世發又道:「畢竟打了這麼大勝仗。」
「甜頭?我早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旅長哈哈一笑又道,「都端上來吧。」
下一刻,旅部的警衛戰士便給在座的幾十個團長、副團長以及團政委各端上來一搪瓷茶杯的蜂蜜水。
「這可是正宗蜂蜜水。」
旅長笑着說道:「怎麼樣,夠甜吧?」
程世發抿了一小口蜂蜜水,流露出一臉便秘的神色,旅長,你說的甜頭,原來是這樣的甜頭?這還真的是甜頭呢,艹!
一轉念,想到李雲龍、丁偉和孔捷他們這會肯定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程世發心下就越發的哀怨,都是四方面軍出來的老戰友,也都是團長,差別咋就這麼大呢?憑什麼李雲龍他們能夠吃香的、喝辣的,他就只能嘗點甜頭?
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可着李雲龍他們仨啊?
旅長,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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