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
乾回大軍連營西三十里,天狗軍營地。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天狗軍抵達奉元後的第一次侵擾戰便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雖然此戰粗略估計至少殺敵萬人,但說實話卻並未達到預期目的。
毫無疑問,這跟魏長天突然下令撤兵脫不了干係。
「相公,方才戰局並無異樣,我們為何要撤?」
剛剛搭建起的營帳之中,楊柳詩終於問出了這個她早就想問的問題。
而由於此時帳內只有他們兩人,因此魏長天也沒隱瞞,很快就將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遍。
聽完後,楊柳詩不可避免的愣了楞,半晌之後才若有所思道:
「這麼說來,楚先平他一直都在暗中幫助我們?」
「嗯,看起來是這樣。」
魏長天眼神嚴肅的點了點頭:「起初他走時便留下了赤霄劍,之後又提醒你要注意杜常,現在更是警告我要提防呂鴻基的後手」
「從結果來看他確實是在幫我們,只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或許他打從一開始便壓根未反呢?」
楊柳詩皺眉問道:「之前奴家便覺得這當中處處透露着古怪,而如果真是楚先平演了一出假叛的大戲,那一切倒是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假叛唉,我不是沒這麼想過。」
輕輕嘆了一口氣,魏長天搖搖頭說道:「但你別忘了他做過的另外那些事。」
「最早,我讓閆懷清試探他,他說了謊。」
「再之後,青州那五百懸鏡司差役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中,一個沒活。」
「現在,莊之明幾人是奉了他的命令才會出現在這裏。」
「還有那句口信。」
「人各有志你覺得他如果是假叛,有必要給我留這樣一句話麼?」
「這」
低了低頭,楊柳詩並沒立刻說話,看得出心中很是矛盾。
一方面,楚先平的確在「叛變」後又幫了他們很多,最起碼要不是前者,天狗軍現在或許已經被杜常葬送在落星谷了。
但另一方面,魏長天說的也沒錯。
如果只是假叛,楚先平為什麼要殺那麼多懸鏡司之人?又為什麼要令莊之明來幫呂鴻基穩定軍心?
是,他確實讓莊之明留手了。
可站在另外一個角度來想,剛剛那次偷襲也確實「嚇」退了天狗軍
「或許他只是不想被呂鴻基察覺到呢?」
思考片刻後,楊柳詩輕聲道出自己的想法:「楚先平境界低微,若是假叛,一旦露出丁點痕跡或許便會前功盡棄。」
「李姑娘曾說過想要騙過別人,定要先騙過自己。」
「可能楚先平只有這麼做才能保全自己?」
「」
繡眉微皺,聲音不大,與帳外的嘈雜聲混作一團。
楊柳詩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覺得楚先平是為了將戲演的更逼真一些,所以才「將計就計」,在明知閆懷清是有意試探他的情況下仍舊對魏長天說了謊。
包括之後殺了那五百懸鏡司差役,也只是給天下人看的。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無疑是想讓所有人都認為他真的反了,進而令呂鴻基徹底相信他
很明顯,在經歷過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後,楊柳詩已經逐漸開始傾向於楚先平並非真的背叛。
不過魏長天卻是又一次搖了搖頭,想法跟她並不相同。
「你這個說法還是講不通。」
「他騙別人我能理解,但他有必要騙我麼?」
「好,就算他是為了能夠順利接近呂鴻基,不惜連我也算計在內。」
「可現在呢?如果他是假叛,如今這種緊要關頭總該跟我說實話了吧?」
「否則我若是做了什麼事打亂了他的計劃,或者是他做了什麼事打亂了我的計劃,那到頭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在我看來,他幫我也好,幫呂鴻基也罷,看似是真,但實則都是假的。」
「他做了這麼多,說到底只不過都是在幫他自己而已。」
「」
不認為楚先平是假叛,認定前者做這一切只是為了一個暫且未知的目的。
這就是魏長天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過
「相公,那你為何還要令天狗軍撤兵呢?」
突然,楊柳詩輕聲問了一個問題,亦讓魏長天的表情產生了微不可查的變化。
帳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楊柳詩頓了頓,看着他繼續說道:
「既然相公認定了楚先平不是假叛,那為何還要幫他演這場戲?」
「還有,相公方才說楚先平直到現在都沒有與你說實話。」
「可依奴家看,楚先平其實已經說過兩次了」
語氣認真,楊柳詩聲音清晰迴蕩在魏長天耳邊。
她口中的「兩次」指的是什麼,魏長天自然懂。
一次是王康說的那句「五日之後水落石出」。
一次是莊之明說的那句「不出五日,我必會給你一個想要的結果」。
這兩句話確實都可以理解成楚先平在「表忠心」,而從魏長天下令天狗軍撤退這個舉動來看,他好像也並不似嘴上說的這麼不信任前者。
「行吧,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撇撇嘴,魏長天無奈的看了楊柳詩一眼:「柳詩,我發現你服過日蝕珠後不光道行大漲,就連心思也細緻了許多,都快跟李子木差不多了。」
「奴家是狐妖,本就該是如此嘛。」
眼睛彎成月牙,楊柳詩毫不遮掩的打趣一句,然後就追問道:
「相公,那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做呢?」
「接下來」
扭頭看了看擺放在桌案上的一盞明燈,魏長天有些苦惱的揉了揉額頭。
很明顯,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跟他如今對楚先平的信任程度直接掛鈎的。
而他雖然剛剛「配合」了楚先平一次,但也不能說就已經再次相信了後者。
最起碼不是完全信任。
「照舊吧。」
思考了片刻之後,魏長天慢慢站起身,沉聲說道:
「從明早開始,天狗軍便繼續侵擾敵營。」
「只不過改成小股騷擾即可,每三個時辰一次,如若莊之明等人現身便撤。」
「梁叔和韓兆後日就到,到時候決戰會按原定計劃進行。」
「不管楚先平真反假反,我們都不能因為他的一兩句話便放棄這次戰機。」
「就這樣。」
「」
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魏長天已然走到了帳簾邊。
他伸手掀開帳簾,帳外恰有一隊巡邏兵卒走過,遠處無數妖獸仰首頓足。
混亂的聲音充斥在耳邊,頭頂一輪月,如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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