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一股淡淡藥香,江銘川挑了挑眉,貼到顧七耳邊:「小娘子,勾引哲王的手段,有些特別啊。」
顧七緊皺着眉頭,血氣上涌,越是用力,手腕被箍得越緊!
他拽住手腕,用力向上提!
「嘶——」顧七疼得咧嘴。
這場景,無比眼熟。
顧七扯起嘴角,身體向後靠,用後背頂着江銘川步步後退!
倏地,她剎住腳,二人拉開小段距離。
好在早早跟着韓子征習武,腰肢柔軟,她輕鬆下腰,側過身去...
「哼!」江銘川冷哼一聲,似是早有準備,抬起膝蓋將顧七手中匕首頂起,落到自己手中!
屆時,顧七已翻身抓住江銘川拿着匕首的小臂,抬手緊握成拳,凸出的骨節朝着江銘川肘部凹陷處用力一擊!
強烈的酥麻之感,讓江銘川霎時鬆了手。
顧七接過匕首,向上一挑!
那刀鋒尖銳,江銘川躲閃不及,「咔」地劃在臉上!
深知不是對手,顧七不再戀戰,趁江銘川驚訝之際,移至門前,借着輕功一路跑了出去,翻牆而出。
江銘川站在門前,月光將整張臉割開,照到的半張臉上透着玩味和算計,鮮紅的口子正汩汩流血。
回了廂房,脫下夜行衣。
顧七儘量讓自己平靜,可握着茶盞的手依舊在不停顫抖。
她越發坐立不安起來,若江銘川將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告訴元哲,後果不堪設想!
「江銘川...」顧七低念着江銘川的名字,眸子微眯,閃出無盡寒意。
天邊泛起魚肚白,打破了漆黑的夜空。
紅日緩緩升起,發出的金色光輝打在青州城門上。
城牆上的士兵懷中抱着長槍,昏昏欲睡,陽光打在臉上,緩緩睜眼,打了個哈欠。才一會兒,替換的人走上城牆,接過長槍,迎着朝陽挺直身軀,眼中閃着熠熠光輝。
昨夜心中焦躁,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顧七盯着頭頂紗帳,伴着寅時打更聲響,方昏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聽到嘰嘰喳喳的鳥叫,顧七睜開眼來,頭痛欲裂。起身套了件淡青色外衫,洗漱一番,打着哈欠去了晏楚榮的廂房。
打開門,發現床上空空,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
顧七一驚,忙跑了出去,廊下拐角處,戎狄腳步匆匆,低着頭往這邊趕。
「戎將軍!」顧七跑了上去。
「先生...」
顧七抓着戎狄胳膊,面露焦急:「戎將軍,許月琴呢?」
「許月琴?」戎狄一臉迷茫。
「就是,就是紅袖樓的老鴇,趙秀蘭!」
「哦,今早將她安排到西面廂房了。」戎狄說罷,拉着顧七急急朝正廳走:「別說她了,先生,出大事了!」
顧七緊倒着步子,才勉強跟得上戎狄的速度。
到正廳時,元哲上座,整張臉陰森可怖,手中攥着不知名的帖子。
謝若泠於右手邊落座,見顧七過來,忙起身:「裴大人,出事了!」
顧七一驚!蒼白的臉透着淡淡灰色,心臟似是要從胸腔中跳出來!她緊緊盯着元哲手上的帖子,暗道不妙。
難道今早,江銘川便把自己的身份暴了出去?
她不自禁後退半步,哆嗦着摸去後腰匕首。
「啪!」
顧七周身一震,嚇得又退了半步!
只見元哲大掌扣着帖子,猛拍在桌上,怒目而視。
「這江銘川,到底存的什麼心思?竟將這種邀帖送到將軍府,還只讓先生一人前去!」
顧七錯愕地望向戎狄:「你說什麼?」
戎狄稍稍側身,看着顧七:「江銘川今早差人送來邀帖,邀先生您一人,前去紅袖樓。」
「什麼由頭?」
「花魁大選。」
顧七更是驚詫:「紅袖樓的花魁,不是李若汐麼?」
戎狄面容嚴肅,低聲道:「死了。」
這話猶如驚天霹靂,打得顧七滿眼震驚:「這...這是怎麼回事!」
主座上的元哲,幽幽嘆了口氣:「核審籍契當晚,便上吊自殺了。」
自殺?未免太過蹊蹺。
顧七眉心一蹙,看向元哲手中的邀帖:「既如此,便走一遭。」
「不行!」元哲一聲吼,連旁邊的謝若泠都嚇一激靈!
元哲將帖子往下一甩:「戎狄!把帖子退回去,就說顧公子感染風寒,不便前往。」
戎狄抱拳:「是。」
顧七呆站着,看戎狄撿起地上的邀帖,跑出廳去。
回過頭來,迎上元哲擔憂的目光。
見此情景,顧七反而鬆了口氣。雖不知江銘川邀自己單獨前往紅袖樓的目的,但江銘川沒將女兒身份捅破,對自己來講,便是安全的。
她朝元哲微微一笑,走到旁邊圈椅坐下:「殿下,臣有收穫。」
「什麼收穫?」
顧七抬起兩根手指,朝身旁丫鬟揮了揮,丫鬟忙上前添了盞熱茶。
元哲見顧七並未喝茶,會意道:「你們先下去。」
周圍伺候的人悉數退出正廳,謝若泠緩緩坐了下來,望着顧七。
淡淡茶香,沖走了絲絲困意。
顧七強打着精神,將昨夜見紅袖樓老鴇的事情娓娓道來。
謝若泠聽了,先是震驚,隨後憤怒,最後難掩悲傷,長嘆了口氣:「這麼說,趙秀蘭早就死了?」
顧七端起茶盞,看着謝若泠,點了點頭。隨後轉頭望向元哲:「許月琴算是證人,眼下只要找到那名單,就能定罪了。」
元哲拇指摩挲着腰間圓玉,細細思索着:「那名單,極大可能,就藏在那書房密室里。可謝泠去過一次,難免打草驚蛇。」
顧七後怕起來。
江銘川在這青州混跡許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能打交道,想來心思是極為縝密的。自己昨夜竟熱血昏了頭,不顧後果沖了過去!
「還需從長計議。」
元哲說完欲走,餘光瞥見睏倦的顧七,湊了過去。
顧七一急,起身時鼻子磕到元哲胸膛上,酸得眼淚流了下來。
她捂着鼻子,仰頭看向元哲。恰好一隻大手落在臉上,粗糲指腹擦去眼角淚珠。
「沒睡好?」
顧七乾笑兩聲:「是,昨夜,昨夜釅茶喝多了些。」
「快去休息罷。」
「是,殿下。」
待回了廂房,顧七打了個哈欠,抄起角落木桌上的銅鏡,照了起來。只見自己臉色蒼白,眼周透着淡淡青黑,眼白里存着些許血絲。
「唉。」她嘆了口氣,將銅鏡放下,躺回榻上和衣而臥。
一整天,平靜異常。
晚膳過後,顧七站在院中,仰頭看着月亮。
「先生很喜歡看月亮。」
回過頭來,見戎狄站在身後,正仰着頭:「今天的月亮,不如昨天的亮。」
「是啊,」顧七嘆了口氣:「灰濛濛的。」
「我還是更喜歡看日出。」戎狄背着手,憨笑起來,忽想起什麼,拍了拍顧七肩膀:「先生,殿下在翠竹亭等您。」
「你不早說!」顧七忙朝西面翠竹亭的方向跑去。
似是回到了去年秋天,同樣的朦朧月光,投在稀稀拉拉的竹子上,在石子路上留下斑駁暗影。不同的是,秋天穿着大氅都覺得涼,如今穿着薄衫卻透出細汗。跑到盡頭,見元哲在涼亭端坐。顧七在原地緩了緩,整了整衣衫,朝涼亭緩步走去。
「殿下。」朝着元哲恭敬行禮。
元哲攤開手,給對麵茶盞添滿熱茶:「坐。」
顧七上前一步,坐在石凳上:「殿下,喚臣來所為何事啊?」
元哲側過身子,微微仰頭:「賞月。」
顧七抬眼一撇,這裏沒有高高院牆,也沒有明晃晃的燈籠,僅有銀色光輝鋪灑在路上,月亮,似是更亮些。
她亦側過身,抬頭望着月亮:「殿下也喜歡看月亮?」
元哲眸子暗了下來:「不喜歡。本王,不喜歡夜。」
顧七頓住,望着元哲的臉,他似乎有心事,整個人在月光下,顯得陰陰鬱郁。
「殿下,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元哲稍稍偏頭,掃了顧七一眼,端起茶盞淡淡道了聲:「沒有。」
「哦。」顧七亦捧起熱茶,淺酌了一口。
二人便這樣靜靜坐着,仰頭看着月亮。
忽然,聽到幾聲犬吠。
「哪來的狗?」
元哲端着茶盞,喃道:「許是旁邊小巷子裏的野狗,不甘寂寞罷。」
不知為何,這幾聲叫,引得顧七心慌。
她放下空盞,皺起眉頭來:「殿下,今日似乎太安靜了些。」
元哲豎耳仔細聽着,只有微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他微微一笑:「不必擔心,這將軍府,固若金湯...」
「抓刺客!」
二人一驚,坐直身體朝院子方向望去!
不一會兒,傳來密密敲鑼的聲響!
顧七眯了眯眼,見一黑影翻牆而出:「殿下!在那!」
才剛說完,元哲便沖了出去!
顧七下意識準備飛過去,忽想起自己不能暴露武功。只好撩起長衫,小跑到院中。
小院中圍滿了人,舉着燈籠火把。
看到元哲高大的背影,正低着頭。
「怎麼樣了?」顧七跑得岔了氣,捂着肚子湊了上來。
鑽到人群中,見一蒙面男子七竅流血,直愣愣躺在地上!
「這是...」
元哲沉臉鎖眉,冷聲道:「吞藥了。」
顧七蹲下身來,在這刺客身上摸索:「可有什麼線索?」
戎狄舉着火把,咬牙切齒道:「我府上的兵。」
顧七頓住,轉頭望向戎狄,滿眼不可置信!
府兵中藏了奸細,元哲口中固若金湯的將軍府,恐怕早就漏成了篩子。
「難道是...」顧七站起身來,眼中透着驚恐!
江銘川,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偌大的將軍府,又藏着多少細作?
和顧七一同煩惱的,還有旁邊站着的元哲。
他抬起頭,冷眼掃着周圍的府兵。
片刻,元哲沉聲道:「處理了吧。」
府兵快速將屍體抬出將軍府,院中燈火通明,靜默無聲。
待元哲和戎狄離開,其餘府兵又聚了片刻,隨即四散。
顧七回到廂房,見桌上放着東西。
她走過去,抄起灰色鑲金的無名帖。
「啪!」
顧七滿眼驚恐,手不自主哆嗦。
帖子掉在地上,內里攤開:
「謹奉顧氏翩翩兒郎
自紅袖樓一別,江某每每翹首以盼,終未嘗一敘。
恰逢紅袖樓奪選花魁,百花爭艷。
奈何誠邀遭拒,故深夜造訪。
盼兄勿怪,思兄切切。
望明日子時,顧兄賞光。
屆時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江——銘——川!」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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