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皺着眉頭,眺望着這所宮殿,心裏有着莫名的不安。
「占卜家」的本能告訴他,這座古怪又古老的建築里藏着什麼不能驚醒的東西。
過了很久,木門上的窗口打開一條細縫,一隻暗黃色的眼睛警惕地審視着來客,聲音嘶啞無比:「找誰?」
「來參加斯卡蕾特家的賭局。」
溫森將一張便條從門縫裏塞了進去。
「原來是斯卡蕾特家的客人。」
看門人發出難聽的笑聲:「我們這兒可真少見您這樣尊貴的客人吶。」
門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緩緩地打開了,看門人在門後笑着看向他們。
他身體畸形,瘦小乾枯,胸前只覆蓋着一層皮膚,肋骨清晰可數,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更像一隻沒有進化完全的猴子。
一股濕潤腐爛的氣息沖了出來,陰冷得叫人渾身戰慄。
就在安妮想要朝裏面張望的時候,溫森對着她和安東尼伸出了手,低頭看去,居然是兩張皺巴巴的面具。
「戴上它,別叫裏面的人記住你們。」
溫森一面說着,一面從兜里摸出一張滑稽的小丑面具戴上,顯然已經是輕車熟路。
西澤爾湊在塞爾維莉婭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美第奇家族的族長來這種地方,會給人留下話柄的。」
「有必要麼?」
安東尼看着自己手中那張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的皮面具,心裏有些牴觸。
「亞伯拉罕家的男孩來這裏,會給人留下話柄。」
安妮戴上了人皮面具,那張漂亮的面孔立刻被遮擋起來,只露出了璀璨如晨星般的黑色眼睛:「這樣高貴的姓氏,不應該行走在這種下等人聚居的地方。」
看門人這時才注意到溫森身後的兩人,他的臉色突然就變了:「您的那張邀請函只能帶上一個女伴,先生。」
溫森笑了笑,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銀幣,用指尖彈出。
「好嘞!」
看門人居然用那矮小而畸形的身體跳了起來,伸手穩穩地將銀幣接在了手中。
緊接着,他臉上又露出了討好的笑容:「裏面的道路很複雜,閣下要不要一個引路人?」
「不用,這裏我很熟。」
溫森嘴角勾起,似乎是覺得有些意思,於是這次他隨手把兩枚銀幣拋到空中。
在那一瞬間,看門人躍起,他畸形的身體在空中做出了猴子撲擊敵人的兇猛動作,探出乾枯見骨的手一把把銀幣抓在手心裏。
他迫不及待地用枯黃的牙齒咬了咬銀幣,確認那是真的,不禁喜笑顏開。
溫森臉上露出輕慢的笑,準備探腳邁入門檻。
就在這時,身後的安妮卻突然開口,她伸手指向那名被鎖鏈鐐銬束縛的女巫:「可以讓她當嚮導麼?」
「這...」
看門人看向安妮手指的方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
安妮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安東尼。
而安東尼也沒有說話,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溫森。
「喂喂餵...」
溫森收回了那隻邁出去的腳,用無奈的目光看向了身旁那名被鎖鏈牢牢束縛住的女巫:「你們是想要我的命吧?私自釋放女巫,給聖事部那群傢伙知道了是要把我送到火刑架上的!」
「沒有讓你釋放她。」
安妮笑了笑:「只是讓她當嚮導而已,我想和她說一會話。」
溫森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後跨進了門檻,拎着看門人嘀嘀咕咕地說了好一陣子,期間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看門人臉上的神色從一開始的堅決逐漸變成了猶豫,到最後又變成了貪婪,從自己的脖子上接下了那一根已經佈滿了油膩與黑灰的鑰匙。
「好了。」
溫森以大獲全勝的姿態接過鑰匙,遞給安東尼:「只能打開四肢的鎖鏈,脖子上的千萬不能動,知道了麼?那是用來束縛她超凡能力的東西。」
「你怎麼和他講通的?」
安東尼問道。
在他印象中像看門人這樣的老頭都倔地很,不像是好說話的。
「我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溫森輕聲笑了笑:「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的金幣。」
安妮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從安東尼的手裏拿過鑰匙,然後走到了女巫的面前,對着鐵鏈上的鎖孔遞出鑰匙,依次解開了束縛她四肢的鎖鏈。
鎖鏈解開後,這名女巫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跌倒在了地上,許久都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會走路。」,溫森說道:「她起碼幾十年沒有碰到過地面了。」
安妮皺了皺眉頭,伸手將女巫扶起,讓她倚靠在牆壁上,問道:「那她是怎麼活下來的?誰給她吃的?」
「有人愛她咯,在這樣的地方,誰能拒絕這麼漂亮的女人?誰又能捨得她死?即使她想餓死,也會有人把食物嚼碎了餵在她的嘴裏,強迫她咽下去吧?」
溫森走到女巫的身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那張臉雖然蒼白而又髒兮兮的,但是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的容光,與所有女巫一般,魅惑無比。
即使是現在只要洗乾淨臉, 溫森相信她依舊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尤物,滿頭的白髮只會給她些許歲月的氣息。
「噁心。」
安妮冷哼一聲,然後示意身旁的安東尼將她抱起來。
安東尼有些嫌棄女人身上的味道,但考慮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未婚夫當着自己的面抱着別的女人,不會吃醋嗎?」,看到吃癟的安東尼,溫森嘴角的笑意幾乎抑制不住,甚至還火上澆油。
「不是每個人都像那位公爵夫人。」
安妮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着痕跡地敲打了下這位聞名維林諾的妻管嚴,然後朝着打開的門內走去。
門裏是幽深曲折的樓梯,兩側都是堅硬的石牆,石縫裏生長着苔蘚,隱約瀰漫着一股尿騷味,隔着很遠才有一盞油燈,看不清盡頭,不知通向何方。
在四個人都進了門後,看門人回身去把木門關上,廊道里立刻變得陰暗了起來。
就這時,被安東尼抱在懷中的女巫忽然抬頭,望向前方的安妮。
沉重的鎖鏈依舊束縛着她的脖頸,但她確實在用力的抬頭,目光如同磁石一樣黏住安妮的背影。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
她用清晰地聲音重複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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