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跪伏在地上,源稚女低下頭,望着掙扎的諾頓,默默地出神。
諾頓也冷冷地看着源稚女,他嘶啞的喉嚨里好像卡了什麼東西,一股腦地將包裹着粘稠口水的路明非從喉嚨里吐了出來。
重見天日的路明非猛烈地咳嗽,龍王的身體裏臭氣熏天,路明非害怕拿刀胡亂瞎砍,像是孫悟空進了鐵扇公主的肚子裏,到處亂蹦亂頂。
「路明非?」
「稚女,快幫我一把!」
路明非哭爹喊娘地向源稚女伸手求救,源稚女丟下了「暴怒」朝着路明非跑了過去,拉住了路明非的手。
諾頓伸出一隻能拍碎路明非的爪子,源稚女抬起頭,驚恐之中用力地把路明非從黏液中拉出來。
這麼近的距離,路明非肯定會被龍王一巴掌拍成番茄醬的。
可叫人奇怪的是,諾頓抬起一隻爪子,並沒有選擇拍下去,而是靠着僅剩的一隻前肢,一點一點地緩慢爬行。
他看上去有些淒涼悲慘,爬行的時候身體一搖一擺,一高一低,很不協調,速度也很慢。
他的黃金瞳沒有之前那般閃亮,眸光在一點一點地暗淡,龍王的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的時刻。
哪怕是諾頓這樣的龍王,在堅不可摧的鱗甲和皮膚的包裹下,依然是血肉之軀,路明非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用大劍擊中了龍王的命門。
此時,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在僅剩的時間裏,諾頓可以選擇重燃黃金瞳,將燭龍和毀滅帶給所有人。
可他並不想這麼做了,在不多的時間內,他想做點更加有意義的事情。
路明非和源稚女目瞪口呆地望着諾頓爬向了另一具屍體,那是康斯坦丁,諾頓的弟弟。
「這...」
路明非看向源稚女,源稚女抿抿嘴,不說話。
諾頓來到了康斯坦丁的身邊,展開了那雙滿是瘡痍和破爛的翅膀,將康斯坦丁包裹住,而他護在了康斯坦丁的身體上。
龍王諾頓的黃金瞳最終還是熄滅了,眼睛暗淡的化作了石頭,身體趨於僵硬。
至死,他都守護在弟弟的身邊。
「我們...贏了?」路明非摸了摸臉,一臉不敢置信,這一切都太夢幻了!
「應該是的。」源稚女微微點頭。
他們真的殺死了龍王,這是一是歷史性的勝利,應該是值得高興的。
可是,源稚女實在是有點高興不起來,反而心底空落落的,仿佛丟掉了什麼東西。
轟隆...
山間裏的熱氣流上升遇冷成水,天空響起了悶雷,冷風在山間悽厲地遊蕩,很快嘀嗒嘀嗒的雨水就逐漸落下,將學院僅存的餘溫也帶走了。
雨水很快就打濕了地面,地上的人也陸續醒了過來,他們望着死去的龍王和跪坐在龍王面前的兩人,興奮的大聲呼喊狂歡,人們擁抱在了一起。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降溫降暑,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源稚女,他本來還挺開心的,可好像現在被源稚女傳染了似的,也變得心事重重,偶爾擠出一點苦澀出來。
讓源稚女在意的不是龍王諾頓的死,而是那一份至死都要守護彼此的兄弟情。
康斯坦丁為了哥哥而滿世界地尋找諾頓,被源稚女帶出了青銅城,來到了卡塞爾學院,並最終在源稚女精神言靈的世界中崩潰而死。
諾頓為了守護弟弟,放棄了最後的復仇機會,而是將自己的身體蓋在了弟弟的屍骨上。
這讓源稚女想到了紅井深處,他和源稚生相擁而死。
源稚女那一生都是不幸福的,可在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好開心,他終於可以撇開繪梨衣這個源稚生疼愛的妹妹,去獨自佔有哥哥的愛了。
諾頓對整個世界殘暴兇狠,用火焰燒光了一切,用無數的生靈為他祭旗,可對於他的弟弟,這是一個溫柔的哥哥,至死都守護在弟弟身邊的哥哥。
「哥哥...」
源稚女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源稚生再見,也不知道該以一種怎樣的身份和源稚生見面。
豆大冰冷的雨水拍在臉上,不知那是雨是淚。
而路明非那裏,他和源稚女想的不一樣,他想到的是諾頓是老唐變的,現在諾頓死了,那老唐也死了吧。
他想起了和他一起徹夜打遊戲的夥伴,在深夜裏為他糾正發音的,陪他度過一個個空虛夜晚的摯友。
老唐死了。
那個qq里的頭像大概是永遠都亮不起來了吧。
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本來應該是好好的,大家殺掉康斯坦丁,一切皆大歡喜。
可老唐不知道從哪蹦了出來,張牙舞爪地就噴火成了龍王諾頓。
恐懼和巨大的反差讓路明非幾乎是忘掉了諾頓還有老唐這個身份了。
他們本該是越好在美國的某個小吃街上見面,在美國的州際高速上坐着灰狗出發,路過荒蕪的山,豐茂的林,向着遠處的太陽和月亮一路前進,累了就裹一張毯子席地而睡,餓了就拿出管夠的熱狗出來啃啃。
兩人應該唱着難聽的的歌,一起攜手度過一段貧窮又難忘的假日時光。
可現在...
老唐正躺在康斯坦丁身上,他現在冰冷又堅硬,是高高在上的青銅與火之龍王,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壞了。
灰狗坐不上了,熱狗也吃不成了。
事情一旦開始變糟糕,好像蔓延的瘟疫,停不下來了。
現實就像是拍打在臉上冰冷的雨水,它毫無邏輯可言,永遠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或許明天小行星撞地球,大家都完蛋。
「呵呵...扯淡!」
路明非在雨里笑出了聲,一切都好像夢一樣啊。
他笑了很久,周圍的人歡笑歡呼,他也在笑啊。
昂熱從昏迷中甦醒,他扶起沉重的頭顱,雨水已經打濕了他全身的行頭,周圍充斥着歡呼的聲音,昂熱擦亮了朦朧的眼睛,定睛看向遠處。
那是兩條龍王...
兩條死去的龍王!
「天吶!」
昂熱不敢置信地站起來,哪怕是沒站穩,下一秒又摔在了泥濘里,泥水濺的他滿身都是,潔白昂貴的襯衫弄得髒兮兮的,他也拼命地爬起來,眼中飽含熱淚。
「天啊!終於...這一天終於來了!」
昂熱激動無比,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時候比兩條龍王的死更能打動他的。
他激動地跪在地上,雙手對天高舉高喊,這個老瘋子在一刻也熱淚盈眶了。
一直躲在暗中觀察一切的酒德麻衣欣慰地笑了,「任務完成了,一切都很好,沒有人員傷亡,唯一死的,還是那兩條龍。」
「幹得漂亮麻衣,我愛你呦!」蘇恩曦在電話那一頭撅起嘴,獻出了一枚飛吻。
「噁心死了,離我遠點,哪天找個男人給你馴服了,哼哼!」酒德麻衣坐在樓頂上翹着二郎腿,「咱們的明非太有出息了,你是沒看到啊,太爭氣了。」
「好嘛,爭氣爭氣,現在龍王死了,人也活着,皆大歡喜,大圓滿的結局,你啥時候回來,老娘在床上等你來戰!」
「什麼玩意?」酒德麻衣皺着眉頭,搞得她好像很喜歡百合似的,「你說清楚啊,餵...喂!」
電話掛了。
「該死的臭娘們,平白無故污衊人的清白,哼!」酒德麻衣撩起她引以為傲的長髮,消失在了學院的建築上。
夜雨微涼,雨水沖刷過學院,卡塞爾學院進入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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