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然而他現在才知道。
是真的發現不了嗎?還是說潛意識裏迴避了這些想法。
他總以為顧晚秋不會騙他,不會有事瞞着他,他更是自以為是的覺得,他把顧晚秋變成了「另一個人」,藏了五年,就算她站在厲謹行面前也不會把她給認出來。
是他的自信,自以為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顧晚秋。
或許他真的該把顧晚秋關一輩子,藏永永久久,她就不會被厲謹行認出來,更不會和他發生關係,受他脅迫,髒了身體。
宮擎蹲着身體,看着顧晚秋哭紅的眼睛,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從眼角到嘴角,輕輕揉搓,動作很輕並不痛,可他慢慢靠近顧晚秋的時候,那雙平日裏溫和的雙眼,此時就像被墨水潑了一般,隱隱可見暗涌,他薄唇輕抿。
顧晚秋看着他逐漸露出戾氣的神色,身體像被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面對這樣的宮擎,顧晚秋感到一股害怕。
她不敢再有隱瞞,將所有的事情全說了出來,可這樣也不足以讓宮擎穩定情緒,反而眼裏面的寒意越來越冷。
地上的照片讓她覺得難堪,她甚至不敢低頭去正視照片裏的自己,也不想讓宮擎去看。
而這些照片是宮擎帶來的,不知道它看了多少遍,一想到這些,她就感覺自己像是脫光了衣服跪在她面前,好髒,好廉價,這個時候,就算宮擎要趕她走,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只是失去記憶的她,宛如孤魂,她能走到哪兒去,離了宮擎後,她還能生活嗎?她連找到一份最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到,一身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到冬天腳也是跛的,聲音還很難聽,這樣的自己,根本不能被整個世界所接納。
她連遠遠看着宮擎都做不到。
她低下頭,閉上眼睛,終於問出來了一直環繞在她心裏那句話:「宮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沒事的,我們可以結束,婚不結了,我現在就搬出去,你以後都看不到我了。」沙啞的聲音帶着哽咽,有些難聽。
她顫顫巍巍的想要站起身直接走,被宮擎拽住,他怎麼可能會放她走,放她走不就是讓厲謹行更好的插足嗎?他絕對不允許。
或許是男人骨子裏的佔有欲作祟,宮擎這個時候萌生出一個念頭來,他得不到的,那厲謹行也別想得到。
從顧晚秋剛才那些話里,他能聽出來顧晚秋對厲謹行是沒有任何感情在的,她留在厲謹行身邊也是因為他。
那她可不可以再為了他,幫他報復厲謹行?
宮擎表情柔和下來,但那雙眼睛還是沒有太多溫度,「你在瞎說什麼?我要是嫌棄你,我就不會回來了,我只是氣你什麼事都瞞着我,不告訴我,讓我擔心,我只是怕你受到傷害,如果我真的因此就不喜歡你了,要把你趕走,那我當初就不會費勁力氣都把你治好了,更何況,你做了這麼多,不都是為了我嗎?我感激你心疼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怨你,要怨,我也是怨自己沒本事兒保護你,怨厲謹行對你下手,逼迫你做不喜歡做的事。」
是的,當初的她那麼糟糕,可宮擎也沒有放棄她。
宮擎站起身,手上一用勁兒,將顧晚秋給提了起來,兩人抱在一起,她的身體還在顫抖,宮擎輕輕拍着她的背問:「發生這麼多事,你還是沒想起過去來嗎?」
「沒有。」過去什麼事,顧晚秋已經不在意了,哪怕真的和厲謹行有關又如何,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對厲謹行避如蛇蠍,不想和他有任何牽連,她只想守在原地,還像之前那樣和宮擎好好過日子。
雖然宮擎說了他不怪她,可發生了這樣的事,顧晚秋根本沒辦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像之前那樣坦然的面對宮擎。
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隨着時間變長,裂痕不會消失不說,反而會越來越深,加寬他們之間的距離,成為永遠無法靠近的隔閡。
顧晚秋沒有想起什麼來,但她已經猜到了,她以前肯定和厲謹行認識,關係也不尋常,那兩個孩子也跟她有關。
「我沒有想起來,但這幾天,厲謹行讓我照顧他的兩個孩子,昨天還帶我去了海城,我聽到有個人說,厲謹行的死去的前任就叫顧晚秋。」
宮擎沒想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既然顧晚秋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那證明還有挽回的地步。
「是重名還是說,我就是那個顧晚秋?」
「對不起秋秋,我當初也騙了你,你原本是認識厲謹行的。」
果然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宮擎說出她心裏面那個答案的時候,她還是愣住了,如果說她就是厲謹行的前任,差點和她結婚,那兩個孩子豈不是真是她的?
宮擎鬆開了顧晚秋,失去了支撐後,顧晚秋往後退了一個踉蹌,閃躲之意很明顯,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也沒辦法讓自己保持鎮定。
「那他的兩個孩子,是我的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當初他強行帶你去醫院做了取卵手術,在你消失後第五年才去做的試管嬰兒,換個意思來說,就是那兩個孩子雖然跟你有關,但不是你生的,沒有出自你的本意,那兩個孩子可以不算是你的,你需要背負太多的責任,而且那兩個孩子今年才四歲,你想想你四年前在做什麼?是不是剛碰上我,我帶你去醫院做各種檢查治療,那個時候的你就在我身邊,哪能生下兩個孩子?」宮擎慢慢跟她說,慢慢解釋。
顧晚秋在他緩慢的語氣里逐漸冷靜下來,原來是這樣心急果然容易忽略掉很多重要的事,她忘記兩個孩子的年齡,這下總能說通了。
顧晚秋再問:「你當初為什麼要瞞着我說,我不認識厲謹行?還說他是個很危險的人,碰到了就躲遠一點,你一直不讓我去海城是不是就是因為他?」
「是,你還記得我一直說的那個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嗎?那個人就是厲謹行,他害死了你的爸爸,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因為他,他的手段,想必這麼多天你也知道了,他善於操控人心,喜歡威脅人,他如今的地位,沒人能抗衡得了。」宮擎頓了頓,啞着嗓子繼續說。
「我時常想,要是我再厲害點,有用點,或許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傷了,我們也不用怕他,他也威脅不到你,只怪我太沒用了,我一直沒告訴你的原因,也是因為我太弱,我怕保護不好你,這麼多年過去,你完全變了樣貌,可還是被他給發現了。」說完後,他發出一聲苦笑。
只能說是孽緣。
而聽完這些話的顧晚秋,宛如被點穴,一股涼意籠罩着她全身,單薄的肩膀似乎也被什麼給壓住。
人的忍受力是可以延長的,可再長的忍受力,在不斷的高壓施加下也會有崩潰的一天,就像越堆越高的積木,哪怕再穩的地基,高高的積木也會搖搖欲墜,最後只需要輕輕一個風就會轟然倒塌。
就連忍耐力極強的駱駝,在高溫沙漠裏負重前行,可往往壓死它的只是最後一根稻草。
「原來是這樣」顧晚秋自言自語,心裏猛然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難受。
究竟在難受什麼,顧晚秋也不清楚。
是難受跟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上了床這件事,還是那兩個明明跟她有血緣關係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又或者是其他不可明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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