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謹行出現了煩躁,他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如今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夢遊是脫離了大腦牽制,無法控制身體。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他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可如今他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越是想要控制好,越容易被壓制,隨即反彈。
說好聽點是要強,說難聽就是自負,他到現在都不肯服輸。
他都這麼說了,姜雲也不好勸他:「你清楚自己的身體就好,我就擔心你一直忍着不去醫院,怕這小病拖成大病,你看看你的手......」
厲謹行知道問題出現在哪兒,兩種最好解決的方案,要麼離開這裏,要麼拿一條繩子綁着,等身體適應睡眠了,就不會再夢遊了。
離開這裏他是不會離開的,這裏是他住了這麼久的家,如果因為這件事他選擇離家,那就證明他認輸了。
「我知道,實在不行,就拿條繩子把我綁在床上。」
姜雲輕輕一笑:「你早就該這樣了,這樣你的手也不會變成這樣,對了......你忽然讓我住進來,是不是想讓我盯着你夢遊這件事。」
厲謹行沒有直接承認,而是說道:「昨晚把你嚇到了?」
「嗯,你忽然起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是把我嚇得不輕,我現在回想起那個畫面都驚魂未定,你當時的樣子就跟鬼上身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夢遊的人,比現實上看到的還有可怕......」姜雲頓了頓,換了語氣解釋道。
「我說的可怕,不是說你夢遊的樣子可怕,而是你的舉動,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就感覺你沒辦法控制,一直讓自己受傷,懂嗎?」
厲謹行點了點頭。
他不是沒看過外面的監控器,看着視頻里接近瘋狂的自己,他看了也是覺得恐怖,似乎換了一個人,但他也知道,那是他壓在黑暗最深處的自己。
姜雲微張着嘴吐了口氣:「我想問......你真的感覺不到痛嗎?」
「能感覺,只是醒不過來。」或者說,是內心深處的自己被放出來後,不願意醒過來。
姜雲心裏暗忖:這些有錢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葩的毛病,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完美?
厲謹行不願意去看醫生,姜雲又不能強逼着他去。
她拿着衣服準備去衛生間換下睡衣,就在她要進去的時候,忽然看到厲謹行走向保險箱,手都伸過去了。
那一刻,她感覺呼吸停止,心臟跳得猛烈,好似要剖開胸口跳出來。
她不敢動彈,只能瞪着眼睛看過去,很怕厲謹行打開保險箱。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求,厲謹行在手快要觸碰到保險箱的時候收了回來。
姜雲的眼神太過明顯,厲謹行注意到了,回頭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
姜雲進了換衣間,沒多久就出來了,一出來還是下意識的去看保險箱以及厲謹行,一切都很正常,看來他並沒有開保險柜。
這事兒壓在她心裏始終是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就爆炸了,要把畫還回去嗎?還是說先和劉先生說一聲?
現在還她也還不回去了,只能等晚上。
外面的剛種下的玫瑰又被扯亂了,家裏的傭人已經習以為常,看到後,就叫園工來處理。
之前園工都不住在這兒,但最近為了這塊地,乾脆搬了進來,一樓是專門給他們安排的房間,房子夠大,房間夠多,可以隨便住。
開始他奇怪到底那片花是怎麼被折騰成這副樣子的,一天就算了,結果這一天天的都這樣,乾脆他就守在窗戶那兒一直等,終於,他發現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厲謹行糟蹋的!
厲謹行晚上糟蹋完,白天又叫他重新種上,然後到了晚上繼續糟蹋,這花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可他只是一個打工人,什麼都不能說,天一亮就認命地去處理花,把那些斷根的給清理掉,沒有斷根的就又重新種回去。
在清理這些花的時候,園工發現了一些問題。
之前這片花就死過,他以為是意外,後來清理乾淨後,這片地也空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又重新栽上花,每天都被拔掉,他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但今天他注意到,這根腐爛了。
這才種上去兩三天,根怎麼會腐爛得這麼快,他一直嚴格把控澆水量,而且土質濕潤度是合適的。
園工把花整理,從根看,發現有不少花的根都腐爛了,這片區域跟之前那片一樣,是土壤出了問題。
園工撿起兩朵花去找厲謹行,剛好看到厲謹行從裏面出來準備上車。
「厲總。」
厲謹行停下動作:「怎麼了?」
「厲總,這花有問題啊,這剛種下去沒多久的花,花就腐爛了......我懷疑是土壤出了問題。」
「有什麼問題?」
讓他說他也說不上來,還得用專業團隊去檢測土壤才夠具體。
厲謹行瞟了一眼他手裏花的根莖,對他來說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去操心,但既然園工說起,他也認真了幾分。
厲謹行道:「那就先別種了,既然是土壤,那就解決土壤。」
「要解決的話,只能把那片土壤全挖出來,然後鋪上新的營養土。」
這樣的話,掉落在裏面的腕錶和戒指,很有可能被鏟走,或者被新的土壤給掩蓋,本就難找的東西,就像大海撈針了。
厲謹行猶豫了一下,面前的園工也不說話,等着他的吩咐。
一想到那兩樣東西,可能會被帶走,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他心口間傳來一陣疼,好似被一隻手用力的攥着,讓他呼吸有些難受。
那個被他一直壓抑的「自己」仿佛要在這一刻從深處鑽出來,佔據他的身體。
「你先找人檢測一下土壤,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都是一塊種上的花,為什麼其他花沒事,就那片養不活?」
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園工認為,土壤這點小問題真的只需要換土就好了,費盡心思地檢查土壤有什麼用,難不成土壤中毒了,還要研究解藥不成?
但厲謹行的話,他不得不聽。
「我知道了。」
「你讓人檢查土壤的時候,要是發現裏面有什麼東西,記得給我打電話。」
「厲總,您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問我有沒有在那撿到什麼東西,究竟是什麼,您和我說清楚,不然我以為是垃圾給扔掉了。」
厲謹行猶豫了一下:「是一塊手錶和戒指,戒指是兩枚,穿在一條項鍊上。」
園工頓了頓,「我知道了......我撿到了一定和您說。」
厲謹行並沒有特意叮囑他一定要去找,能不能找到,看緣分。
園工也總算明白,厲謹行大晚上的出現在樓下拔花是為了什麼了,原來為的就是這兩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應該對他特別重要,那為什麼不安排人仔細找呢,非要一個人大晚上偷偷摸摸地跪在地上找,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幾天厲謹行晚上夢遊精神充沛,到了白天情緒低落,變得很不穩定,一整天都陰鬱着一張臉。
再這麼下去,他就要瘋了,只怕能做出來殺人的舉動。
何添勸他好好休息,或者去醫院他也不聽,他想靠他自己把這夢遊症給治好,但結果呢?全都失敗了。
周毅和何添商量着,要是第八天,厲謹行還夢遊,那就直接把他綁起來扔醫院裏。
姜雲最近沒有工作,就住在秋樂莊園裏,臥室里沒有監控,但姜雲不敢在裏面呆太久,她拿着包,和管家說了句,她約了朋友要去做美容。
管家給她安排了車,她坐上去,到了一個地方後,她叫司機停下車,讓他不用等她,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
司機細心地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了她,讓她要回去的時候,可以給他打電話去接她。
姜雲進了美容院,看着司機開走車後,她趕緊出來,轉身去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給劉先生打了電話。
「劉先生,保險箱裏只有一幅畫,並不是什麼機密。」
「一幅畫?」
「是顧晚秋畫的。」
電話里沉默着,姜雲心想,要一幅畫做什麼?他想要的一直是厲氏的機密文件。
她剛想完,手機里傳來男人的聲音,「你寄過來,我把地址發給你。」
姜雲愣了愣,趕緊應上,說了句:「好。」
姜雲不敢掛電話,小心翼翼地問道:「劉先生,還有其他事嗎?」
「我是覺得,最近厲謹行挺在意你的,你說要是顧晚秋死了,你能不能成為替代她的存在?」
「如果我能替代她,早在那十年就替代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十年,顧晚秋是沒死,厲謹行也不相信她死了,但這次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姜雲心裏一緊,聽他的意思,好像顧晚秋已經死了?
「劉先生,我......」
「好好努力一下吧,姜雲,你要利用好你的優點。」
「我知道了。」
話音一落,對方終止了通話。
他是什麼意思?想要她勾引厲謹行嗎?這怎麼做得到?她以前對厲謹行喜歡顧晚秋到什麼程度沒什麼概念,只知道他喜歡他很深,但具體有多深,或許只有躺下去的人才知道。
看着昨晚夢遊的厲謹行,那被鎖在保險櫃裏的一張畫,密碼鎖的密碼。
厲謹行對顧晚秋的感情看似只是一個淺水灘,但躺下去後才發現,那宛如深海,能夠溺死人。
姜雲把包里的畫拿出來,對摺地畫紙,摺痕將一張臉從中間分開,一半臉柔情,一半臉冷漠。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收件地址,姜雲找了個快遞服務站,將那幅畫放到文件袋裏,快速填好信息後,交給服務員,付完款,她沒有在這裏多逗留,很想現在就回去了,但有擔心被人發現端倪。
最後她還是去了美容院,做了個簡單的項目,才慢悠悠的打車回去,打車不能開進去,停在路邊上,大門打開,要走進去都要走上個十分鐘。
姜雲一回去,就聽到家裏的傭人在討論自己。
無非是,厲謹行看上她這些言論。
不過這次還多了點不一樣的。
居然有人以為她是兩個孩子的親媽,畢竟思延思續五官張開,越來越像曾經的顧晚秋了,而姜雲這張整容臉,看起來自然覺得很像,至少比現在的顧晚秋像。
「要我說,單看外貌,還是姜小姐和厲總更般配,顧小姐就是太瘦了,生完孩子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着就嚇人,我看,也是厲總對她那張臉厭煩了才把她趕走的。」
「厲總應該是不喜歡顧小姐,哪有喜歡一個人把她綁起來的,跟養狗一樣,而且當時放她走的時候,還讓我們都不准幫她。」
「我想最捨不得顧小姐的應該就是張嬸了吧,畢竟她照顧她的時間夠久,想想,顧小姐也是挺可憐的,要留住一個男人不能用可憐要用可愛,看看現在的姜小姐,對厲總好,對我們也好,他們才是真愛,顧小姐走了後,厲總就一直帶着她出席各種活動,網上不都說,這兩人馬上要結婚了嗎?而且我看思延和思續,都和姜小姐很像,你說姜小姐會不會才是這兩個孩子的母親?」
「所以這齣叫破鏡重圓。」
姜雲聽了一會,心裏笑了一下,不得不說,這些腦洞真大,不去寫劇本都可惜了,姜雲故意弄出動靜。
剛才還湊在一起八卦的三個傭人,瞬間噤聲,看到是姜雲後,表情有些不自在。
沒有什麼比這更尷尬的了,八卦的對象,就在她們後面,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
姜雲當做沒聽到的樣子:「你們聚在一起再聊什麼呢?」
「沒......沒什麼,姜小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見她是沒聽到,三人都松下一口氣。
「沒什麼事就回來了,我現在有點餓,有吃的嗎?」
「有有有,我們現在就去準備,姜小姐你坐着。」三個人手忙腳亂,表情帶着討好,一人去拿甜點水果,一人準備了玫瑰花茶,一人把椅子移到姜雲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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