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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油變色是正常的。文師閣 m.wenshige.com」
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夏利的另一邊響起。
我和舌頭都猛然回頭,看向那邊。一隻穿着白大褂的喪屍從汽車後面現身了。
「汽油很容易揮發,和空氣接觸後會產生化學反應,變成紅色也很正常,但是不影響使用,介意給我看看嗎?」
這隻喪屍朝舌頭伸出了手。
他使用的是人類的語言。
舌頭把汽油瓶放在地上,慢慢朝我的方向後退了幾步。
那隻喪屍低頭把塑料瓶撿了起來,湊近嗅了嗅,把手指頭伸進去沾滿汽油,再把手指頭放進嘴裏吮吸了一陣。
他仿佛品酒一般發表了一通評論:「嗯,是汽油,但是味道很淡,這肯定放了很久了,嘖,肯定是過了保質期了,不過,還可以用。」
他把汽油「噸噸噸」灌進了車裏,扣上了蓋子。
「你是人類還是喪屍?」舌頭看着他的目光充滿警惕。
這隻喪屍操着一口流利的人類語言說:「我本來是人類,但是我主動並有限地感染了喪屍病毒,現在我一半是喪屍,一半是人類,你可以叫我喪屍博士。」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舌頭說。
這是一番比可疑更可疑的自我介紹。她不僅沒有放下警惕,反而更加警惕了。
「你當然不可能聽說。我是民間科學家。」喪屍博士說,「那麼,你們要去哪兒?看在我幫你們嘗汽油的份上,帶我一程可好?」
他腐爛的醜臉上用力擠出諂媚的表情,幾塊表皮承受不住壓力崩斷開了。
「不好。」舌頭說,「滿員了。」
「得了吧,你們肯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喪屍博士說,「你們知道過了長江大橋哨卡怎麼走嗎?你們知道b2區有多少獵人窩點嗎?你們知道怎麼繞開鋼鐵防線嗎?帶上我吧,我對舊武漢可太熟了。」
我感到舌頭有點動搖。其實我都有點傾向於帶上他了,因為我從沒去過b2區。
舌頭說:「我不用繞開鋼鐵防線,我只需要給鋼鐵防線的駐防兵亮明身份,他們就會放我進去。」
「不管用,那不管用,」喪屍博士說,「你知道鋼鐵防線底下死了多少人類嗎?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要讓任何生物通過。」
「可我是軍官。」
「你是上校都不管用,我親眼見過一個上校硬闖鋼鐵防線,被當場打死。除非你是司令,你是司令嗎?」喪屍博士說。
「我不是。」舌頭有點沮喪。
「那不就結了?我可以告訴你一條繞開它的小路,保證大家都能到安全的地方去,抓緊時間吧,快點兒,如果我被不明不白的炸死了,拯救世界的希望就沒了。」
「拯救世界?」「嘰里咕嚕?(拯救世界?)」
我和舌頭同時問出聲。
喪屍博士從他的白大褂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晃了晃,瓶子裏發出「沙沙」的清脆聲響。
「我之前就說了,我是個民間科學家,我已經掌握了治癒喪屍病的辦法。」他挺起胸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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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瓶藥?」舌頭問。
「就是這瓶藥。」他說。
我和舌頭都不信。
「你自己都沒恢復成人啊!」
喪屍博士大聲嚷嚷起來:「完全治癒是需要時間的!這是科學,又不是變魔術!吃顆藥就整個人煥然一新,那是傻逼電影裏才有的傻逼情節!再說你看我已經差不多快好了啊!你看我還不夠當證據嗎?你看我還能彎腰(他左右彎腰),還可以做拉伸(他用手去夠腳尖),還可以劈腿(他想劈腿但沒有成功),你們看我的舌頭(他伸出舌頭)——」
他的舌頭濕潤而柔軟,如同游蛇一樣矯健地扭動、翻滾、蜷曲、摺疊,在空中畫出略帶的軌跡。
「看到了嗎?其他喪屍的舌頭是這樣的嗎?你讓他把舌頭伸出來看看。」他指着我說。
舌頭把目光移向我,顯然舌頭想看看我的舌頭。我無奈地張開嘴,兩條硬邦邦的肉乾從我的嘴巴里跑出來,一條向東,一條向西,在空中微微抖動。
「咦,噁心死了。」舌頭露出了相當難受的表情,「喪屍的舌頭會變成兩條嗎?」
喪屍博士有點凝重地說:「不是,至少我之前就不是這樣,你是怎麼搞的?」
我說:「唧唧,咕嚕咕嚕嘶嘶,哩哩啦嚕……(我之前,吃罐頭的時候太心急,罐頭蓋子把舌頭從中間割斷了)」
喪屍博士說:「喪屍沒痛覺,很多都粗手粗腳把自己身體搞壞的,你不是唯一一個。我還見過腦袋分成兩半的呢。」
「吉里吉里,唧唧嚕……(我這舌頭,要是喪屍病治好了還能恢復嗎?)」
喪屍博士表情微妙地搖了搖頭:「恐怕是不能了。兩條舌頭的喪屍變成人,也是兩條舌頭的人。」
我有點灰心喪氣,他把那瓶藥倒了幾片到我手心,說:「吃吧,每天三顆。兄弟,治好病好歹能多活幾年。」
我吞下藥片,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在喪屍博士和舌頭的共同注視下,我感覺後背熱熱的。
於是,喪屍博士加入了我們。我們三個:一個純粹的人類,一個半人半喪屍,和一個純粹的喪屍,再次踏上旅程。
17
我和舌頭看着喪屍博士在夏利車窗上仔細地封上厚厚的膠帶,我們倆都面無表情。
「從現在開始,車窗再也不要打開了,即使再悶也不能打開。」喪屍博士說。
舌頭說:「我已經穿了防護服……」
「蠢貨!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的肉有多香!」
雖然喪屍博士有點偏激,但我聽了覺得很痛快,他說的正是我一直想說但不敢說的。
舌頭一臉困惑:「我應該把這理解為一種讚美嗎?」
「沒錯,對食物的讚美。」
我們三個上了車,我和博士分別坐在駕駛和副駕駛,舌頭一個人坐在後座。
雖然舌頭坐上了車,但她仍然沒有服氣。也難怪,這車裏就她一個人類,我們喪屍大概不太需要空氣,這車裏憋的最難受的就是她。
她說,要說是防備喪屍,這車裏就有兩隻喪屍,還有什麼好防備的?
喪屍博士說,蠢貨,我已經快治好了,人肉對我沒什麼吸引力了,旁邊這只能忍住這麼久都不吃你,大概是生理有什麼缺陷不吃人,跟人類裏面的素食主義者一樣。
我有點生氣,我說我沒有生理缺陷,我早上起來才吃過人腿,吃得可香了。我是靠頑強的意志力才不吃她的。
對於我的說法,喪屍博士不以為然,他說以他多年對喪屍行為學的研究,喪屍根本沒有所謂「意志力」,如果有,那說明它生病了,是壞喪屍。
我感到有點憂傷。
舌頭對我的意志力不感興趣,她對喪屍博士說,你把那瓶藥給我吧,它或許真的能拯救世界。
博士說:我不可能給你的。
舌頭說:難道你不想拯救世界?
博士說:我從頭到尾都不想拯救世界,甚至相反,我想世界趕緊毀滅掉才好。我只想拯救我自己。這瓶藥在之前是我進a區的門票,現在你是我進a區的門票。我現在有兩張門票,可以確保我活下來,如果我把門票給了你,那我就一張門票都沒有了。
我聽得暈暈乎乎的:「你們在說什麼?」
「蠢材,你以為人類會這麼好心救我們喪屍?你就是個開車的,你的全部作用就是把她送到a區,等到了a區,你覺得你還有命嗎?她會一槍崩掉你的腦瓜。」
我回頭看着舌頭:「嗚嚕?(是這樣嗎?)」
舌頭扭過頭,沒有說話。那這沉默顯然就代表博士說的沒錯。我深受打擊。
博士掏出藥瓶說:「進a區之後就把這個給你,相信我,這個能讓你立一等功。」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嗚嗚嚕?(那我呢?)」
「開你的車。」
我抗議起來,這是我的車,我找的汽油,我全程駕駛,不能我辛辛苦苦一場,最後在a區門口把我給崩了。
而且,拯救世界的秘密,我也不是沒有。
我把在光谷反擊基地找到的那個小女孩的事告訴了舌頭。她的遺骨和日記本,都被我包在床單里,丟在後座上。舌頭拆開床單,翻看了日記本,發現果然如同我說的一樣。
喪屍博士一開始還不以為意,他覺得一個小女孩的日記並不能說明什麼。但她的遺骨就是最好的證據,她在一個有10萬隻喪屍的地方生存了一個月,這10萬隻喪屍哪怕餓到宕機了也沒有動她一下,這難道還不足以成為能拯救世界的奇蹟嗎?
喪屍博士說:「我建議,你現在打開車窗,把那個床單裏面的東西連帶日記本,一起丟出去,讓它們三天後一起被炮火摧毀。」
我說,嘿,不能這樣,這是我的門票,你不能就這麼扔掉我的門票。
他說,狗屎,這根本不是門票,你會毀掉所有人,不,我的意思是你會毀掉所有喪屍。
舌頭使勁拍打着我們兩個的椅背,大聲叫我們安靜下來。
我把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我很快就發現為什麼她如此激動。
按照地圖來看,我們現在已經臨近長江大橋哨卡了,確切的講,離哨卡只有區區100米。
而此時此刻我看到,在皎潔的月光下,以長江為背景,整個街道,月光照耀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喪屍,他們像逃荒的難民一般,用雙腿跋涉到了這裏,並在整個大橋前堵得水泄不通。
18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
現在的情況相當不妙。
應該說幸好喪屍博士未雨綢繆,把車窗給貼了起來,不然看周圍的陣勢起碼幾千隻喪屍,總有一個鼻子尖的會發現車裏的舌頭有多香。
哨卡前會出現這麼多喪屍,這是我們三個都始料未及的。但是事情發生後,我們又覺得這合情合理。
喪屍區要被炸了,估計沒有幾個喪屍願意繼續去電廠上班了。這些喪屍只不過和我們一樣,都是來這裏求一條活路的。
「這麼多喪屍都被堵在這裏,這說明哨卡肯定被封閉了,我們的路被堵死了。」喪屍博士說。
舌頭看了他一眼:「我比你更懂哨卡。長江大橋哨卡是ai控制的,它一旦檢測到喪屍密度超過一定數值就會自動封閉,除非人類去主動開門。」
博士一攤手:「那也是被封閉了。我們過不去了。」
「還有機會,」舌頭說,「只要讓我接近閘機,掃描到我的虹膜,它就會開門。我們通過後再把門關上就行了。」
「嚕啦哩咕咕。(太危險了。)」我說。
「所以要非常小心,」舌頭說,「首先你開車,用非常緩慢地速度開,儘量不引起這些喪屍的注意。到閘機門口時,你們先下車掩護我,最好把那些喪屍引到別的地方去,我弄開閘機後,你再開車猛衝進去。」
喪屍博士不停地搖頭:「這太危險了,你一旦被咬了,我們就全完了。」
我說:「嘰嚕啦哩,嗚嗚嚕,咕呱呱哩吼吼嘶呼。(就算危險,也要試試,我會用自己的身體攔住那些喪屍的。)」
舌頭做出了戰鬥姿態,對我說:「現在聽我指揮,慢慢朝前方開,車速能有多慢就有多慢,不要引起那些喪屍的任何注意。」
我凝重地點了點頭,腳尖輕點油門,我的破車和我心神合一,在這一刻它成了我身體和意志的延伸。我和它用極慢的速度,緩緩朝目標前進。
剛開了沒兩米,我感覺到輪胎傳來一陣異樣感,車窗外,傳來喪屍的陣陣慘叫。
「嘶吼!嘶吼!嘶吼!(好疼!好疼!好疼!)」
天比較黑,喪屍沒有那麼強的夜視能力,我又不敢開車燈,而且我哪裏想得到,會有一隻喪屍躺在地上睡大覺呢?我的輪胎就這麼從他身上碾過去了,從腳開始碾起,一直碾到他的腦袋。而且是以極慢的速度。
「啪嘰。」
車身一震,我感覺他的腦袋被輪胎給壓爆了。
「吼!」
外面一隻喪屍咆哮起來。
緊接着,不知是哪只牽頭抽了風,開始往前奔跑起來。
我說過了,我們喪屍,只要有一個開始跑,周圍的其他喪屍也會一起跟着跑。
整個長江大橋哨卡前,數千隻喪屍群情澎湃,奪命狂奔,一起衝擊着哨卡,還有不少直接跳進了長江里。
哨卡ai檢測到嚴重屍潮,隨即啟動自毀程序,幾道奪目的光芒在夜空中綻放,彷如煙花盛開,長江大橋節節斷裂,分成十二段,在喪屍們的狂歡中,無聲墜落到浩蕩江水中。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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