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廳堂,秦始皇便直接坐在主坐,他這都是習慣了。卓草見狀頓時蹙眉,連忙便要動手將其拉起來。
「這麼大的人,怎麼沒點眼力見?」
「喜君都在這咧,你配坐主坐嗎?」
配!真心配!
喜差點哭出聲來,只想把卓草錘死。
您老收了神通吧!
我還想多活兩年!
你自己找死就好,別拉上我。
喜素來遵秦國禮法,剛正不阿。在他看來,卓草所為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黥為城旦都不過分。只是,他也知道秦始皇素來不會遵循禮法制度。泰山封禪,諸多儒生氣的鼻子冒煙,躲在暗處編排誹腹。
秦始皇屈尊降紆來卓府,想來是為了卓草。喜完整看過卓草的諫書,字跡肯定不是卓草的,申請的錢也過分了些。但是,卓草的想法並無問題。修造民圂,乃為黔首謀福祉。來年漚肥堆肥,足以令畝產更高。
另外喜也收到消息,說是卓草頗有奇思妙想。包括此次河東賑災,也是卓草獻策。當然,這些也都只是傳聞,知道的人並不多。
別的喜不清楚,但卓草有錢倒是見識過。
豪捐千石粟米,舉國都不多見。
秦始皇笑呵呵的起身,「喜君上坐?」
「不不不不……卓公當為上坐!」
喜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開什麼玩笑?!
「真不坐?」
「真的!」
秦始皇轉頭看向卓草,「看,別人不肯坐。」
「……」
既然如此,卓草也不好再說什麼。
秦始皇淡定自若,捧起陶碗。
「喜君這幾日似乎很忙。」
「唉……今年上計考核迫在眉睫,偏偏出了哀的事。內史,廷尉與御史大夫共同徹查此事,牽連者三十餘。這些空缺,都得填補。還得忙着上計核算,這幾日連打盹都成了奢望。」
所謂上計,大概就是年終考核的意思。統計的範圍包括糧倉存糧,墾田賦稅,戶口治安等情況。每年秦廷的重要官吏皆須把這些寫在木券上,再上交給秦始皇。將券剖分為二,秦始皇執右券,大臣執左券,秦始皇則以右券責成大臣。
當然,還可由左右丞相協助考核。若考核成績不佳,則當場收璽免職。喜自然沒這資格由秦始皇親自考核,而是由內史騰負責。至於卓草這位亭長,則是由當地鄉嗇夫考核。
若是表現突出,便能提拔封賞。
喜便是因此而一步步被提拔上來。
「喜君真乃為吏典範!」
卓草此言也是發自肺腑。
喜精通秦國律令,做事剛正不阿。此前哀可是橫行無忌,魚肉鄉里。後來喜當上縣令後,哀其實收斂許多。
「典範算不上,為吏還要知曉變通。」
秦始皇慢悠悠的開口。
他倒是雲淡風輕,驚得卓草差點被嗆死。
這老傢伙今天吃錯藥了?
平時口嗨兩句算了,當着喜的面還敢擺譜?
喜蹭的聲站起身來。
完了!
他說爽了,把人喜說不樂意了!
這架勢,怕是要興師問罪!
「承卓公教誨。」
嗯?這畫風是不是不太對?
瘋了!
全都瘋了!
沒一個正常人!
……
「喜君嘗嘗這草酒,是以祥瑞所釀成。」
「祥瑞?」
望着清澈的地瓜燒,喜輕輕嗅了口,只覺得有股獨特的酒香味。伏荼亭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更別說卓草始終都是偷偷摸摸的,也不讓黔首外傳,喜自然不知道紅薯的事。
「然也,是天賜祥瑞!」
「嗯?」
見蒙毅如此,卓草並未勸阻。
那日他便做了決定,他既已成為秦吏,便該做些事來。他是秦國的一顆草,根系深至秦國大地,汲取着養分。
卓草不奢望能名垂青史,只希望當地黔首能衣食無憂。曾經阻撓他的哀已經受刑,未來也或許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但不該因為個別的人而遷怒至諸夏秦國。
「祥瑞名紅薯又作地瓜,乃是少主自娘胎中帶出。畝產五十石,更是宜菜宜糧。對,還能釀造成酒!」
蒙毅又浮一大白,紅光滿面。
喜則是根本沒有當真,差點笑出聲。
蒙毅這位上卿顯然是醉了,淨說胡話。
還畝產五十石?
清醒點!
真有這玩意兒,他叫卓草祖宗都成!
以後每年社祭也不供社神,直接供卓草!
香燭之類的,直接論石燒!
「喜君,這紅薯是真的。」
秦始皇淡淡開口。
「額?」
「汝眼前草酒,便為紅薯所釀。」
「是地瓜燒!」
卓草很執拗的在旁更正。他來至這陌生又熟悉的秦國,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念想了。
「好的,是草酒。」
於是乎,秦始皇將他這念想生生斬斷。
用最殘忍的方式提醒卓草:你在秦國!
「這……」
喜直接被整不會了。
秦始皇該不會也喝高了吧?
唔,好像挺清醒的。
就是說……這是真的?!
喜猛地回過神來,恍然大悟。
現在,他大概知曉秦始皇不走的原因。
卓草除開有賢才外,更擁有這祥瑞。如此大事,必是親眼見識過才會這麼確信。難怪他看卓府四周有諸多玄鳥衛暗哨,怕是也為了保護卓草。
「這祥瑞,為何不早早獻上?」
「當初草本欲獻上,而哀棄之。」
「這個混賬!」
喜頓時大怒。
因為哀的緣故,他也遭受牽連。這些他能忍,只因為他也有責任。可哀卻將如此祥瑞棄之如敝履,害的是整個秦國三千萬子民!
「這祥瑞糧種,現在有多少?」
「五萬石。」
「嘶……」
喜目露驚色。
卓草這是要幹啥?
存這麼多糧食,是要造反嗎?!
「汝種這祥瑞,那為何沒上繳?」
喜一語中的,問的問題極其犀利。秦國律法規定的很清楚,地裏頭的產出全都要按十二稅一的原則繳納賦稅。就算是槀禾麻麥皮,都得上繳,可不光光只是粟米。
「我沒在輿田內耕種,而是在自家菜圃種植。伏荼亭諸黔首也是如此,每戶皆種半畝菜圃。吾再以等量粟米更換,久而久之便攢下這麼多。」
卓草略顯得意。
在自家菜地種東西,可不受秦律約束。
難不成種點大白菜,還得上繳兩顆?
只要不在輿田耕種,就無需繳賦稅。
喜漲紅着臉,愣是不知該如何反駁。
這是漏洞是bug!
必須得要修復!
喜是越想越氣,端起陶碗便一飲而盡。可地瓜燒的度數遠遠要比現在的酒高得多,秦始皇蒙毅可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着喝的。
「咳咳咳咳……」
「草……草酒……辛辣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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