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宰相就是世子,世子就是宰相。
白乙丁、成之望等人出得王殿之後,仍然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試問誰能想得到當初那個瘋瘋癲癲,不修邊幅,唯唯若若的世子,竟是當今世上最具權勢的大周宰相。
但他們可都是見證者。
他們之前當然也是見過姬定的,但那只是遠距離,而且世子給他們的印象,就是披頭散髮,睡袍加紅短褲,故此當姬定換回造型之後,他們一眼就認出來。
畢竟姬定也沒有七老八十,才二十多歲。
這可真是一個驚天大爆料啊!
當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頓時輿論譁然。
除他們一家人外,每個人都是懵的。
這怎麼可能?
我們的宰相竟然是大周世子。
「原來如此。」
昭陽是磨着牙道。
司馬昭魚道:「你相信這是真的?」
昭陽道:「洛人,周濟,濟周,這還不明顯嗎?」
「濟周!」司馬昭魚雙目一睜。
昭陽道:「他當初去到我們楚國,可不是為了輔助先王爭霸天下,而是去收復國土的。」
他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周濟的野心是哪裏來的,如今一切都變得明了起來。
司馬昭魚皺眉道:「如此說來,他在我們楚國所做得一切,全都是陰謀,可不是受到冤屈,而改變想法的......此人真是太可怕了。」
......
「會...會長是大周世子?」
杜遠不敢置信地看着子讓。
子讓撫須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娃,心裏就揣着天下,除非這天下本就是他的。」
杜遠忙問道:「恩師早已知曉?」
子讓搖搖頭道:「為師只是有過懷疑,但這種事為師也不敢肯定啊。」
杜遠皺眉道:「如此說來,會長並非是為天下人謀奪天下,而是為大周謀奪天下?」
子讓道:「二者並不衝突。」
......
「孟院長這是要去哪裏?」
孟子急急出得門來,抬頭就見到白圭站在門前。
「白兄可有聽說外面那些傳言。」
「那非傳言。」白圭笑道。
孟子一怔,忙問道:「白兄是否早已知曉此事?」
白圭捋了捋鬍鬚。
孟子忙問:「此事事關天下蒼生,還望白兄能夠如實告知。」
白圭道:「不瞞孟院長,其實我一直都在為世子效力。」
「啊?」
孟子震驚地看着白圭。
白圭又道:「但是我並不知曉的世子的存在。」
孟子又是一愣,道:「白兄此話怎講?」
白圭道:「早些年我曾回到洛邑做買賣,蒙天子賞識,又在王殿為臣,可是之後天子突然派我去濮陽行商。
之後又不斷給予我任務,起初我一直不明白,這些任務跟洛邑到底有何關係,我懷疑一定有人在進行何種陰謀。
直到前不久周濟進入洛邑,我才恍然大悟,這些任務其實都有利於周濟,再加上周濟當時並未取代大周,以及周濟未來之前,世子府世子就突然暴斃。
我斷定周濟才是真正的世子,這些年也一直是他在給我下達命令。」
白圭的為人,孟子可是很相信,不禁激動道:「他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白圭道:「否則的話,他也活不到今日。」
孟子啞然無語。
若是早曝露的話,姬定早就死了。
......
這消息一爆出來之後,所有線索開始匯集。
洛人!
周濟!
濟周!
周村!
黃紙、牙粉、墨汁。
而在這幾年間,除了王殿的奴僕,就沒有外人見過世子。
周濟一來,世子暴斃。
而且鄭公主曾在王殿待了一年,然後就出現小世子。
周濟不戴冠冕。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周濟就是世子。
在輿論發酵幾日之後,姬扁突然發佈告示,說明這一切。
他表示由於他當年貿然出兵秦國,導致洛邑岌岌可危,是世子的計策幫助洛邑度過難關,但是他害怕有朝一日,諸侯會進入洛邑,於是才決定偷偷將世子送出去,以免周王室絕後,只不過他也沒有想到,世子還能夠回來。
這......。
孤身一人闖到諸侯國,竟然...竟然還振興大周。
這真是天不亡我大周啊!
洛人是極為興奮。
原來不是我們不佔領,而是我們的世子回來了。
驕傲!
這真是洛人的驕傲了。
如果世子不收回我們的田地那就更完美了。
當然,各國派來的文士,可不會就此罷休,畢竟打個嘴炮又不累。
他們表示這一切都是周濟的陰謀,他假冒世子,而且是周濟逼着天子承認他是世子的。
無恥。
雖然孟子他們都相信周濟就是世子,但是那些文士一口咬定,這就是陰謀,關鍵這也確實不太好證明。
不管怎麼樣,目前控制大權的就是姬定,他可以逼迫天子這麼幹。
......
世子府。
久違露面的姬定,終於出現在世子府。
同時他也請來滿朝文武。
是無人缺席,全都是第一時間趕到,自家老婆生孩子可都沒有積極。
因為他們都被騙的太慘了。
尤其是楚人和墨者。
他們需要姬定的一個解釋。
當姬定與姬舒身着朝服出現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對年輕的夫妻。
有人激動,有人憤怒,也有人震驚。
「呵呵!」
這坐下來,見到諸人的神態,姬定呵呵笑了起來。
昭陽冷冷問道:「世子是笑我們太愚昧麼,被世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是笑部長過於愚昧,但並非是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而是.....!」
姬定神色一變,神情嚴肅道:「對於我而言,那楚王乃是叛臣,我都已經饒過他們一命,真不知部長為何憤怒?」
這一句話就將昭陽給懟得牆上去了,漲紅着臉,做不得聲。
江山是我大周的江山,那塊地可是我先祖賜予楚王先祖的,我不殺人,已經是非常仁慈。
姬定又道:「不過這一切並非是我早就謀劃好的。」
「是嗎?」司馬昭魚淡淡道。
姬定點點頭道:「我父王已經發了告示,為何我離開洛邑,相信你們也很清楚,這我就不做解釋。」
說到這裏,他輕輕吐了口氣,道:「在我離開洛邑之後,我很想弄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為什麼我大周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那秦君打個噴嚏,洛邑就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而在諸侯國中,最接近我大周制度得,就是楚國。由於我當時年紀尚輕。」
子讓呵呵道:「現在也是如此。」
如今周濟也就二十五歲。
「過獎!」
姬定呵呵一笑,又繼續道:「由於我當時年紀尚輕,故此我打算先在衛國獲得一些名望和經驗,之後我就在衛國幫助衛侯變法,但結果失敗了。」
殷順且立刻道:「衛侯難道不是死於世子之手嗎?」
衛侯死後,姬舒接管衛地,這很明顯就是你們夫妻的陰謀。
姬定道:「當然不是,衛侯是死於自己對於權力過於貪婪,我給予衛侯的每一條建議,都是治理國家的良策,殷部長倒是指出我的哪條建議是要害衛侯的?」
殷順且默不作聲。
姬定又道:「是衛侯過於貪婪,他不管國家興亡,不管對錯是非,只顧着平衡朝廷,紲錯他們犯下如此多錯誤,但是衛侯卻依然重用他們,何解?就是為了平衡你殷順且。可見衛是亡於衛侯,而非是亡於我,但我確實也幫助我夫人取代了衛國,但這是壞事嗎?鄭國的人民可比衛國的人民要幸福得多。」
殷順且兀自不語。
如果現在說讓鄭國百姓回到衛國,沒有人會答應的。
司馬昭魚鬱悶道:「楚國亦是如此,世子的每條建議都是對的,只不過世子也知道楚王是不會聽的。」
姬定笑問道:「那能怪我嗎?」
「......!」
司馬昭魚無言以對。
這賢臣當得確實無懈可擊啊!
姬定道:「正如我之前所言,我之所以要去楚國,是尋找我大周興衰的秘密,當時並未想到今日,因為這在當時的我看來,也是不可能的。」
孟子、子讓他們稍稍點頭。
唯獨白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
他不相信。
他一早就在幫助姬定謀劃大業。
姬定又繼續道:「而在楚國我終於找到原因,主要原因有兩點。
其一,世襲。貴族世襲,杜絕了人民向上的通道,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每個人都想過更好的生活,誰都想當人上人,但是由於世襲制的存在,導致絕大多數人都無法過上更好的生活。
正如同誰也不無法阻止水下流,這必然是會失敗的,各國變法也都有針對這一點,只是不夠徹底。
其二,貪婪、自私,楚國的那些貴族,死到臨頭,仍不願意給予人民一粒糧食,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們的滅亡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而新會的創立,就是我對大周這兩點的總結。看看杜組長,看看魯部長,他們可都是平民出身,但是他們的才能,卻不亞於在坐的大多數人。
如果沒有新會,他們不可能有出頭之日。故此我興建學院,寧可餓着肚子,也要讓每個孩子讀上書,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出身不能代表一切。」
杜遠點點頭,彷徨的神情又變得激動和堅定起來。
雖然會長身份有所變化,但他做得事,都是正義的,都是有利於百姓的。
姬定突然嘆了口氣,道:「但我畢竟是世子,故此當我回到洛邑時,我是第一時寫信給父王,將我總結的一切告知父王,希望他重掌王權之後,能夠帶領我大周走向興盛。」
孟子問道:「你當時之所以洛邑外逗留數日,就是因為你想讓天子重掌王權。」
姬定點點頭,道:「可惜我父王不答應,父王認為這江山是我奪回來的,理應繼續由我來掌管。最終我未能說服父王,但是我也做不到從父王頭上取下冠冕來,再加上我個人非常反對世襲,故此我才決定繼續隱瞞身份,頒佈九鼎法,限制王權,同時徹底廢除世襲制,建立一個法制,且以民為本的國家。」
孟子聽罷,不禁神色動容。
偉大!
這身份反而使得姬定所作所為變得更加偉大。
天子本就是屬於他的。
他卻要限制王權,且杜絕自己的世襲的資格。
真心沒得話說。
聖賢也不過如此啊!
白圭道:「雖然臣一直都在為世子效力,如今也知曉世子的真實身份,但是外面仍有不少人質疑世子的身份。」
「這並不重要。」
姬定笑道:「我之所以主動表露身份,就是因為我打算將這大權歸還給天子,因為如果我不先公佈的話,那許多人都不會願意的。」
「這怎麼......。」
子讓第一時間是想反對,但是突然想到,現在歸還大權,到時不還得傳位於他。
他倒是不反對姬定擔任天子。
杜遠本也想阻止的,你交權,那我們怎麼辦,但一看子讓不說話,突然也反應過來。
孟子如今也覺得姬定更適合領導大周,但是他也不能反對姬定將大權歸還於天子,這太大逆不道了。
他內心又開始糾結。
可見孟子這種人,不能當官,官永遠是灰色的,孟子這種剛直不阿,疾惡如仇,很難接受這片灰色地帶。
實在是姬定想建立一個法制國家,故此才安排孟子出任法院院長,在民事訴訟,不要灰色,只要黑白。
殷順且委婉地說道:「但是這頒佈九鼎法,又廢除,這會不會影響到大周的威信?」
姬定嘆道:「這也是我這幾日考慮最多的問題,但是我立九鼎法為得也是天下蒼生,如今各諸侯都表示只要還大權於天子,他們將願意歸順大周,這樣的話,那能夠減少太多太多殺戮,以及還天下一個太平,這是值得的。」
孟子拱手道:「世子仁義為懷,軻欽佩不已。」
姬定笑道:「先生過獎,我不過是想避免大周再重蹈覆轍,如今的大周興盛,都是人民賦予的。」
昭陽突然道:「但是那些諸侯不會願意的。」
姬定道:「這不是他們願意與否就能夠決定的,此乃民心所向,只不過我們還是要儘量避免殺戮,如果有機會,我們就應該去嘗試。當然,我也只是將大權歸還給我父王,又不是外人,這也談不上偉大。」
白圭稍稍點頭,心想,這一招還真是高啊!
如今對方是要死姬定假冒世子,如果姬定真的將大權歸還天子,那這無疑是最有力證明。
然而,諸侯都已經喊出話來,如果周濟願意將大權還給周天子,他們就願意回歸大周。
那麼姬定還了大權,而他們卻不歸,這輿論肯定會指向他們。
可真是玩火自焚啊!
......
「夫君可真是說謊不眨眼。」待他們離開走,姬舒抿唇笑道。
姬定一本正經道:「這不叫說謊,這叫謀略,我一直都在思考如果我得身份曝光,我應該如何解釋。」
說着,他笑呵呵道:「這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勵志的故事。」
關於他身份的問題,有着太多得漏洞,只是大家都不關注周王,故此聯想不到,只要注意到這一點,很快就能夠查到蛛絲馬跡。
別得不說,就查王殿的賬目,就能夠查出來。
那麼多錢都去哪裏了。
姬定甚至都有想過,如果時機成熟,他就自報家門,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而如今他主動曝光自己的身份,是可以達到利益最大化,那他為什麼不承認。
......
大梁!
「世...世子...你...你說周濟是世子?」
魏惠王都快要將眼珠子給瞪出來了。
下面坐着的惠施、鄒忌、大戊午亦是目瞪口呆。
是什麼情況?
「胡說八道。」
鄒忌激動道:「周濟怎麼可能是世子?」
那通報的官員回答道:「雖然我們的人一直在反駁,但是根據收集來的線索,周濟十有八九就是世子,就連白老先生也都承認,其實他一直都在為世子效力。」
惠施皺眉道:「周濟,濟周,周村,原來是這個意思。」
魏惠王喉嚨裏面發出一聲悶響,喃喃自語道:「難怪那小子第一回見到寡人是毫無懼意,怎可能只是商賈之後,原來他是......!」
「不可能。」
鄒忌立刻道:「這絕無可能,周濟絕不可能是世子。」
大戊午也反應過來,道:「不錯,這絕對是周濟脅迫天子所為,世子之前已經暴斃而亡。」
惠施眉頭緊鎖道:「但如果周濟真是世子,那他就有可能將大權歸還天子。」
此話一出,殿內是一片寂靜。
......
咸陽!
「你說甚麼?」
張儀揪着門客首布的衣襟,「周濟是大周世子?」
首佈點點頭。
張儀道:「這絕無可能,周濟怎麼可能是世子?」
首佈道:「主公,這...這應該不會有假,因為根據洛邑傳來的消息,周王也承認,當初正是世子出策,送九鼎給我國,才成功阻止我軍進入洛邑。
還有...還有洛邑來得那些商人,全都...都是周濟的人,包括當初獻策給主公,利用鹽利挑撥楚王與周濟關係,也是周濟故意安排的,如今那些人早已經逃之夭夭。」
「啊...噗...!」
張儀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主公!」
首布趕緊上前攙扶張儀。
張儀一手推開他,一手捂住胸口,「原來...原來我才是最大的幫凶,啊---!」
這成王敗寇,他輸給姬定,也是能夠接受的,可如今他突然知道原來他一直都在被姬定玩弄,這你叫他如何接受啊!
......
而那邊姬定先是將他的解釋公佈於眾。
他表示新會制度就是對於周王衰落的一個總結,在這份告示中,他表示要以民為本,要給予人民上升通道,要發展工技學,如此國家才能夠蒸蒸日上。
這麼一說,這百姓當然是更加支持姬定。
當然,姬定還製造輿論,他在外面歷盡千辛萬苦,好幾次就差點死在刺客之手。
很快就將整個事件塑造成一個非常勵志的故事。
同時他也鄭重發出告示,表示這當務之急,是要還天下人一個太平盛世,他不想再添殺戮,他願意付出的一切代價,故此他決定辭去大周宰相一職,將權力歸還天子。
也希望各諸侯國能夠信守承諾,回歸大周。
為了天下人。
一般來說,杜遠、昭陽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姬定交出權力的。
我們是跟你打天下的,如今好不容易建立起優勢來,你卻將權力讓給別人。
但這個人人偏偏就是姬定的父親。
而姬扁就這一個獨生子。
這權力遲早還是要傳給姬定的。
大家心裏也明白,姬定只不過是轉到幕後出謀劃策。
那就無所謂。
但是光姬定一個人退,也是不行的。
如果要交權,這財政和軍政是一定要交出來的。
整個班子,除教育部子讓和工部魯伯友不退,其餘都跟着退。
留着他們兩個人,是怕一些墨者誤會。
姬扁就任命白圭為宰相,白圭一直都是他的人。
這合情合理。
但是接下來的任命就有趣了。
姬扁任命惠施為財政部部長,任命趙雍為兵部部長,任命鄒忌為吏部部長,任命大戊午為刑部部長,任命司馬錯為宣傳小組組長。
來來來!
都來!
你們不是很叫囂嗎?
都讓你們來當部長了,這交權肯定是真的吧。
這一下天下人的目光,都看着魏國、齊國、趙國、秦國。
能不能為了天下人,回歸大周。
各國當然是死鴨子嘴硬,表示這都是姬定的陰謀,我們絕不會上當。
可天下人又不是傻子。
你們就是不講信用。
而姬定則是回歸世子身份,住進世子府,幫着父王管理家裏的生意,可真是悠閒自得。
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
他接管作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工匠弄個雕版玩玩,閒着也是閒着。
「世子可不愧是當世第一聰明人,竟然想到這個辦法,小人真是...真是...!」
坤才說着說着,眼中又飽含熱淚,哽咽難語。
一旁的法克沒好氣道:「坤大管家,世子可不喜歡這麼浮誇的阿諛奉承。」
坤才怒瞪法克,道:「你算什麼東西,我才是世子府的大管家,當初可也是我命你去保護世子的。」
法克道:「這些年是我陪着世子出生入死。」
坤才原地一蹦,道:「怎麼,你莫不是想當世子府的大管家?」
法克哼道:「誰搶你的大管家,我乃世子府首席門客。」
「你配嗎?」
「誰配?」
......
姬定回歸世子,他身邊的女人沒有鬧起來,倒是法克與坤才天天爭風吃醋,鬧得是雞犬不寧。
姬定對此也很無奈,一翻白眼,衝着姬舒和小鶯使了個眼色,三人趕緊入得那作坊大門。
只見裏面一些老工匠正在雕刻木字、銅字和雕版,也有不少工匠在印刷。
如今紙張和墨汁都已經非常成熟,就差這雕版和活字。
這對於姬定而言,真不是什麼難事。
一個套版很快就出來了。
姬舒隨手拿起一張來,念道:「大周民刊。」
姬定笑道:「夫人以為如何?」
「夫君這印刷術可真是太神奇了。」姬舒搖頭驚嘆,待其看完內容之後,又好奇道:「夫君對於魏王的家底,為何如此清楚?」
姬定笑道:「當然編的。」
姬舒道:「你如今雖然只是世子,但也不能信口胡說,這會有損你的威信。」
姬定笑問道:「不知夫人以為,這天底下誰最清楚那魏王到底有多少家底?」
姬舒道:「自然是魏王最清楚。」
姬定道:「有本事他魏王就證明我在胡說八道。」
姬舒稍一沉吟,旋即反應過來,這可不能證明,不然的話,是越抹越黑,稍稍白了姬定一眼,旋即感嘆道:「此術真是勝過千軍萬馬。」
姬定哈哈一笑,道:「也不一定,說不定那些諸侯能夠及時醒悟過來,做到以民為本,如我一般,將家中糧食盡數救濟那些窮困平民。」
姬舒搖頭道:「這不可能,否則的話,他們又何必許與大周對抗。」
姬定呵呵直笑。
......
《大周民刊》閃亮登場。
文人們是欣喜若狂。
今後自己寫得任何文章,都能夠遍佈全國。
當然,第一篇內容,自然還是想大眾闡述整件事情的過程。
各國派來的文士頓時叫苦不迭。
我們的嘴炮再厲害,也敵不過這報刊啊!
這怎麼玩。
你姬定又作弊。
這輿論頓時就被姬定牢牢控制在手裏。
主導洛邑的輿論,自然不是姬定的目的,洛邑本就是支持他的,視為他為洛邑的驕傲,他這是先給魏國來一波宣傳攻勢。
跟我玩輿論戰。
你們真是自尋死路。
......
大梁!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魏惠王抖着報刊,神情激動道:「寡人哪有這麼多糧食,還什麼寡人的馬吃的比平民都要好,這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說着,他又衝着惠施道:「這是從哪來的?」
惠施道:「是臣去酒舍時,瞧見的。」
「酒...酒舍?」
魏惠王眨了眨眼道。
竟然有人敢在酒舍寫這種爆料,是活膩了麼,還是當寡人脾氣好。
惠施道:「如今大梁隨處可見這大周民刊。」
「隨處可見?」
魏惠王當即呆若木雞,過得半響,他問道:「這是誰寫得?」
惠施道:「看上去不像似寫得,更像似印章印出來的。」
「印?」
......
「不能再等下去,我們必須馬上出兵,否則的話,無異於坐以待斃啊!」
大戊午是焦慮地向鄒忌說道,拿着報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這種文章,這種數量,這種傳播速度,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文中清楚闡述,姬定小半生的傳奇故事,同時還寫明他對於大周興衰的總結,就是要以民為本,還順帶諷刺魏惠王養得馬吃得都比平民要好。
這一點孟子可以作證。
關鍵裏面還闡述要給予平民上升空間。
這個就很致命。
這不但能夠贏得野人的支持,還能夠贏得國人的支持,畢竟各國高處也就那麼幾個大家族,對於寒門,對於中低層,他們也有上升的訴求。
關鍵如今的手段,是擋不住這報紙入侵。
鄒忌十分沮喪地說道:「如果此時我們出兵的話,可能會失盡民心的呀!」
姬定讓權,讓大周佔據制高點,還天下人一個天平盛世。
這確確實實是天下百姓渴望。
不摻一點水分。
人家大周剛剛賜封你們,等於是無條件滿足你們的要求,你們這邊就馬上出兵,真是毫無信義可以言,試問誰又會支持他們。
鄒忌是悔不當初,當時真不應該打這輿論戰,直接不承認就行了,他哪裏想得到周濟就是世子。
這下真是玩火自焚。
這打也是死。
不打也是死。
怎麼辦?
其實他們已經錯過最佳時機。
如果去年他們就不顧後果,舉國之力,來進攻大周,興許就還有機會。
但如今的話,整個楚地、蜀地,都已經從動盪中恢復過來。
而全新的生產制度和最先進工具,也使得大周與各國的實力是越拉越遠。
.......
徐州。
「將軍,這是最後一批軍備。」
剛剛抵達徐州的魯伯友指着那滿載的貨船向景翠說道。
景翠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道:「夠了!夠了!這...這恐怕都多了。」
魯伯友笑道:「徐州可是戰略要地,多備一些不會錯的。」
景翠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但是這會不會太奢侈了,如今這士兵的配備的,比我之前都要好。」
魯伯友道:「其實也不算多,只不過我們現在沒有養太多軍隊,故而才顯得多。」
景翠點點頭道:「那倒也是。」
其實楚地本土並沒有多少軍人,之前是十萬左右,如今也只是擴招到十二萬萬,而且其中有七萬是在洛邑前線。
整個東線就只有五萬精銳,當然,還有宋國這個盟友。
但由於沒有王,沒有貴族,官府開銷也非常少,魯伯友畢竟都是墨者出身,非常提倡節儉,以前奢侈的那一套全部給廢除,就祭祀都是用最節省的方式,這方面省下來的錢就足夠養這支軍隊。
再加上去年開荒出大量的耕地。
糧草也不缺。
只不過都在百姓手中。
姬定就拿着鹽、工具、貨幣,去交換百姓手中的糧草,以此來供應軍隊。
百姓也樂意啊!
因為生產力的進步,使得他們都有富餘。
當然,這也離不開墨家吃苦耐勞的精神,這種精神如今在蜀地和楚地傳播開來。
如今徐州軍真的是武裝到牙齒,這普通的士兵都能揣着一把匕首。
大型的投石機,戰車的克星床子弩,都是一排一排的。
水軍就不用多說,稍微謙虛一點的說,打水戰你們隨時可以一塊上。
景翠都覺得自己是在殺雞用牛刀。
對面的齊軍許多士兵都還是布衣,要真打起來,拿棍子的都有。
衝上去都會將他們給嚇死。
都為齊軍感到發愁。
只不過姬定一直都不下命令,大周士兵也都很愁。
給了這麼好的裝備,不打仗,那麼多浪費啊!
而當今的輿論,是誰先出兵,誰不佔理。
大周也是打着和平的口號,不是說要消滅諸侯國。
四王之前為了挑撥離間,也都承認天子。
若是出兵的話,豈不是造反,你能夠造反,下面的人也能夠造反。
可不打的話,姬定就更佔優勢。
因為他得民心啊!
他將土地都發給百姓,反正也不是他的。
而之前魏國與新會聯手時,曾佔領楚國北部好幾座城池。
當時魏國還沾沾自喜,殊不知,這就是姬定給魏國埋下的地雷。
這些城池突然發生動亂。
他們表示要加入大周。
因為這些城池的百姓,本就是楚人,被魏國統治也就罷了,關鍵隔壁的楚人過得比他們好得多。
他們心裏都在想,這不公平呀,我們也是楚人,我本應該跟他們一樣,憑什麼我們要被魏人統治。
再加上新會從中慫恿。
這些城池立刻就亂了起來。
平時也就無所謂,以前佔領他國城池,也經常發生一些動亂,但在這個要命時刻,那真是不得了。
那邊洛邑天天往魏國發報紙,不但對魏惠王家底胡編亂造,還將魏惠王過往的「英明」決策,重新又再來一遍,喚起魏人痛苦的記憶。
關鍵還是魏惠王的家底,這令大家非常憤怒。
你倉庫裏面存着那麼多糧食,養那麼多牛羊,為什麼不拿出來救濟百姓。
還不是野人先不爽的,是大梁的國人先對魏惠王表示不滿,畢竟野人看不懂報刊,他們只能聽別人說,接受訊息沒有那麼快,但許多國人看得懂。
那些心懷天下的有識之士都看得懂。
國人就相當於這年代的中產階級,其實他們才是最渴望上升通道,野人畢竟還未開智,需要人給他們灌輸。
就連惠施都備受指責。
然而,這南邊的動亂,對大梁更是火上澆油。
不少國人都以此為由,要求魏惠王履行承諾,歸於大周。
魏惠王在意志方面,遠不如齊威王、趙肅侯、秦惠王,這老頭雖然有諸多缺點,但有一點不錯,就是能夠接受批評,哪怕他不聽,也不會說不準你批評,心胸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天天被罵,魏惠王心裏也不好受,整個人都頹了,就將惠施找來,可憐兮兮地向惠施問道:「相邦,如今魏人還將寡人視作他們的大王嗎?」
惠施瞅着頹廢的老頭,心裏很是同情,反問道:「大王會責備那義渠王嗎?」
魏惠王愣了愣,道:「寡人與義渠來往甚少,為何要責備他?」
惠施又問道:「大王會責備自己身邊的親人嗎?」
魏惠王回答道:「他們若做錯事,寡人自會責備。」
惠施道:「道理就是如此,如果魏人不將大王視作大王,也就不會責備大王,他們之所以責備大王,就是因為他們還將大王視作自己的大王。」
魏惠王聽完之後,心裏好受多了,問道:「相邦可有策略,應對當下困局?」
惠施道:「如果現在能夠進行改革,如大周一樣,將土地都給予平民,建辦教育,興許還能夠扭轉局勢。但是,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啊!」
魏惠王聽罷,很是委屈道:「是呀!大周民刊天天罵寡人,縱使寡人願意將土地發給平民,那些貴族也不會願意,這土地又不全是寡人的,那大周民刊為何不罵那些貴族,可真是豈有此理。」
惠施沉默不語。
你是大王,上行下效,不罵你罵誰。
魏惠王瞅着惠施,問道:「相邦也認為寡人應該歸順大周?」
惠施沉默半響,才道:「臣與犀首談過,縱使軍心未亂,我軍實力也遠不如大周。」
言下之意,就是正常打也打不過,更何況如今民心都亂了,就更沒法打了。
沒有辦法,因為魏國整個南部都被大周給包圍着,又不想秦國一樣,有關口擋着。
根本擋不住姬定的宣傳攻勢。
魏惠王道:「相邦去跟大周談談,如果寡人願意歸順,他們又會如何處置寡人?」
惠施道:「估計會跟對待楚王一樣。」
魏惠王立刻道:「連一個侯爵都不給寡人嗎?」
惠施就道:「如今大周上下可是連一個侯爵都沒有啊。」
魏惠王又變得猶豫起來,但是他也清楚目前的局勢,好像也沒有比歸順更好的選擇,道:「相邦你先去跟大周談談,看看他們怎麼說。」
惠施拱手一禮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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