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宰相 第三十五章 東西合戰（十二）秀忠的果決
但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的信件送出去的幾日之後，他一如既往的學他的父親，每日早上巡視城防。
其實身為大名本身不需要巡視城防，這些自然是有家老幫他都處理好了的。但是包括德川、北條在內的很多大名都有這樣的習慣，即便是和平時期都不會拉下。
這樣的目的主要是讓城內的人看到自己的城主身體安康，特別是在圍城的時候，城主是這群人的主心骨，城主也通過這種方式來展現自己與他們同在。
但是今天有些特殊，當德川秀忠帶人巡視到外圍的時候，卻看到城垣那裏圍着一圈士卒在交頭接耳。
身為城主是要觀察各種奇怪的現象的，但是城內這番局面並沒有太引起他的重視，畢竟如果有什麼特異性的情報，自己的家臣會馬上來通知自己的。
但是當自己來到城垣邊的時候，卻聽到頭頂的櫓台上有人指着外面喊道「動了，真的動了。」
而在他的身邊，也有士卒向身邊的人問道「他們這是要到哪兒去？「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德川秀忠的注意，他走到城垣邊向城下眺望而去，並同時向身旁的足輕、武士詢問情況。
武士們看到是自己的少主來了，紛紛跪倒在一旁行禮，直到聽到少主的問題這才說道「殿下，今日東軍很早就在整軍，但是並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看着模樣似乎是要離開？」
「離開？」德川秀忠不可置信的向外面望去，然而正如那名武士所說的，打着足利二兩引紋旗幟的隊伍已經整備完畢，開始向西開拔。自他們的身後還有數萬人正在收拾自己的營壘，已經有部分地區的營壘收拾妥當了，足輕們在自己武士的揮斥下排列隊伍。
「這是」德川秀忠看不懂豐春軍的操作。
如果是為了圍城需要，派部分兵力西進抵擋來自遠江的援軍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根據佐竹義重所言，如今城下的軍隊人數不過萬餘人，包圍駿府尚且不夠，又能分潤多少軍隊出去呢？
「殿下，原來你已經到了。剛剛去找你但是並未找到你，正想要和你匯報這件事。」兩人正說話間，榊原康政也早走了過來。
他指着城下的豐春營壘說道「看樣子右府還是準備來老一套了，留下部分兵力繼續圍城，而其主力繼續西進，這似乎與佐竹常陸所說的計劃不謀而合。」
「他有多少人留下來？」德川秀忠不理解的問道「他總兵力與我駿府兵力差不多啊！」
「具體不知道，但是看來右府還真的是把我們看輕了，他不會以為我們真的不敢出城吧。等到右府走後，我們倒是可以出城把圍城的軍隊吃了。」
這是這幾日來榊原康政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從來都沒有輕視過秀家。但是秀家這次的表現太過自大了，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軍神吧，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憑藉萬人橫掃駿遠三吧。
榊原康政不急，時間對於他來說是優勢，拖得越久越有利。
他可從來沒有想過在也野戰中可以打贏秀家，即便是現在駿府城的兵力已經要比秀家陣中要多了，他還是不會出兵。
但是趁着秀家離開的機會，把他留在城下的部隊吃掉的膽子他還是有的。
榊原康政嚴格貫徹執行德川家康的命令，就算真的要出擊也是等到德川家康帶着援軍到了，然後從後面截斷秀家的退路。
駿府城外的士兵畢竟有近3萬人，從第一隊整隊到最後一隊撤走這當眾最起碼要有1個多時辰的時間，德川秀忠和榊原康政也不可能一直在城垣看着，叮囑了下面的武士幾句話便返回了本丸。
每日巡視城防結束之後，兩人都會在本丸商議加下來的防禦重點，以及交流從外面得到的情報。
但是等到過了一會兒，外面又有武士急匆匆的跑進來通報道「主公，城外的豐春軍全部走了。」
「納尼或多嘎？」聽到這個消息，德川秀忠和榊原康政不可置信的站了起來「全部都走了嗎？圍城的部隊呢？」
「城外並無任何士兵留存！」那名武士顯然也還在震驚中，對着兩位大佬這回答道「已經派人出去探查過了，確實全部走了，繼續往西開去了。」
聽到這個答案的兩人對視了一眼，揮手斥走了來通報的武士，開始揣摩起秀家的心理。
「這個右府，這是做什麼？膽子真的這麼大嗎？難道不知道我駿府城有3萬人嗎！」
德川秀忠聽到這個消息反應最大，因為在加上前幾日秀家在城外的喊話，多少讓秀忠覺得秀家看不起他，這讓自尊心很強的秀忠多少有些難受。
榊原康政理解秀忠，他被留下來就是為了看住自己的這個少主的，所以在一旁勸說道：「右府用兵應不止於此，殿下當小心其中有詐啊！」
德川秀忠默然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榊原康政的提議，但是他的內心多少還是不服氣
「你還記得前幾日佐竹常陸送來的信件內容嗎？」德川秀忠向榊原康政確認道。
榊原康政聽聞點了點頭說道：「您是說，右府在面對駿府難克的時候，打算突襲兵微將寡的浜松，截斷大坂援軍之路，然後等待後續的部隊陸續破城之後再來會和嗎？」
「正是這樣的，佐竹常陸所說的話，正在一點一點的實現。」
「若是這樣的話，當派人快馬告知上野介（本多正純）了啊，然他好生提防，可千萬不要真的被右府奪城了。」
對於榊原康政的提議，德川秀忠思慮片刻之後便予以了認可，他表示自己會親自書寫一封信派忍者送給本多正純。
但是前線的消息很快有一次更新過來，駿府城東面大爐山的丸子城被攻破。丸子城本就不熟德川家的防守重點，德川家將重點都放在了駿府，這座城位置雖然關鍵，但是丟失並不會引起他們太大的在意。
但是送來的情報說，豐春家的軍勢正在掃蕩駿府西側安倍川兩岸的土地，順從的民眾都被裹挾着上洛，不順從的直接被砍殺在了村子裏。
「可惡！」聽到自己的領民被殺，德川秀忠異常憤怒。這些可都是他們德川氏的領民，他們的親屬都在為德川家賣命，可是自己的性命卻被裹挾了。
身為一個年輕的武士，一個熱血的青年大名，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但是榊原康政依舊在一旁對他安撫道「右府以『仁』字為馬印，但是所行之事不能稱仁，天必譴之。」
等到第二日，消息再次更新，豐春軍兵貴神速，先鋒兵團一戰而下田中城。這是駿河國西側除了駿府之外最重要的城池，是駿河、遠江分界的重要隘口。
雖說城防比不上專門為了秀家修築的東駿防線和駿府城，但是也不是隨隨便便輕易就可以拿下的。但是秀家所部再次強攻奪城，並且一日而下城，依舊爆發出了極大的戰鬥力。
當然田中城的逃卒或許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向德川秀忠回報說「己方也給予了豐春軍極大的殺傷，100守軍堅守1日，力拼不下3000賊軍」云云。
「萬千眾。」聽到這個消息的德川秀忠的口中突然念道到。
「恩？」麾下的家臣聽到向自己的少主念出這個數字，紛紛向其投去了試探的眼神。
「我是說，右府軍中扣掉減損，此刻至多萬千眾。」德川秀忠解釋道。
當聽到德川秀忠報出這個數字的時候，榊原康政很快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馬再次開口對這個上頭的年輕人展開勸說。
但是德川秀忠的答覆也很簡單「至今浜松並未回信，去送信的人究竟怎麼樣了誰又知道呢？萬一路上被截，浜松城豈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右府當真是膽大之人，一下子找到了我們最薄弱的地方。遠江守備極其空虛，遠江守備原本就只有千之數，為了支援駿府我之前又抽調了000人來援，3000人要駐守掛川、二俁和浜松，如何可以抵禦萬餘人的大軍攻侵？」
不得不說德川秀忠講的很有道理，連榊原康政在回復的時候都有些遲疑，但是他很快就提出了自己擔心的問題：「可是可是駿府如今也是被敵人前後夾擊啊，若是這是右府的奸計，等待我們出城之後，東駿之兵迅速西行，駿府城如何可守？」
德川秀忠確實是德川家康留在本領的少主，但是在軍隊中很多人還是以榊原康政馬首是瞻的。所以當兩人發生分歧的時候，德川秀忠最終還是不能說服榊原康政，最後依舊選擇了駿府閉城不出答案。
但是這個選在在當天晚些時候出現了變動，已經勞累的一天的榊原康政，在安排完最後的事物之後就早早的睡去。
但是他才剛剛入睡了不久，就聽到城頭響起的金鑼聲和海螺號的聲音，這是德川家主在召集家臣好士卒的號令。
「怎麼回事？敵人攻來了？」榊原康政從睡夢中驚坐而起，扭頭看向外面守候的家臣問道。
家臣出去探尋了片刻信息這才回來向自己的主公答覆道「主公，是少殿在本丸吹響了海螺號，似乎是在聚將，如今整個駿府城都動員了起來。具體事態不明，城外似乎也沒有敵襲的情況。」
榊原康政聽完，害怕德川秀忠最後還是頭腦一熱動兵，隨即命人為自己將衣物穿戴整齊，急匆匆的登城拜訪德川秀忠。
一路上看着披盔戴甲，背後跨弓，手持長槍的武士在各自組頭的帶領下前往駿府城演兵所聚集，榊原康政臉上的愁容更加深邃了。
以至於他剛一見到德川秀忠，便迫不及待地、甚至忘記了禮儀的向其質問道「少主這是做什麼，白日裏不是商討得很清楚了，繼續籠城等待主公的援軍嗎？」
德川秀忠此刻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甲，他沒有直接理會榊原康政的質問，而是讓一旁的侍從將一封信件和一個木盒交給榊原康政查看。
榊原康政接過信件，是善得寺城守將松平家忠與佐竹義重聯名手書送來的，內容是關於蒲原城已經被重新奪回，守將土居清良逃走，斬殺敵將等話云云。而送來的木盒裏面裝着的，便是目前斬獲最高等級的豐春軍將領。
「殿下？」看到這個信件的內容，榊原康政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眼前的年輕人。
而年輕人也笑着予以呼應道「式部不是擔心我方主動出擊後路會被截斷嗎？你現在看着這個，蒲原城被拿下，右府手中這隻部隊不久成了孤軍？
拿下田中城的他需要留下傷員、留下駐守的兵士，能夠繼續西進對二俁城展開進攻的至多萬千眾。而我軍駿府之兵足有3萬，敵兵寡且士疲，我兵多且士盛，焉有不勝之理？」
德川秀忠說着走到榊原康政身旁，主動拍了拍這個兄長的肩膀繼續說道「我等乃駿遠三之大名，百姓和武士們都看着我們。敵人就這麼一點人卻能橫行遠江，而我方3萬眾卻不敢有絲毫的逾距，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我將來又如何御民呢？」
「」面對德川秀忠的追問，榊原康政沉默了。
他想要提出反對的理由，但是正如德川秀忠所說，現在秀家所在的呢對軍勢對於他們來說太過誘惑了，這是一直勞師遠征疲憊不堪，而且後路被斷絕的部隊，若是可以從後面對其發動奇襲，真的有獲勝的希望。
太誘惑了，連他自己都產生了動搖。特別是在後方的漏洞被堵上，證明了自己後方的安全之後，他已經幾乎看到了秀家的滅亡。
當然這樣做一定會面臨一樣的風險，但是行軍打仗又哪裏有不冒風險的呢？
望着眼前這個躍躍欲試的少年，榊原康政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前去，畢竟對面的可是被稱為「西國無雙」的豐臣秀家啊！
作為被主公德川家康託付的家老，榊原康政有義務替德川秀忠去打這麼一趟，但是想要憑此樹名的不只有榊原康政自己，德川秀忠也想要憑藉這一戰在他的父親面前、在德川家的驕兵悍將面前立威，所以不論榊原康政怎麼勸說，他都堅持親自臨陣。
德川秀忠今年才歲，在後世正是年輕熱血的年紀。
前幾日駿府城下秀家的喊話，受挫最深的就是德川秀忠。他一直以為自己和秀家雖然有些差距，但是在年齡和家族的實力上都屬於同一起跑線，但是直到秀家當着幾萬人的面說出了蔑視自己的話。
德川秀忠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找機會向秀家證明自己，最好可以親自俘虜秀家，倒是以報今日羞辱之仇。
只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機會來的是這麼的快，才短短几日之後，秀家就因為自己的「昏聵」，局勢出現了崩塌的風險。
德川秀忠決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一定要親自看到豐臣秀家被按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祈求饒恕的模樣。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去問秀家了「右府可還記得當日之言啊？我這個唯唯諾諾的黃口小兒，今日之戰可曾讓『無雙大將』的您服氣啊？」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東西合戰（十二）秀忠的果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