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和蒙毅對視了眼,皆是想起被白稷支配的恐懼。遙想當初在桃花源,二人洗衣洗碗,砍柴捕獵,這些都得親自動手。沒成想,今天來蹭頓飯還得親自動手洗乾淨了。
門外有口水井,旁邊還擺放着桶草木灰。秦始皇倒也不在意,知道是這裏的規矩。先用清水稍微過一遍,然後再往裏頭加點草木灰。直接擼起寬厚的衣袖,賣力的搓着。旁邊侍者嚇得差點跪在了地上,這種粗重活秦始皇竟然親力而為?
「幹活啦,豬頭!」
傻雕自空中盤旋而過,催促着好幾隻野豬拉着車,飄然路過。得虧他們聽不懂鳥語,不然可就尷尬了……
李斯馮去疾等人皆是面露苦笑,皇帝都自己動手了,那他們自然也得跟着幹活。不少稚生直勾勾的望着,全都看傻眼了。
此情此景,從古至今未能一見。
一板磚下去能拍死好幾個君侯,全都是頂尖勛貴。現在全都得擼起袖子洗食盤,洗乾淨後再把水給瀝淨,而後放回至餐盤櫃。其實不光如此,後續還會以高溫蒸煮一遍。飲食衛生極其重要,白稷也不想稚生因此患疾。
吃飽喝足,先到處溜達了圈。商山四皓等大賢便準備批閱試卷,足足八百多份。有不少黔首連名字都不會書寫,只得由監考老師幫忙。交白卷的比比皆是,也就勛貴這邊稍微好些。
「看來,黔首之後還是愚不可及。」
周青臣翻看了幾張試卷後,不住搖頭。李淳他們哪怕是再胡鬧,這些基礎中的基礎還是會的。類似於《為吏之道》和九九歌都會。
九九歌和後世的九九乘法表類似,只不過他們的少些。從一三得三到一九得九,這七項都未列入。白稷問過淳于越才知道,九九歌簡直就是基操。就連很多黔首都會唱上兩句。
春秋時期便有個關於九九歌的小故事。當時,齊桓公想令齊國獨霸天下,便發出告示招賢納士。有日來了位書生,當着齊桓公和朝臣的面,就把九九歌當場背誦了遍。結果惹得哄堂大笑,就連齊桓公也覺得極其可笑,便說:這九九歌,我齊國連稚童也會。對方也很聰明,揚言你要是連我這樣的人都重視,必定會有更多的賢才而來。
現在的九九歌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兒歌,很多稚童都能唱出來,可卻並不能書寫。因為他們不識字……
周青臣剛說這話,立馬就被鮑白令之給懟了,「此言差矣!如李淳秦守之流,自幼研修。黔首可未有,怎可以此分愚智?」
「然也。」
周青臣只得掩面自干,不敢辯駁。論輩分論地位,鮑白令之能把他吊起來打。其實鮑白令之也不看好黔首,在這個唯血統論講究出身的時期,換誰來也這麼認為。但是,鮑白令之稍微公道些,講究個實事求是。
秦始皇端坐於座椅,拿起份試卷開口默念,「九九八一……四九卅六,三九廿七……七七卌九……唔,不錯不錯。《為吏之道》寫的也可以,未有錯字。為吏之道,必精絜正直,慎謹堅固,審悉毋私,微密韱察,安靜毋苛,審當賞罰。此卷是何人所寫,為何無名?」
白稷指着姓名處,已被專人以封條密封,「此為學宮之舉,防止有人任人唯親,徇私舞弊。封其名,直接批改,便無人知曉其名。給出的分數也會更為公道,免得有麻煩。」
「原來如此!」
秦始皇頓時恍然大悟,只覺得這辦法很不錯,以後科舉也可以此效仿。這也是後世的辦法,但真要作弊的話辦法可太多了。
「此卷未有紕漏,字跡工整,當給滿分。」
接着,秦始皇親自提筆在分數欄給分。給完分數後,再把封條慢慢揭下,上面赫然是秦守的名字。
「哈哈,太史騰果真是教子有方!」
秦騰連忙作揖,臉上說不出的得意。這回秦守絕對是給他大大長臉,秦始皇親自批改給出滿分,這待遇獨此一份。此前秦守恃強凌弱,還被秦始皇點名批評,這次可算是扳回一城。
其實,這自然是白稷刻意為之。秦守本性不壞,為人講義氣,而且知錯能改有擔當。所以,他不介意賣個面子給秦騰,讓他好好出個風頭。畢竟秦騰也是個好官,恪盡職守。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隱隱也都已猜到。
「秦守過些天便可直接自二年級開始讀起。」白稷在旁開口,緩緩說道:「幾位大賢對其皆是讚不絕口,未來必定可為國之棟樑。」
「多謝國師盛讚!」
秦騰再次作揖,白稷可是有預知未來的本事。他說可以,那秦守未來必定可以!
「如此分班制度,倒是巧妙。基礎好的可研修更高深的學問,基礎差的便先打基礎。如此甚好!」
……
分數出來後,直接開始分班。不出所料,勛貴之後皆進了二年級。石頭兩兄弟也未曾辜負這段時間的悉心教導,他們也都順利成為二年級的稚生。為此,他們還有專門的木質勳章,標明他們的身份。
後面是繪刻着天命玄鳥,正面還紋刻着他們的名字和學號。學號是白稷捯飭出來的,黃庭堅等人皆是認為不錯。憑藉勳章,以後他們進出都會方便許多。還有校服早早便已設定好,還有冬夏兩種款式。
只是最為黑色袍子,用的是最為廉價的葛布。式樣也極其簡單,光憑式樣材質估計和外面黔首沒多少區別。但是,他們的胸前皆以昂貴的金線紋刻着『仙元』二字。女子則為長裙,顏色也偏玄色。白稷這是從全方位栽培他們對學宮的認同感,未來他們都會以出自仙元學宮而自豪。
班級宿舍皆是分配妥當,稚生們議論紛紛。偶爾有年邁的黔首擦着淚,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還有黔首準備了束脩,想要贈給學宮先生,也被直接拒絕了。類似於秦騰等人也都準備了禮物,他們的則是悉數收下。
他們當得起這份厚禮!
黔首一分一厘來之不易,有的準備了十幾枚雞蛋,這是一家老小省吃儉用而來;還有的扛着彘腿,有的拎着肥碩新鮮的河魚,還有的贈上自己織的布帛……他們的心意,白稷心領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現在也適用。很多稚生眼含熱淚,跪送翁媼離去。他們離家束脩研習學問,便不能再相幫家裏做農活。正常十歲的少年,在家能分擔不少。耕田種地,砍柴做飯……什麼都會都能幹。特別是現在,隨便去個工坊都有人要,每日能得四五錢工錢。
日落西山,學宮漸漸安靜下來。
暮色四合,秦始皇站在阿房宮二樓。站在欄杆旁,俯瞰着恢弘的學宮,臉上隱隱帶着些許傲然。昔稷下學宮名動諸夏,而今秦國仙元學宮遠勝稷下!
「稟上,此刻天色已暗,該回去了……」
馮去疾作揖行禮,學宮景色極其動人,就這麼短的時間根本無法欣賞完。除開這些建築外,還有大量的奇花異草。並且,還栽種有不少果樹。亭台水榭,房屋建築鱗次櫛比,分佈均勻坐落有序。
但是而今剛剛入春,有不少事情都等着秦始皇決斷。抽出一天時間來學宮主持典禮,已是給白稷面子。若耽擱幾天,受苦的還是秦國黔首。春季來臨,黔首忙着農活播種。但是,也因此有了水患!
積雪消融,大江河水泛濫。自巴蜀兩地至南郡,都有決堤之險。一旦發生水患,勢必會生靈塗炭,各郡皆會損失慘重。此事刻不容緩,絕不能耽擱。自南郡而來的探子,千里疾馳而來,跑死了數匹良駒,拼死送來南郡郡守消息。南郡連下十日大雨,江水泛濫,恐有決堤之危!
隨着版圖的不斷擴大,各種天災人禍就沒消停過。冬季之時,數個郡城遭逢大雪,大雪封山,不少牲畜家禽皆被凍死。這才剛入春,南郡等地大雨連綿不休……
秦始皇為此專門請太卜占卜,自星象而知極,此次極其兇險。稍有差池,極有可能重蹈昔大梁之險!水患之恐怖,秦始皇親身體驗過。十餘年前,他還是秦王,王弟長安君成蟜叛亂。適逢德水暴漲,溢出河床,大量河魚隨河水湧上岸。各地人只得乘車騎馬,逃至河東。
水患來襲,大自然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抵抗。即便在後世,依舊會造成大量的財產損失。秦始皇清楚記得,無數黔首背井離鄉,有的就這麼餓死在路上……千里餓殍,浮屍遍野!
此刻夜幕降臨,整個學宮都籠罩在黑暗中。秦始皇銳利的眸子閃過些許寒光,若有水患,必定會有六國餘孽渾水摸魚的。這寂靜的黑夜,便如泛濫的江水,鋪天蓋地的朝着他湧來。若是他稍有鬆懈,秦國基業便會受到威脅。
就在他準備離去的時候,遠處赫然浮現出抹刺眼的亮光。接着就猶如輻射,一道道刺眼奪目的光芒自學宮四面八方綻放。
剎那間,學宮亮如白晝……
「這……這……」
秦始皇瞪大了眼,帶着深深的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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