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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於削尖岩石上,翻看兵書的景無極,忽然抬頭,望向焚京靈山的方向。
「嗯?他怎麼來了?」
隨着景無極忽有所感,身後不遠端,苦行僧的身影逐漸浮現,急速而來。
「參見『聖子景』儲君!」
苦行僧合掌躬身,恭敬致禮。
景無極見過苦行僧,知其身份,當即嗤笑道:
「你家葦馱太子還真是閒情雅志,不遠萬里跑來北秦,管我裂穹福地的閒事?」
「是他做和尚做得不開心,還是伽瀾佛國的齋飯不好吃?嗯?」
苦行僧聽得一臉的苦笑,立刻遞出一片樹葉:
「儲君,此乃太子交予信物,一看便知。」
景無極面無表情地瞧了樹葉一眼,瞬間此樹葉立刻化為虛無,顯出葦馱盤坐的虛幻之影。
「聖子景,小僧前來,是想與你結盟聯手。」
葦馱顯出的虛影,娓娓說道:
「你應知道,『近古十凶』已經重現人間。這些妖靈王族追殺神嗣寰榜前列之人,特別是你我這般,天仙轉世身之人!」
「小僧收到『十凶』消息,便立即趕來與儲君結盟。如若你我聯手,將此禍患消彌於眼前,便可坐視神嗣寰榜排名榜首的『雍晝』,看他如何應對『十凶』。」
「聖子景,據小僧所知,人間界任何福地,皆不會拼盡全力阻殺『十凶』。因為此次十凶現世,疑似中州皇室出手試探。至於內情,你我皆是明白。」
「小僧既來之,為表誠意,先送儲君一份大禮!」
葦馱的虛影語聲寥寥消散,最終化為虛無消失。
苦行僧仍然躬身恭敬,等待景無極的答覆。
景無極原本臉色如常,甚至隱含一些諷刺之意。但聽到「中州皇室試探」這一句,不由得也是沉眉冷靜,默然不語。
片刻後,景無極看向苦行僧,突然開口道:
「你家太子如果不是降生在伽瀾佛國一定要做和尚,那他即使生在某朝廷官家,或生為市井擺攤的算卦先生,憑忽悠吃飯,想必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苦行僧又再一臉的尷尬,埋頭不言。
景無極笑了笑:「此事我已知曉,他說結盟聯手,我卻也不拒絕......」
苦行僧頓時大喜,正要開口致謝。
景無極又再說道:
「至於你家太子說送大禮,難道小爺稀罕他這大禮麼?再說了,跑北秦來打人,算憑娘什麼大禮?」
「去告訴你家太子,以後走路,先看清楚再說話!」
苦行僧又再尷尬不已,脫口的謝意又堵了回去,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景無極見他窘迫得痛苦,不禁擺擺手道:
「去吧。估計這份投名狀,裂穹福地的蠢貨看着也高興,由你家太子隨意吧。」
苦行僧再次如蒙大赦,躬身致禮,急匆忽離去。
轉眼片刻,那個影子般屬下司馬,又再近身低語說道:
「儲君,葦馱太子向來不出佛國,日夜潛修『婆娑雙樹』,為何又不遠萬里,跑來我北秦?」
景無極輕哂道:
「只有遇到大麻煩,他才會挪窩。」
「依小爺看,定是被『十凶』追殺,走投無路,跑到我這找機會。不過,我卻真有些佩服他,為了養活那兩棵破樹,還真是捨得下臉面!」
司馬頓時謹慎道:
「儲君切不可小看葦馱太子的『婆娑雙樹』!此雙樹號稱『陰陽雙渡,生就不死之佛』!若能修至大成,聖王之路也是近在眼前!」
「哪有那麼好練的,你以為種瓜得瓜?」
景無極搖頭道,「婆娑陽渡之樹,或許可在佛國潛修,可循序漸進。但是陰渡之樹,卻須參與生殺,須大量尊者或以上的生魂,將之超度。」
「世間哪有那多愚蠢的尊者,等着他葦馱來殺之?」
司馬略一思索,頓時會意,不禁說道:
「難怪葦馱太子剛來,便急不可耐參與覆滅焚京靈山之戰!若與金角長老聯手,絕對大獲全勝。既得了名,又得了利!」
景無極卻懶得再說這些事,搖搖頭,繼續翻看兵書。
......
......
焚京靈山,廢墟陣前。
由於葦馱挾帶煌煌大勢凌壓而下,整個戰場戰局,頓時逾發的壓抑。
況且他此來示威,將身後的「婆娑普航雙樹」佛相,盡意輝灑,肆無忌憚,漫天漫地皆是禪唱梵音,如雷潮起伏。
「這個顏罔,想要首攖其鋒,那便由小僧出手,將之懲戒一番。金角長老身負覆滅靈山重任,那便交由你誅殺白起,如何?」
葦馱看向金角,金角長老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正合我意!葦馱太子一言既出,自然是群邪授首!」
二人談笑間,已將這場戰鬥視為囊中之物,任意拿捏。
其實也不怪葦馱和金角如此狂妄,一位略高於顏罔的實權長老,再加一位絕對超出尊者戰力的葦馱,神嗣寰榜第二人。
此戰聯手,確實是勝券在握!
當此之際。
「廢話少說!重陽,護住白起,你知該怎麼做!」
顏罔奮聲大吼。
他踏前數步,每一步皆有血印,舉臂向前。
剎那,無窮血煞氣焰噴薄大作!
沸騰的血煞,如狼煙般奔騰於地,瞬息化為血潮血海滾滾蕩蕩。無數白骨手臂同樣高舉,宛若手握血煞刃尖,如陣林立。
鬼神屠刀,浮屠陷陣!
顏罔步步升空,滿頭刺蝟短髮戟張沸騰,整個人殺氣騰騰,再次厲喝一聲。
自他右臂上,當空現出一道匹練神光,凝結血色,宛若當空撕出一道裂縫。
神光匹練,如刀似劍,一往無前,絕然沖向葦馱,以及葦馱身後龐然巨大凌壓的巍巍佛相。
葦馱卻始終懸空盤坐,面帶微笑,寶相瑩瑩。在他腦後,無窮佛光泛開大張,佛光上乃是撲天匝地的「婆娑雙樹」,與他交相呼應。
面對顏罔這勢無可擋的斬殺一擊,葦馱屈指一彈,低吟:
「婆娑,陽渡。」
弗嗡~~
轟嚓嚓~~
右側的「婆娑陽樹」,剎那猶如烈焰焚空。竟似有千般太陽光輝閃耀而起!
無數太陽火明亮奪目,仿佛將世間一切淹沒。
底下的所有人,都如同盲目,瞬間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無窮無盡的光!
顏罔的血海浮屠陷陣,層層血煞氣,盡被太陽光耀掩蓋。每一片血潮都仿佛着火,在燃燒,燒為清煙,燒為潰絲。
然後,顏罔的右臂在閃耀陽光里,開始扭曲。掌中的鬼神屠刀,裂天般匹練,也隨之扭曲,仿佛被燃燒焚化。
就連斬向葦馱的殺氣、刀光,也扭曲滯澀。
雖然所有人並沒有看清這一切,但誰都知道,葦馱這一出手,已然銷融了顏罔的衝鋒之勢,以及這奮力一斬。
此刻,騰空而起的顏罔,卻再次如雷高喝:
「吾刀殺人殺鬼殺神!」
「殺!!殺!!殺!!」
每一殺聲,都仿佛雷鳴戰鼓,震得所有人氣血沸騰,宛若有千軍萬馬並肩沖陣,鼓舞勇烈之勢,滔滔不絕!
顏罔發出暴吼,音浪瞬間如刀刃席捲,撕裂了「婆娑陽樹」的太陽光華,甚至眼前的扭曲,都為之衝破。
當此時刻,不等葦馱再次出手。
顏罔欺身再次近前,毅然決然放棄右掌的鬼神屠刀,猛地伸手,抓在自己左臂上。
蓬!!
當空如雷動。
顏罔的左臂化為沖天血氣,直衝霄漢!
剎那。
一道接地插地,猙獰巨大,仿佛十八層地府里的斬神巨刃,在顏罔的掌中逐漸成形。
巨刃不知從何而來,但猶如撕破了虛空,無數狂風混合血氣煞氣,不斷凝結,越來越巨大猙獰。
在這一刻,顏罔顯得緲小,但掌中巨刃卻有斬天之意!
底下觀戰的劉銅鑼等人,頓時臉青唇白,紛紛退避。
此乃顏罔拼命的殺招,稱之「自血斬」!
以自身血,斬眼前敵。即使是小乘尊者,也要避之,否則必將飲恨。
但正因為是拼命,這一招出,即代表顏罔再無退路,要麼他死,要麼對手滅,別無選擇。
「師叔!!」
宋重陽眼見這一切,目眥盡裂!明白了顏罔死戰不退的心意,但卻難以接受。
如此時刻,顏罔的氣勢已然大成。
「吾以吾血,斬敵!」
當空凌立的顏罔,此刻就像一尊鬚髮飄揚的染血魔神,眼神中只有絕然無悔的戰意。
這一戰,他不能退,絕不後退!
他半邊身體如若血霧沸騰,另半邊身體撐起龐然插天的巨大血刃,高高揚起,斬殺懸空盤坐的葦馱。
轟隆!!!
這一斬,斬破了所有太陽光華燃燒的扭曲。底下的血海浮屠陷陣,再次活躍。無數白骨手執刃尖,沖向葦馱。
這一斬,斬動了葦馱腦後的「婆娑陽樹」。
整棵大樹,瞬間搖曳不定,閃爍不止。無窮盡的太陽光華,燃燒之火,也要為之熄滅。
顏罔力盡而下,這一斬,再次斬向葦馱的頭頂。
底下觀戰的眾人目眩神迷,若非是敵對,幾乎當場喝彩。就連金角長老,此刻也是色變,沒想到顏罔拼命,竟有如此駭人戰力。
葦馱心中暗嘆。
他微微閉目,再次屈指一彈:
「婆娑,陰樹。」
嗡嗡嗡嗡嗡嗡嗡......
無數水波蕩漾的微鳴,響徹天地。
左側的「婆娑陰樹」開始搖曳,如風般輕盈。
甚至,右側的「婆娑陽樹」瞬間黯淡,就像失去所有色彩所有光。但這所有的黯淡,仿佛全都壘積在左側「陰樹」之上。
無可抵擋的陰暗,瞬間席捲一切,天地瞬間無色無光。
所有人的眼前,出現了陰暗、晦澀、渾濁的滔滔潮水,奔騰泛濫,滔滔不絕的延伸。
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如陷苦海,不可自拔。
席捲一切的陰暗如潮,沖刷在顏罔的手中巨刃上,越沁越深,越泌而暗,甚至起了凝霜,將之禁錮。
底下的血海浮屠陷陣,早已被淹沒,如結凝霜。
無物不沉、無物無色,堪比陰冥,卻勝過陰冥。此乃「婆娑普航雙樹」超度之法,佛國聖王聖主也難以掌控此法,除非是天仙轉世身。
而這「婆娑雙樹」就是葦馱自傲的根基,是佛門天仙轉世身的證明。
戰場上的所有人,全都被「陰樹」超度淹沒,身如凝霜,沉浸其中。
金角長老,是唯一例外。
「哈哈哈哈......不愧是神嗣寰榜前二,佛國太子!」
金角長老狂放大笑,當然知道不會錯過此等戰機。
他霎那如雷行電掣,挾帶金光烈焰,來到白起身前,怒喝一聲:
「白起,受死!!」
嗤喇~~
金角長老額前,傷痕般骨縫裏,吐出金焰,瞬間化為鋒銳絕倫的劍氣,氣勢洶洶地斬向白起。
此刻的白起,仍然處於陰暗淹沒之中,掙扎難動。
「命數!」
「戰旗!」
突然,守護在白起身邊的宋重陽,陡然睜眼,暴發一聲厲嘯。
蓬~~
自他額前,同樣出現一道裂縫,如血潑灑。
血光衝刺而上,剎那招搖展現,竟是一面戰氣沸騰如注,昂揚鼓盪的血霧旗幟。
血色戰旗瞬間橫亘於白起頭頂。
轟!!
金角長老這偷襲一劍,勢在必得的一劍,斬在血色旗幟上,響徹裂帛之音。
劍光當場碎裂,潰散而沒。
血色旗幟也化為碎絲,歸於虛無。
「哇......」
宋重陽噴出一口熱血,臉色煞白,畢竟是神將之身,硬擋小乘尊者猛力一劍,境界上的壓制並不是他能避免的。
但這一口熱血,也刺激了宋重陽,恢復片刻清醒,不再沉浸於「婆娑陰樹」的陰暗之中。
他左臂抱起白起,右臂環住昏厥的朱晏,腳下如有血煙滾滾,霎那脫離金角,遁去遠方。
「逃?!我看你如何逃?!」
金角長老氣得七竅生煙,堂堂小乘尊者,居然被一個神將小子給劫了法場。
他含恨一聲長嘯,再次吐出一道金光劍芒,銜尾急追。
這道劍芒,瞬息分為千劍萬劍,宛若金風金雨,撲天蓋地的刺向宋重陽。
宋重陽已經是避無可避,長嘆一聲,準備再次拼命,使用心血凝結的戰旗。
突然!
唳~~
一聲驚天動地的劍嘯,仿佛在天外響徹而起。
僅僅只是霎那。
劍嘯由遠即近,仿佛衝破一切阻礙,已是近在眼前。
嗷吼~~
伴隨劍嘯驚艷之聲,又有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呼嘯而起,震盪如狂潮駭浪,滾滾奔騰而來。
一劍、一龍,交相輝映,相輔相乘。
短短彈指一瞬間。
「婆娑陰樹」造成的陰暗苦海,淹沒一切的超度之法,居然就此產生異樣的震動。
戰場上的眾人,都是實力強橫的強者,陰暗苦海一經波動,便全都受到觸及,清醒過來。
「是誰?」
「是誰?」
清醒的所有人,在清醒這一刻,全都聽到了顫慄內心的劍嘯、龍吟。
然後,所有人的眼前,凌空之處,一個俊逸非凡的身影,挾帶逾發凜冽的劍嘯,逾發驚艷的龍吟,雷霆電掣般來到戰場。
來人還未完全現身,便是一劍斬出。
這一劍,若有龍影抖擻,若有雷霆萬鈞,若有噩海火潮,有堂堂煌煌之雄渾偉力,又有烈烈滔滔之焚天戰意!
轟!!!
這一劍,直接斬碎了金角長老的本命金芒。
來人已經站在宋重陽身前,擋在金角長老眼前。
「是你!」
「陳浮生!!」
宋重陽看清眼前來人,立刻驚喜萬分,不由得暢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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