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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龍自然知道這位王爺的脾氣,也知道府里的內情,嘿笑道,「這冀州靠海,也有不少灶戶煮鹽,自然與田世友這幫人曬得精鹽相比,這貨沒有什麼情義,好鹽都是拉到江南和安康城賣大錢的,&bsp&bsp這冀州是不肯留一點的,至於這川州的井鹽,也是很難拉進來的。筆硯閣 m.biyange.net」
羅漢不等林逸說話,就把腰間的一帶細鹽拋到了龐龍的手裏,認真囑咐道,&bsp&bsp「仔細一點用,&bsp&bsp咱們帶過來的就也不多,這一路都用了不少了。」
「娘希匹,」
林逸罵罵咧咧的道,「想不到老子有一日會為吃鹽發愁,難道這冀州的大戶人家也吃這種粗鹽?」
龐龍拱手道,「市面上的精鹽非常緊俏,卻不至於缺了他們,王爺放心,回頭屬下就去鎮上的大戶人家買一些回來。」
「算了吧,」
林逸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你們也是夠懶的,用粗鹽過濾成細鹽你又不是不會,還去人家那裏買,故意的吧?」
龐龍不好意思的道,「王爺,&bsp&bsp軍營雖然人數不算多,&bsp&bsp可是也不算少啊,&bsp&bsp要是都吃細鹽,這日子就不用過了。」
說白了,&bsp&bsp還是窮鬧的!
他自己身上的帳到現在還沒有還完呢!
要是還不完,就沒人肯接他守備的職,沒人接他的職,他這輩子就不用再指望升上去了。
「瞧你這窮餿的樣,」
林逸很是鄙夷的道,「別墨跡了,趕緊做飯吧,實在不行就去鎮上的飯館裏買,夠所有官兵的量,本王請客。」
看着一眾面黃肌瘦的兵油子,他實在不敢相信!
這居然是他的兵!
真是絕了!
一個個混的比流民還慘!
他實在看不過眼了!
「謝王爺!」
龐龍一點也沒客氣,哽咽着道,「不敢欺瞞王爺,兄弟們近一個月沒見着葷腥了,天天吃番薯,那屁味都是」
「停,」
林逸趕忙打斷道,「真是什麼噁心你說什麼,你還有臉說?」
「王爺,」
龐龍哭喪着臉道,「咱們自己屯田,糧食、玉米、番薯都是夠吃的,豬羊也養了不少,可都是賣錢的,咱們兄弟們只想儘快還了債,不敢吃那麼奢侈。」
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軍紀!
不能隨意侵擾百姓,要不然這附近這麼多大戶,他隨便去化緣,也不至於過得這麼恓惶。
他現在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望着這附近的山頭上什麼時候能夠多出一窩土匪出來。
奈何土匪不爭氣啊,沒有一個肯往他地頭竄的。
林逸突然好奇的道,「這冀州其它地方的後備役也跟你們一樣?」
龐龍訕笑道,「這倒是不至於,塞北一戰,屬下確實冒進了一些,想不到這瓦旦人這麼窮,除了一些牛羊,一仗打下來就沒有分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按照他的想法,這瓦旦的城池再不濟,也不會比糜爛的岳州大錫城、洪州潯陽城更糟糕吧!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入了瓦旦後,一眼是望不到的帳篷和牛羊
那些瓦旦悍卒手裏連個像樣的兵器都沒有
連煮飯的鍋都是陶罐!
他現在終於徹底明白和王爺那句話的意思了好瓷不與爛瓦碰。
碰硬了也是賠錢買賣!
三和以戰養戰的打法在瓦旦人哪裏行不通!
聽到這裏,林逸不禁想起來了傷心事。
與瓦旦一戰,他確實是賠錢的。
後面瓦旦人退了,他倒不是因為什麼窮寇莫追,而是因為沒錢!
大軍奔走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沿途沒有任何補給,敵人都不需要採取什麼焦土政策,只要求部落牧民搬遷就可以。
牧民可沒有什麼故土難遷的思想,本來就是遊牧的方式,逐水草而居。
想完全清理掉瓦旦勢力,也得等到自己糧、銀庫豐盈之後。
「這日子怎麼就這麼難的。」
林逸不禁想到了他老子。
想當初比他還要窮,沒錢的日子是怎麼撐過來的?
說不定回安康城以後,他要入宮親自討教一番。
爺倆一起共克時艱。
王老六從宋城那裏得了三百兩銀子,直接把湯家鎮兩個酒樓的廚子、夥計全部請了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有他親自去市場買回來的二十頭活豬,五隻羊,百十隻雞鴨,三十壇本地名酒老白乾。
不需要酒樓夥計動手,官兵就主動上去殺雞宰羊,好不熱鬧。
軍營的土灶都是現成的,第一次,二十個大灶同時冒煙。
「哎,這還沒開飯呢,誰他娘的讓你們偷喝酒的!」
龐龍對着一眾人氣急敗壞的罵道,指着王老六道,「把酒看好了,別讓這群王八蛋給偷喝完了!」
軍營里煙霧繚繞,林逸被嗆的受不了,趕忙躲到了上風向的水渠邊。
羅漢很是熟練的拿出來了魚竿,繫上了鴨腸。
林逸一杆子下去,就釣上了好幾個黑螯蝦。
「嘿,這麼多?
看看有沒有麻椒,晚上給你們做小龍蝦。」
「王爺,有備着的。」
羅漢把夾着鴨腸的蝲蛄取了下來。
林逸再次扔出一杆子,又是一連串的黑螯蝦。
不一會兒,木桶里就裝滿了。
林逸道,「跟他們說,留點豬油給我,小龍蝦用豬油煮着好吃。」
「是。」
羅漢忙不迭的道。
此刻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整個營地被火堆照的宛如白晝。
林逸沒有坐在長條桌邊,而是跟許多人一樣圍着火堆,席地而坐。
光着膀子,光着腳,只穿着一條大褲衩子,見眾人燕雀無聲,只看着自己,便沒好氣的道,「都累着幹嘛,開吃啊!
隨便吃,隨便喝,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了趕緊跑。」
「王爺英明!」
眾人轟然應道。
聲音響徹天地。
對於光着膀子的和王爺,許多人早已習慣了。
有些老兵油子又不是第一次見了,甚至還會當做談資在新兵面前說。
新兵自然不信,完全是詆毀偉大的攝政王的形象!
及至新兵現在見了,整個人都感覺麻了。
攝政王真的是「俗人」一個。
跟「英明」好像真的不沾邊。
「王爺,屬下先敬你一杯。」
龐龍站起身,看着在火光底下油光發亮的和王爺,很是無奈。
和王爺的這個形象,曾經一度引領白雲城和安康城時尚。
無論是白雲城還是安康城,膀爺隨處可見。
身為女捕快的曹小環和周尋等人,自然對這種現象恨之入骨。
倒是想對這些有辱斯文的膀爺進行說教,但是人家說「和王爺也是這樣的」,就把所有說辭都給堵死了。
「站起來喝酒不算,」
林逸一邊啃着羊腿,一邊道,「大丈夫酒桌上無父子,自然也無君臣,拿出你的厚臉皮,放開了喝。」
龐龍哭笑不得,硬着頭皮坐下,咬牙道,「那屬下先干為敬。」
谷趘<spa> 「很好。」
林逸喝完後空了空杯底,「本王最大的優點就是喝酒從來不耍賴。」
龐龍嘿嘿笑道,「王爺要是這麼說了,屬下可就不怕了。」
咕嚕咕嚕,又是三杯下肚,然後看着林逸。
「跟我槓?」
林逸不屑的道,「就憑你?」
說完也是三杯。
這種老白乾其實就是黃酒的度數。
他真的可以一直喝。
「王爺豪氣。」
龐龍繼續給林逸斟酒。
然後又給自己斟滿,舉杯對宋城道,「宋兄弟,我敬你一杯。」
「客氣了。」
宋城見他沒有再與和王爺喝酒,長鬆了一口氣。
他太了解和王爺了!
酒量也不算差,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習武之人的對手!
這龐龍雖然是個後備役守備,可卻是貨真價實的九品!
津液以化精,積氣以化神,對他來說都是小手段。
和王爺就是喝到肝腸寸斷,也別想贏人家。
奈何長久以來,沒人跟和王爺說這個殘忍的事實,和王爺對自己的「酒量」也沒有準確的認知。
龐龍一杯喝完,又望向杜隱娘,笑着道,「杜當家的,款待不周,多多海涵。」
按照他的猜想,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女人馬上就有資格吹枕頭風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守備,還是客氣一點的好。
羅漢等他喝完,見他轉向自己,便道,「你這酒量確實不錯。」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龐龍忍不住把和王爺的口頭禪說了出來。
有親王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搖了搖頭。
直接大聲道,「今日誰都不用值守,聽和王爺的,所有兄弟都喝,不醉不歸!」
按照規矩,他這大營每日都要有人員值守的,輪值交接班,不能有一絲馬虎。
而且軍中禁酒。
想喝酒都得去外面。
但是,唯獨今日是例外。
因為和王爺在這裏。
他做過和王爺的侍衛,對和王爺的警衛安排比和王爺還要了解!
別看眼前和王爺面前就這麼幾個人,實際上暗地裏佈置了不知道有多少人!
據說洪總管從西荒回了安康城,雖然沒有陪同伺候在和王爺身邊,此刻也該在暗處吧?
瘋了吧!
三更半夜有人敢來他這個軍營找麻煩!
那真的是找死了。
更何況,還有都督府呢?
和王爺千里迢迢從安康城跑到這冀州,何吉祥大人能不做反應?
這些人老大人對和王爺安危的擔憂甚過自己!
自從跟着和王爺回到安康城後,何吉祥、陳德勝、王慶邦,甚至是卞京都找到了親友子嗣。
他們已經不再關心自己死活了,最重要的是子嗣綿延,香火不斷。
自己死了,只要和王爺還在,他們這一門,就能繼續傳承,後繼有人。
和王爺要是有個好歹,他們這些和王爺的同黨,包括子嗣,一個都不用活。
雍王、德隆皇帝,都是一個賽過一個的狠人啊!
殺親兄弟都不會眨眼的傢伙。
羅漢衝着他笑嘿嘿的道,「還是你這傢伙聰明。」
「不錯,」
周邊不時有老兵大着膽子過來敬酒,林逸沒有拂了他們的面子,來者不拒,此刻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了,「今夜不設防,潘多是大宗師,誰敢不開眼,讓他們直接來就是。」
潘多訕笑道,「王爺謬讚。」
要是寂照庵、推古寺的人想動手,他一個人還真不夠看。
入夜。
繁星璀璨。
眾人已經喝的東倒西歪。
只剩下酒樓的小夥計在收拾餐具碗筷。
林逸醉眼朦朧,是由宋城和羅漢架到到炕上的。
宋城看着熟睡的林逸,又看了看身後的杜隱娘,拱手道,「杜姑娘,這裏就有勞您了。」
說完就一把拉起還在那裏發呆的羅漢。
「我」
杜隱娘剛張口就看不到了兩人的身影。
「哎」
杜隱娘看着躺在炕上沉睡的林逸,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真的沒伺候過人啊!
猶豫再三之後,托起林逸的脖子給餵了一點茶水,之後又用被單蓋上了光着的膀子。
林逸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旁邊假寐的杜隱娘。
杜隱娘笑着道,「王爺,你醒了,我已經讓人熬粥了,你等會喝一點吧。」
林逸道,「你一夜未睡?」
杜隱娘笑着道,「經常練功夫一夜不睡,早就習慣了。」
「你侮辱了我」
林逸嘆氣道,「多麼好的機會,你應該干點什麼的」
杜隱娘一頭霧水,「恕小女子愚昧,還請王爺明示。」
「算了,我的幽默你不懂,這大概是心與心之間最遠的距離了,&bsp&bsp」
林逸擺手道,「雞同鴨講。」
杜隱娘道,「小女子一定再接再勵,不會再讓王爺失望。」
和王爺的幽默是什麼?
她是真的搞不懂!
據羅漢說,目前最懂和王爺的只有洪應洪總管!
難道這麼多人連一個太監都不如?
一行人吃好早飯,繼續趕路。
一路向北。
林逸刻意沿着海岸線走,發現越往北,百姓的生活水平越是貧困不堪,許多漁民皆是衣不蔽體。
宋城道,「王爺,先前時片板不許入海,幸得王爺慈悲,允許百姓入海,這百姓的生計已經算是好了許多。
而且,現在官府對私鹽也比較寬容,允許百姓自己開灶煮鹽,也算勉強過得下去了。」
「這他娘的難怪都要造反,不造反的話,老子都看不起他們了。」
林逸忍不住吐槽道。
眾人訕笑,和王爺每每語出驚人,他們都習慣了,只是不好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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