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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家中被人入侵,我卻並沒有選擇報案,每天在家和教堂中正常地往來。燃字閣 www.ranzige.com現在想起來,我之所以會這樣做,還是因為害怕家被人調查後,會有人識破我真實的一面。和對這件事的恐懼相比,非法入侵已經算不上什麼。看着眼前刷刷下着的雨,我不禁回想到。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才遇到這樣的怪事,又在原本預報萬里無雲的晴天裏遇到了大雨。不過也有兩件好事,其一,在教廷里沒有被誰所針對,只需靜靜等到年末的祭典就好。其二,雨直到我走到我家樓下才下起來,看來還是要好好感神才行——如果真的有的話。
關口堂的招牌在我的頭頂閃爍,正好,我之前預定的書應該到了,還是早點取回來為好。我推開身後的店門,絢麗的燈光晃得從黑夜中前來的我睜不開眼。
「喲,雷恩先生,下班了嗎?」
「嗯。」我眨了眨眼,這才看清坐在一樓中央的大方桌的關口敦子小姐。在她的對面,坐着兩位黑髮年輕女性。是幻影國人嗎?不,看起來還是更像北國人一點。是入侵了我家的人嗎?我看了看她們的靈魂,都是放滿了書的書架,看來並沒有危險。
「我之前預定的書到了嗎?」
「你來的剛好,周小姐和黎小姐才把書送來。」關口小姐拿出放在膝上的舊書,放在了桌上。我拿起書,確認了書的年代和信息,接着收下了書。「不過你要的書還真是難找啊,只發行過一版,還只有本,就連周小姐她們也找了好久。」
「畢竟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學者的書,內容也是關於我國宗教的研究,在北國不太流行。不過正在研究北國是如何看待我國宗教這一方面還是有點價值。」
「對了,既然今天你正好來,能請你為她們介紹你所信奉的宗教嗎?她們對此有點興趣,我又不太了解,只有拜託你了。」看着我的眼神,關口小姐才想起她忘了點事。「實在抱歉,忘記介紹你們了。雷恩先生,這位年長些的是周小姐,這位是黎小姐。雖說姓氏不同,但她們是雙胞胎,是我在北國親密的合作夥伴。這位是雷恩先生,是鯰津國的主教,下一任教皇的有力人選。」
雖說關口小姐有說周小姐更為年長,但我完全看不出差別。只能以周小姐頭上有兩枚發卡,黎小姐只有一枚來區分。「關口小姐言過其實了。不過話說回來,兩位能聽懂鯰津語嗎?」
「對,畢竟是幹這行的,多少都得學點。」黎小姐回答道。
「那就好辦了。」我抽出關口小姐旁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不知二位對我國的宗教了解些什麼呢?」
「嗯········」兩人托着腦袋思考,還是周小姐先回答說「一神教,君權神授,教廷有着巨大的權力,大概就是這些?」
我點點頭「雖說有些不對,但對於外國的人來說有這樣的認知已經足夠了。和二位所想的不同,從誕生之初,就沒有為這門宗教取名,之後也以教義中的不可形容神的存在為由,不留下名字。所以,接下來我還是以鯰津國民間的說法『神教』來稱呼。」
「和現在影響整個大國的宗教不同,神教最初是一位近一千五百年前的民俗學者,搜集整理各個地區的民間傳說為冊。在現存的記載看來,此時的還沒有形成任何宗教性的東西,在古鯰津國內也沒有形成信仰。不過歷史性的轉折很快就來臨。從書出版開始過了三十多年,正好是古鯰津國遇到了百年難遇的旱災,出國打仗的士兵由於將領的失職沒有一人回來,國家安全也岌岌可危。就在這樣的時刻,一為名叫佩里的學者號稱受到了神的啟示,要拯救世人。他稱在書中多次出現的神為啟迪他的神明,而其他的烏鴉,兔子,狐狸之類的形象則為神的化身。起初,並沒有很多人相信他,但自從佩里聽從神的指示在城外挖出一口泉水,已經發現一處裝滿糧食的山洞後,一切都變了。神教的信徒像瘋了一樣地增長,很快就影響到全國,連當時的皇帝都對此有所耳聞。」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就去信仰來歷不明的宗教嗎?」黎小姐說道。
「身在現在的我們自然很難理解。不過在當時的人看來,國家面臨內憂外患,自己也無法確保能活到明天,人們需要一個窗口去發泄自己對未來的恐懼。在此時,沒有什麼是比一個能拯救自己的神明更讓人心安的了。就算那些神跡有很大的可能是捏造的。」
「閣下身為主教,說出誹謗自己信仰的話真的合適嗎?」
是北國人都喜歡說敬語,還是周小姐就是很在意措辭的人?我對她產生了一絲興趣。
「和北國人想像的不同,至少在教廷內,各位同僚都不避諱談論神教的起源。因為這是一個學術問題而非信仰問題。雖然來源並不光彩,但神的神性並不會因此減弱。論證方式的錯誤,並不能推導出結果的錯誤。」
「回過頭來,儘管神教在那時就已經影響到了全國,對於穩定民心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然而,畢竟神教沒有任何官方的支持,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教。甚至在皇室看來,一位不明身份的人,能在全國範圍內聚集到大量的信徒,這無疑不是對於皇室的威脅。因此,從佩里組織信徒離開城市擺脫皇室生活開始,針對神教的打壓,對於信徒的屠殺就沒有停止過。」
「請等一下。」周小姐停下手中轉着的筆,「佩里?難道不應該是教皇嗎?」
「周小姐實在是敏銳,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嗎?的確,按照現在教廷的職能分佈應該稱他為教皇。但是,教皇乃至教廷的誕生要等到三十四年後了。在那時,並沒有階級的區別,信徒只是聽從於佩里一人,在皇室的高壓下隱瞞自己的信仰,默默修訂教義,擴張信徒範圍。在他們的努力下,神的形象更為鮮明,明確了最終奮鬥目標,使神教更能被世人接受。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神教的現在。
舉例來說,雖然前言已經闡述了神的形象,可是,神的能力如何?為何要變更自己的形體來戲弄世人?神希望我們怎樣努力?對於最初信仰神的人們來說,這幾點都是急需解決的問題。」
「那他們是怎麼解決的?」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是關口小姐問了這個問題。
「原來關口小姐也不熟悉這段歷史。不過畢竟對於本來是和鯰津國敵對的幻影國人來說,這段歷史也並不怎麼重要。」
「好了,別扯到國家歷史上,快說重點。」
「好吧。站在現在人的視角上,必須得承認他們解答得十分完美。首先是第一個問題的回答——神創造了世間萬物,可是,神並不是全知全能的。簡單來說,神花了一年的時間創造了所有事物,小到元素粒子,大到整個宇宙。因此,神教中將神創世所花費的時間稱作一年。」
「誒?可現在兩國所使用的曆法不是經過了一次改革嗎?怎麼一千年前就知道現在一年所經歷的時間了?」
「正如黎小姐所說,過去的曆法在日心說的流行後經過了改革,一年的時間也更加精確。在那之前的人自然無法預知這次改革。所以,這種說法實際是在現行曆法的實行後流傳出來的。教皇有時會根據科學的進展更改教義,使其更符合科學,更能被當時的人所接受。」
「明明是宗教卻還要在意科學嗎?」
「對於北國人來說或許有點難以理解,可在鯰津國人心裏,是神創造了一切,所以事物之間都是平等的,人們也有研究神所創造的事物間的規律。也因為這樣,神教的教義應該遵循科學。在歷史上,發生了多次因為科學的重大進展而更改教義的事。
話說回來,既然創了世,神自然也可以來到世間,考驗世人。而由於神的外貌是不能被描述的,所以只能化身別的模樣。這也就是當時的人們對於第二個問題的回答。
解答了關於神的兩個問題,就只剩下了對於信徒來說最為關鍵的一個問題——人們為什麼要信仰神教?當時的人們想到,既然人是由神創造的,那也就有可能能回歸神的懷抱。所以,最終的目標也就很明確了,只要是遵循神的旨意,平等對待事物,就能在死後回歸神的懷抱。對於這一點,也有人解釋是在死後能前往神所在的神域。儘管兩種說法有所區別,但大意相同,不用過多在意。可以說,因為明確了這一目標,神教才能在之後信徒遍佈全國,甚至連皇室都有神教的信徒。」
「可皇室不是在打壓神教嗎?怎麼會有神教的信徒。」
「周小姐,對於這一點,皇室中究竟是有人被神教的教義說打動,還是說想順應民意,讓更多的人支持自己,以便得到更大的權力,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不過,因為存在皇室中的信徒,才會有之後神教的發展。
在距今六百四十七年前,在位的皇帝頒佈法令,宣佈神教為鯰津國國教,可以在城市設立教堂,有着自己單獨的財政,擁有私兵防衛,完全是一個獨立於皇室的政府。但,得到這些特權的條件是,教皇修改教義,承認皇帝為神在人間的化身,擁立皇帝,不得違反鯰津國法律。說到底,這不過是雙方的一次利益交換,皇室眼看無法抑制神教的發展,不如捨棄一部分利益,將神教合法化,成為自己陣營的一部分。而神教方,為了得到國家的承認,不再苟且偷生,不得不將皇帝設立為信仰的對象,成為皇室統治人民的工具。最能體現這一點的,是過去人們祈禱時,只需朝着任意的事物念禱告詞,而在那之後,祈禱變成了向皇帝或皇帝所在的方位祈禱。」
「說到這裏,我過去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鯰津國的人民還甘心處於封建統治下。現在看來,宗教在這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黎雪!你在說些什麼!」
我擺了擺手,示意兩人「沒事,現在的神教的確是統治的工具,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惜由於我的身份,無法像現在的一些人或着二位這樣反對皇室,這一點還請見諒。」
「這是那裏的話,是我們有錯在先。」周小姐微微傾下身子,向我道歉。
「好了,還是回過頭來。雖說雙方達成了協議,可是問題很快就來臨。如果說皇帝是神的化身,為什麼皇帝會有辦不到的事?這不是像過去那樣一句神只是在考驗你就能解決的。教皇想到的方法有兩個,第一就是之前說過的,承認神不是全知全能的。不過最為關鍵的,是他所想出來的第二條方案。這一改變,可以說是將神分屍了也不為過。」
「雷恩先生,還請你不要嚇唬他們,認真一點。」
「哈哈,抱歉,一說起勁來就會不自主地誇大。不過,那位主教的方法的確是將神分開來。簡單來說,他將神分成了三部分神軀,意志,和神跡。他認為,神擁有這三部分,三者可以分離,卻又彼此依存。沒有神的意志,就無法控制神的身軀,沒有神的身軀,就做不出神跡,而沒有神跡,就體現不出神的意志。可以說,這是很巧妙的一個辦法。這樣一來,皇帝就成了神的部分意志的化身,沒有集齊三者,自然有無法完成的事。而且,這樣也可以解釋一些古老的故事,可謂一舉多得。
但是,事情並不是一帆風順。這一次和上一次的變革,完完全全地動搖了神教的根基,自然有着很多不認同的人。而神教為了生存下去,向有着同樣信仰,卻不認同變革的人大開殺戒。這個在歷史上對於異端都以寬容著稱的神教,竟在這種時候染上了鮮血,實在是令人唏噓。」
「為了這樣的事去死,真的太可惜了。」
「周小姐,你錯了。」我望着她的眼睛,嚴肅地說道,深黑色的眼眸因為我的話語稍稍顫動。「在我看來,他們為了捍衛自己的信仰死去,沒有比他們更幸福,更值得尊敬的人了。」
之後,周小姐她們要連夜趕回北國,只好相互告別。不過既然是關口小姐的合作夥伴,今後應該還能見面。她們走後,我也打算回家。可關口小姐卻一把關上了門。
「雷恩先生,你知道最近發生的幾起殺人事件嗎?」
我無力地嘆氣,之前的講解已經花費了太多的精力。但我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時針尖端指向了十二和一之間。由於家中發生的事,我也並不是很想回家,我看着關口小姐,她的臉上滿是期待,看來早就想和我聊這個話題了。算了,我還是繼續留下了,又坐回了椅子上。店裏早就沒了什麼人,還能聽見屋外的雨聲。
看來,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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