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劍四方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吹起上齊千白城

    迫近歲除,坐落人間西境的上齊皇城納安,張燈結綵,又見爆竹煙火。

    明明是相距歲末仍有些功夫,不過對於能居於皇城裏的人家,好像也犯不上為囊中羞澀四字犯愁,手頭如何都是寬裕得緊,提前一兩月就賦閒下來,更何況上齊太平無事,如今這位天子前不久外出祭天,更是替納安添來兩分喜慶。

    只是這一載間,朝堂仍是那座朝堂,上齊文人依然牢牢摁住將帥虎頭盔,同往年無甚差別,更是因無甚戰事,大殿處武官一眼掃將過去,大多華發濃郁,雖是仍有習武帶兵的根基底子存留,然而依舊是暮氣沉沉,少有新提拔上殿的武官,同一旁堪稱是門丁興盛,很有幾分數代才子濟濟一堂景象的文臣相比,當真是有些寒酸。

    甚至身居廟堂的人們仔細盤算,此一年之間到底有甚不尋常的事,卻發覺天下果真是仍在安穩太平的時辰,上齊既無內憂也無甚外患,甚至連臣子升遷與告老還鄉,都同前幾載那般相當自然,荀相身子骨依舊硬朗,仍是如往常那般不結黨羽,同朝堂裏頭的文武都是涇渭分明,依律行事,倒是在今年年尾時,將上齊各地搭橋開路修葺舊樓台此事,給端到朝堂上去,雖說是有越俎代庖,奪去那等專督辦架橋通路文臣的本職,但也不曾引起多少人狐疑。

    細想之下,除那位早就受天子器重,但與一人之下荀文曲不甚

    對付的荀家另一脈的小公子,這一年中又是風光無限。

    揣測聖意總不是什麼容易營生,而私下妄議,更是視隔牆有耳一說如洪水猛獸,萬萬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使不見得如別地那般動輒因此事牽連降罪官員,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哪怕是俗語聽到耳中越聽越是不講理,可就事論事,落到這等舉動上,誰也說不得有錯。

    荀元拓一步登天,憑此及冠年紀,朝為青柴郎,暮登天子堂,猶如青雀上天,恰巧落在鳳尾處,官位瞬息千里。

    總是有人以為此事不甚妥當,略微有些兒戲,即使是上齊文風盛行,天子另眼相看這荀公子,但如此短暫時日,就將其抬升至二品官位的高處,未免是操之過急,渾然忘卻當年自個兒同樣是憑文墨本事躋身朝堂,而至於統籌管轄一事,卻並不見得高明到哪去。

    曾有喜好寄情山水的文臣,褪去官袍自納安辭官回鄉,臨行時與兩三同僚好友拜別,留有寥寥幾句打趣話,後被皇城中百姓偷着拿來做樂子。言說是入朝為官,不需有什麼三頭六臂,異於常人本領,可必須先多長几張嘴。

    一張嘴落在鼻尖下,鼓吹自身本事文墨何等何等深厚高明,恨不得把人間所有理都從這張嘴裏說出,高高捧起自己,或是恭維旁人;後腦勺再長一張嘴,兩面三刀當面鑼背面鼓,今日說這位才疏學淺,明日說那位空有滿腹經綸,

    不曉得應當如何做事,但畢竟是不方便同人當面起甚爭執,或是駁人面子,只得藏到後腦背地評頭論足。最後一張卻是生在腦瓜頂上,甭管上頭官員天子是降甘霖,或是潑腌臢物,都是笑吟吟接着,從來不講半個不字,乖巧阿諛,巴不得使這張嘴將人吹噓得暈頭轉向,最擅推波助瀾。

    所以即使同僚之間時常提及這位一步青雲的荀元拓,可往往只敢動前後兩張嘴,至於腦瓜頂上這張,則管束得相當嚴實,上齊聖人與那位本該同荀元拓這一脈有間隙的荀文曲都不曾說什麼,百官當然是溫順得緊,雖偶有人進諫言說此舉不妥,多半皆是說辭相當圓滑,一面令人覺得是心系朝堂仁德重責一肩挑,一面又好話說盡,不至於惹得聖人不快。

    但只有一件事毋庸置疑,便是青柴荀家這位小公子,真坐到二品官位處,俯瞰上齊朝堂。

    納安之外遠郊,昨夜一場小雪,官道及兩旁枝頭,儘是壓覆些積雪,銀松吐霧,竹橋穿素,而很快就被馬蹄震動,撲簌

    簌落下些許宿雪。

    三騎開路先行,一眼就能瞧出不似常人,肩臂足比那等練家子尚要寬闊幾輪,快馬加鞭朝納安奔行而來,不過時常又要勒住韁繩,放緩雄壯馬匹腳步,稍事等候才繼續趕在前頭,倒是無甚怨言。

    「不是咱信口胡言,還得是納安此地風水好,冬暖夏涼,連番在邊關轉悠這般久,凍

    得臉都青了幾分,不論如何說,得多停留幾日,起碼待到年關徹底過去,臨近開春時再外出奔走,好容易做個京兆郡守,算是個輕快閒職,如今肚皮處好容易養活下來的肥厚皮肉都癟下去一半,怎麼不得賠我點金貴吃喝?」


    緊隨前頭開路之人的,還有三騎,正不緊不慢駕馬奔行,甚至三人中稍顯富態的那位,尚能迎風開口閒扯。

    「崔胖子,這話可不地道,要叫屈也不該輪到你,瞧瞧老子原本就瘦弱,年紀最長,分明是曉得那些位邊關武將飲酒時海量,拿我擋刀,忒不是個東西,你二人倒好,一位海量一位是正年輕,偏要我受這份罪過,真要是爛醉如泥墜馬摔死,你崔順後半生每逢半夜都得坐起身,抽自己兩巴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亦樂乎,倒是令處在眾人最後的一位公子苦笑不已。

    自登天子堂後,前後兩齣納安,第一回自蘇台縣帶回個刑鄔峽,後頭一回則是帶走了個時任京兆郡守的崔順,兩人本事都不低,可此番外出,仍是遇到無數困境,生生將刑鄔峽心中弓弦繃斷,常有開懷暢飲舉動,連言語都粗野幾分,成天瞅崔順不對付,不是罵街便是出言擠兌,若非是打不過這位早年間身在軍中的崔胖子,怕是二人時常就要掐到一起去。

    縱然如此,好處卻也撈得盆滿缽滿,畢竟師從周可法過後,以往總要將自己端得

    清高的荀元拓,也能算是出淤泥而塗抹均勻,吃虧跟要自己命不差多少,從來都意在穩賺不賠。

    不提旁的,刑鄔峽素來是謹小慎微心思重的性情,興許是蘇台縣彈丸之地,實在不好撲騰出甚浪花,因此沉寂多年,直到荀公子走馬上任過後,這位近乎憋屈半生的小主簿,才是漸漸將行事步步為營,大事小情皆有算計的強橫心力展露得淋漓盡致。憑荀元拓來看,那等在鄉野地一步步走到高處的能人終究是鳳毛麟角,可總有些人生來就是入局的命,只不過遲遲未能走到局中,經這麼一場兜兜轉轉走動,終於是令刑鄔峽心弦繃斷,緩解其每逢做事必親力親為,謹小慎微的不足,反而是一樁好事。

    「別吵,倆人加起來歲數都差不多過百歲,仍舊是做事開口不體面,真要長此以往,下回就不帶你二人外出,省得丟人現眼,你倆一人是前任京兆郡守,一人乃是我府上請來的頭號客卿,叫外人得知私下裏乃是這德行,還不得說我這二品大員,用人無方?」

    「二品大員,算哪根蔥?」崔順斜睨,冷哼兩聲,倒是臨陣變節,同刑鄔峽擠眉弄眼,「我崔順可是混皇城的主兒,見過的大員不比你吃過的鹽粒還多,區區一個終日在軍中,連官袍都混不上的二品大員,此番回納安,還是先操心領一身官袍,憑甚朝我倆指指點點?」

    「話糙理不糙,依

    我說也是,幾載來折騰出好大的聲勢,聖人跟前的紅人,老魚湖飛花令摘魁,又是憑微末小職去往文曲公府內任職,折騰許久,才得來個二品官,瞅把你給得意的,是不是打算進京過後,預先找人訂一份一品大員的官袍,好顯擺顯擺自己在聖上眼前,究竟是何等的紅人。」

    甚至連刑鄔峽都與崔順一般,挖苦起荀公子,後者並不覺得臉上掛不住,倒是哼哼兩聲抖了抖袍袖,氣定神閒。

    「那是,未來日後上齊天下州郡百城,那可都是扛在我肩上,倘如現如今不曾展露些威風,日後替諸位遮風擋雨,討得聖駕歡心,

    總也覺得心頭沒底。」

    崔順倒是一臉戲謔,等候荀元拓馬匹上前,才是騰出一隻手來,使勁捏捏這公子的肩膀臂彎,隨後同刑鄔峽相視一笑,倆人分明年紀不淺,本應當是故作端莊的歲數,可惜如今同荀元拓相熟,一時丁點敬畏都無,不懷好意開口,「原來是位咱上齊舉重的魁首,怪不得口氣這般大,不過在下是有一事不明,所以妄議二三,這等細腿腳單薄肩頭應當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磕着就傷碰着就死,難不成是靠一張嘴吹氣,生生把上齊江山吹上天去?」

    肩頭之寬遠勝常人,結實筋肉將衣衫撐得鼓鼓囊囊的王甫柝勒馬回頭,見三人嬉笑怒罵,上齊納安城外冰雪初融,而小橋之下流水重新流淌,舊冰盡去,有春

    來意味,或許今日風和暢,不知怎的就挑動這位木訥漢子的嘴角。

    起碼有這位荀公子在,上齊凋敝武夫,又能悽慘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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