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境遭三人神通攪得幾近崩損,尤其今日雲仲遞出的神通無一不是大開大合,走至剛猛的路數,毀去五尺境中大半座京城的赤龍神通豈是尋常四境可比,縱使那灰衣之人大抵仍有魁門種種難測本領,照舊勢無可阻,畢竟早在先前時節,這位四境近乎將除山間宗門之外的夏松江湖殺過整一個來回,更提前在這座五尺境裏布下無數機關要術連同無數傀儡,也依舊不曾事先想過會有這麼一位不講理的生人,借赤龍強行扯開五尺境,即使尚方溫的劍氣不俗,魁門術法精深,仍是未能全身而退,反倒被赤龍吞進腹中,毀去滿身道行。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此五尺境乃是魁門手筆,只是遭人奪去了不是陣眼的陣眼,憑劉澹這位兵關道修到相當高明地步的高手守住木匣,脫身不能,僅可同雲仲分個生死輸贏,歷來有狡兔三窟的講究,只可惜入四境的大才,在夏松江湖裏殺過個來回眼都未眨的主兒,又豈能總將謹慎掛到心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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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龍內氣毫不留手灌入跌坐到殿外的趙梓陽全身,雖說是遭大陣連同鐵索壓制,傷勢卻不見得重,僅是內氣盡無經絡當中空空如也,瞧着神色終于歸於平靜的白衣雲仲,很是疲憊躺倒在地,五尺境劇震,京城?中所剩不多的屋舍垮塌下來,僅剩碎石黃土的街道遭狂風掀起驚濤聲。
「你是我師弟」趙梓陽開口頭一句,似笑非笑打量雲仲道,方才種種神通術法看得分明,不論是褐衣尚方溫經紫皮葫蘆加持之下的無邊劍氣,還是灰袍魁門中人機關要術連同蠱人神魂的各類本事,眼前像極自家師弟的白衣攜赤龍一併接下,猶有餘力,天外尾火虎聲勢更是不曾見過,好像四境都盛不得這頭尾火虎,要一路踏進五境去,翻天覆海,真也如仙人過境。
「出息了,看樣那位道首前輩的徒兒說得還真不假,大夢醒時得有福緣纏身,卻沒想到這回的福分當有這般大。」仰面朝天,趙梓陽麵皮血痕早已凝實,兩眼之中除一角濃金色破損皇城飛檐,就是天外無雲處懸起的皎白圓月,大星唯有二三得見,脫離不得北斗,低聲喃喃道,無端就覺得心思很是通透自然。
可同樣坐到自家師兄身側的雲仲卻輕輕晃了晃腦袋,平平靜靜,語調四平八穩。
「師兄想錯了,我沒得着那樁機緣,如若是我得此好處,今日夜裏這五尺境,我怕是進不得。」遂看向仍在飛檐處盤桓身形起伏的赤龍,好似是許久時日裏未曾嘗過山水意氣,如今吞過兩條生魂過後,難得有些興高采烈,於是繞皇宮飛檐來回盤旋,鱗爪浮動,歡脫得緊,與方才施展神通時迥異,反而像是當初騎着闖江湖的那頭南公山雜毛夯貨,喜怒無常,倒也會因偶然吃過枚滋味鮮活的草餅蹦躂不停,險些要將馬背上的自己甩將下去,再想起時,倒與當年的心性全然不同。
出雙魚玉境的那一瞬,本來手捧神仙氣而去,而醒時那股神仙氣卻是遭早已等候許久的黃龍一口吸入腹里,旋即褪去大半青黃鱗,搖身變成尾赤龍,反倒是在雙魚玉境裏吃過許多苦頭的雲仲,自身半點好處也未取得,依舊是那個二境,依舊是在高手眼裏可隨手取命的弱手,天資如初,境界如初,心性卻是扭轉。本來是造化拱手送與黃龍,此等頂頂令人煩悶的事,在黃龍變赤龍之後,心頭竟全然無半分動靜,好似本就該是理所應當將這等人間難尋的機緣讓給那尾黃龍一般,說不清道不明,而大夢初醒判若兩人,倒已是再明擺不過。
但好像當真見着這位很是陌生又相當熟悉的三師兄後,雲仲覺得這機緣是應該讓與黃龍才對,如無此臂助,怕是連五尺境都進不得,更何況是一人壓過兩位四境,雲淡風輕定下勝負。
趙梓陽也很久沒言語,也不曾將兩眼從天邊挪開,輕聲笑道,「師兄不是師父,也比不過大師兄心思細膩,所以說教的事不太曉得該怎麼開口,何況如今你這位師弟,沒準和以前大不相同,沒準考慮得比我周全,不摻雜太多顧慮,有話叫既得也失,既失復得,那頭變模樣的黃龍神妙無窮,既然得來,必要失卻些東西;琢磨世事太過於不摻雜亂念頭,或是所謂道義曲直,亦是有好有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扶師兄一把,咱也該讓道嘍,其餘的大小瑣事,該輪到那些位精於此道的人做,起碼憑如今我這點手腕心計,插手不得。」
五尺境崩碎前,赤龍無端引兩人行至一處舊水榭里,掀去亭台,水塘里困着位眉眼清冷的女子,而女子懷中的小侍女已是渾身青紫,失卻一臂,早已不剩丁點氣息。
吃人劍尚方溫的名頭並非空穴來風,更絕非是夏松江湖人無端替其取此名號,尚方溫本是山?上人而獨痴於劍氣,從還未遭師門逐出山前就已是時常有瘋癲之意,每每比過勝負之後,總要傷人割肉當即生吞,往後一發不可收拾,即使被師門逐出山後依舊不知悔改,於夏松南境殘殺一村百姓,挑合心意處下口,官府中人去時,滿村上下皆是殘屍。而跟隨趙梓陽前來京城的女子,尚方溫不曾下口,而是盯上那位小侍女,生生咬去臂膀,血流不止,死在女子懷中。
女子姓范名清迦,乃是當朝大員范元央長女,之所以前來京城,一來替母勸阻范元央易法之事,二來便是要於京城中過年關,即使范家富貴,可自從其父前去京城之中任重臣後,就少有相見,更是莫說能瞧見京城熱鬧景象,於是喬裝登程,請趙梓陽護衛,即使一路所遇危難奇多,但總惦念着進京城後便可憑其父官位鎮住無數窺伺覬覦勢力,可惜入京城一步,就被佈局等候已久的魁門中人與尚方溫拘禁在此,眼睜睜瞧着被扯去一臂的小侍女死在懷中,直到雲仲趙梓陽二人見着范清迦時,後者依舊雙目無神,怔怔抱着侍女僵冷屍首。
落風台中木匣中剩餘兩枚走珠騰空,衛西武才要上前,雲仲三人身形浮現,省去不少見禮寒暄的功夫,趙梓陽自去安置范清迦與懷中侍女屍首,僅剩雲仲與衛西武立身落風台頂樓,狂風夾雜雪花,吹得人心亂。
當雲仲這身白衣顯現,衛西武渾身顫抖吐出口積攢許久的濁氣。
勤聖第一道大禮,是憑自身本事查明京城太平安穩下蟄伏不出的亂局,且是不經意間點出當今夏松聖上頗為心急的敗招所在,削盡夏松世家高門爪牙,對於現如今聖人患痼疾的夏松,湯藥過猛,即使是范元央註定身死,世家高門連同聖人帝王家各取所需,難免手段過於剛硬霸道,借落風台老者之口,有此一句提點,衛西武才可當真站在天子面前,而這第二道大禮,卻是最重的一禮。
魁門中人久不現世,雖在五教之中魁門名聲不差,但眼下替魁門開口的魁門之首,似乎全然不惦記自古以來魁門門規,殺人做傀的行徑用來得心應手,可也恰巧是魁門這等修行人所不容的手段,最適宜替夏松解憂,於是誅殺無數江湖中委身世家的修行人,化為人傀再添一分臂助,再者則是此法殺人乾淨利落,既無需擔憂露相,又可令這些人傀再度嵌進各處世家,乃是最為適宜的買賣。只可惜既是聖人做事,亦有露相的時節,且算不得見光手段,僅僅一載之中魁門就於夏松全境開枝散葉,已是聲勢浩大,難免有尾大不掉之嫌,臥榻之側他人鼾睡,奈何礙於不便出手落人口實,或是憂心落風台高手人人心思難測,始終未有藏弓烹狗舉動。
而衛西武勤聖,既立身在聖人面前,又需立奇功求取聖人寵信,乃是最此事最適宜的人選。瞌睡時節有人遞枕,雪中送炭,替聖解煩。
夏松聖人年少時便心思過人雄才大略,而受痼疾所困,即使許多事不願過度憂心,亦需將荊棘橫陳竹杖里的尖刺盡數抹去,方可心安。
「第三道大禮,大概亦能做得周全,如說第一道禮是要站在山下,第二道禮攀山,那第三道禮,則是站到山巔何處。」雲仲收起紅繩繞到手腕處,與往日一般平和開口,「衛兄耗費許多家財,欲在京城立足,所求怕是甚大,這第三道大禮在尋常人看來有些失手,但在我看來,乃是上上策。」
「自古以來取事者往往分座次,這座次二字當然是坐到靠前最好,畢竟事關諸多謀算價錢,誰人不?願坐得更高些,但衛兄則是不然,不屬世家高門,根基尚淺,總要先坐下,才好時常換位,替夏松聖人擋箭,將誅殺世家中人的事攬到自己懷裏,有好有壞,可既然能坐在天子眼前,暫且屈居此位,並不寒磣。」
「選了一棵最枝繁葉茂的大樹,乘涼不過註定。」
無話半晌的衛西武突然笑將起來,與平常不同,很是沒規矩地拍拍雲仲肩頭。
「雲兄弟如是做官,要比我能耐大,可惜偏偏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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