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王朝更迭 第158章國不可一日無君

    劉秀一統天下之後，對於陰麗華一家甚為倚重，這並不代表劉秀沒有汲取前朝外戚專政導致王莽最終廢漢自立的教訓，而是劉秀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有信心讓陰氏一門忠於自己、輔佐大漢。

    及至漢明帝劉莊繼位，一樣繼承了先帝在位之時的做法，對外戚甚為倚重和照顧。其中，劉莊的兩個舅父，即陰鄉侯陰識、關內侯陰興皆是忠貞正直之士，在朝野內外都口碑甚好，賢名之聲四海雅望。除此以外，他倆還在漢光武帝劉秀奪取天下，立下過赫赫戰功，因而他們在世之時，皇帝對陰氏一族甚為倚重，他們也約束着族人，讓他們遵紀守法，遂使得陰氏一門成為自西漢以來賢名最甚的外戚。陰麗華的父親陰陸早在建武九年（公元33年）就離開人世，劉秀遂追封其為宣恩侯，因為陰興是庶出，所以其爵位被陰就繼承，後改為信陽侯。而陰興到死也只是一個關內侯。然而，這個陰就卻是一個志大才疏之人，因而臭名在外。

    永平二年（公元59年），陰豐駙馬府中，就在這一年，陰識因病逝世，而陰興早在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就離世，自此，陰就成了陰氏家族的族長，失去制約的他，越加地無法無天。

    而陰豐就是陰就的兒子，按理說，能夠成為駙馬，應該被視作陰豐的榮幸，同時因為受到公主的制約，陰豐會變得老老實實。然而，三天已經過去，陰豐尚沒有回到駙馬府中，酈邑公主獨守空房，其中的寂寞，何以排解？

    其實酈邑公主並無甚不良心機，只是眼見陰豐日漸放肆，在外浪蕩不堪，在家無所作為，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且一切罪過的因由，皆是源自陰豐之父陰就。陰就放肆不法的作為，在各個方面均深刻影響到陰豐，「上樑不正下樑歪」，是故陰豐雖正事不成，在歪門邪道上確實「天賦異稟」。

    原本公主嫁於陰豐，就只是一場政治婚姻，所以酈邑公主對陰豐，根本談不上任何感情和愛意。此外，公主也是個嬌縱成性的人，要知道，她是劉秀與陰麗華最小的女兒，自然被視為掌上明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到了陰豐府上，不僅沒有得到應該有的寵愛，這陰豐竟然還屢次想要討幾房小妾。二人婚姻逐漸不諧，甚至逐漸朝向水火難容之境地邁進，兩人經常吵架，甚至還屢屢動手。

    陰就不止一次因此訓斥陰豐，但陰豐都當做耳旁風。後來陰豐又與公主吵架，激動中公主辱及陰就，陰豐盛怒之下將公主刺死。

    大膽，竟敢盛怒之下刺死漢光武帝劉秀最寵愛的女兒！

    陰就聞訊，大驚失色，遂快步走到駙馬府上，一見公主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頓時嚇得血色全無，隨即昏厥。待得他醒轉過來，連忙下令將陰豐這個忤逆子捆綁起來，再命人將自己和陰豐的母親一同捆綁，一起入宮而去。

    公主死，陰麗華和劉莊均感到皇家顏面盡失，而且這公主可是整個劉氏的掌上明珠，陰麗華大受打擊，無形之中給劉莊施壓，兼且劉莊和公主的關係也很不錯，自己十分疼愛的親妹妹，活生生被陰豐那個孽種給刺死！劉莊大怒之下，遂將陰豐斬首。

    犯罪之人雖然皆受到該有的懲罰，但對於劉莊之母陰麗華的打擊卻是甚為巨大，一方面，陰豐是陰麗華的侄子，另一方面，公主是陰麗華的女兒，任憑哪一方遭受損傷，都是陰麗華不忍心看見的。一時之間，陰麗華心底創痛難以癒合。既因為自己女兒之死，也因為陰氏家族遭受池魚之殃，從此一蹶不振。

    最終，陰就及其妻子也沒有逃脫責罰，畢竟，他只是陰麗華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兼且皇帝歷來就看不慣陰就的所作所為，遂令其自殺而亡。同時陰豐之禍，還讓其族人遭受魚池之殃，劉莊下令將陰氏一門子弟的爵位盡數廢除。

    陰氏一門既然轟然倒塌，一個左右東漢後宮局面的人物便趁機粉墨登場，她就是馬氏，亦即以後漢章帝的母親，漢明帝的皇后。鑑於陰麗華傷心過度，身體境況每況愈下，劉莊便遣馬氏照顧太后。

    馬氏自從與劉莊成婚以來，賢妻良母的形象便日漸深入人心。劉莊對其甚為滿意，甚至在繼位之初便想冊立其為皇后。但最終只是封其為貴人，原因在於，一方面，前文提到過的馬氏之父馬援受梁松陷害，至此尚未被平反；另一方面，則是皇后冊立需要尋求太后陰麗華的同意，然陰麗華此刻正臥病在床，劉莊實在不便開口。在馬氏的精心照料下，陰麗華得以康復，馬氏也因其閒德美麗，深受陰麗華的喜愛。此外，馬氏因考慮到劉莊子嗣有限，便以大度之心向劉莊引薦美女，盡心盡力之處，唯恐疏忽怠慢，不存絲毫妒忌不平之心，這在很大程度上贏得了皇上劉莊的信任。

    馬氏和公主酈邑同為皇室貴胄，同為聰明女人，卻一損一榮，境遇截然相反。原因在哪裏呢？從她們的作為和結果來看，這一方面是由於陰豐與劉莊的不同，但更為重要的是，馬氏在德上更有優勢，她在面臨變故之時，依舊不改變自己高潔之德，最終贏得皇上和太后的雙重恩寵。反觀酈邑公主，則是嬌縱之風變本加厲，不但沒有讓其丈夫浪子回頭，還害得自己香消玉殞。

    永平三年（公元60年）正月，陰麗華太后首先進言，要求冊立馬氏為後，百官宮闈皆表同意，皇帝劉莊亦早有此意。二月十九日，馬氏順利被封為皇后。其子劉炟也順利成為太子。

    劉炟雖然稱呼馬氏為母后，但他並不是馬氏的親生子嗣，馬氏一生無子，成為其最大的隱痛。劉莊亦深感惋惜。永平元年（公元58年），賈貴人誕下劉炟，劉莊認為他是永平年間的第一個兒子，故而相信劉炟乃上天所賜龍子。溺愛之下，劉莊特將劉炟交付馬氏養育。

    陰麗華病重時候，馬氏想盡各種辦法，以求陰麗華太后早日康復。急切之間，她便想到將自己的養子劉炟帶到宮中，為深宮禁苑提供一絲生氣，相信太后看見劉炟，勢必會心情大好，其病不治自愈也不是沒有可能。

    正如馬氏所料，劉炟在太后身前表現甚好，充分顯示出其作為王子的聰明靈巧，奪得陰麗華的喜愛。兼且陰麗華因此病癒如初，皇上龍顏大悅，對馬氏及其養子劉炟更加恩寵。一時之間，劉炟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因此，在馬氏成為皇后之時，劉炟亦被冊立為皇太子。劉炟因為一直沒有被允許和其生母賈貴人見面，所以亦不知曉馬氏是其養母。他能順利成為太子，一方面是由於時機得當，自己充分展示出以後的發展前景；另一方面，則是子憑母貴，馬氏對劉炟視若己出，而皇上太后愛屋及烏，皇太子之位自然非劉炟莫屬。

    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劉莊暴死，一時漢室江山群龍無首，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馬氏知道，劉莊歸天而去，自己即將成為左右時局的關鍵人物。姑且不論自己如何傷痛，曾經縱使有萬種風情，今後也只能是孤芳自賞，馬氏也只能笑對即將到來的風雲變幻，因為不只是劉莊的亡靈在看着她，全天下的百姓和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也在關注着她。為今之計，只有首先封鎖劉莊猝死的消息，避免朝綱大亂、天下浮動才是國之大事。所以馬皇后急忙命令左右，嚴密封鎖陛下歸天的消息，同時封閉北宮大門，非有詔書者嚴禁入內，有違此令，可先斬後奏。

    隨即，代理太尉趙熹、司徒鮑昱、司空牟融等人得馬皇后允許，緊急入宮。何以三人在馬皇后嚴禁進入宮門，秘密封鎖消息之時，還得以受皇后召見？

    這是因為，先帝在位之時，皇后便深知三人皆是忠勇之士，可堪大任。其中，新任司徒鮑昱，雖然在三公中最為年輕，卻是開國名臣鮑永之子，且一向有賢名，劉莊生前對他頗為看重。而十九年前，先帝劉秀的喪事便由現任代理太尉趙熹辦過，有過處理此類事情的經驗，足可倚重。

    三人早已經在來前商議決定：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前最為重要的事宜在於，馬上扶持太子劉炟登基，再佈告天下，為皇帝劉莊發喪。聽完三人建議，馬皇后欣然允許。

    而此時的邙山之上，馬皇后的兩位娘家兄弟正在緊鑼密鼓地佈置皇上歸天后的打算。雖然皇后已然嚴密地封鎖消息，可紙又如何能夠包得住火？特別是對於馬廖、馬防這兩位有心之人。此次，二人決定連夜入宮，若能及時幫助皇后穩定宮中大事，扶持太子登基，則二人今後當可一步登天，成為新任皇帝的定策勛臣，榮華富貴必然終生享用不盡。

    可惜他們不知，此時皇后早已經是劉家之人，為劉氏宗族，會不惜一切，即使犧牲自己父母兄弟的利益也在所不惜。因而二人雖然及時趕到宮門，卻不得進入。因為守宮之人正是皇后及當今太子十分倚重的楊仁。二人雖然欲憑藉自己皇親國戚的顯赫身份闖宮，為自己這千載難得的機會拼搏，但是當他們面對楊仁說一不二、殺伐果斷的威勢之時，也不得不作罷。

    雖然此次事件得以解決，但並不意味着這些皇親國戚會就此罷休。毫無懸念，楊仁最終成為此次事件的犧牲品。

    據傳，劉炟繼位以後，馬廖、馬防二人隨即彈劾楊仁，說二人意欲探視皇上安危之時，楊仁當場阻攔，意行不軌，因而犯有大逆不道之重罪，按律當斬。依照一般邏輯看來，楊仁奉馬氏諭令，鎮守宮門，面對權貴依然毫不畏懼，剛正不阿，為皇宮之穩定甘冒風險，非但無過，反而有功才是。但是在馬氏和劉炟看來，雖然楊仁忠勇可加，能堪大用，但是相較馬氏二兄弟，其價值就遠遠不如也。於是乎，楊仁本有大好前途，但因為榮立此等「功勞」，終被貶為一方縣令。而楊仁呢？他不但沒有心懷怨恨，而且還對皇上之仁慈英明感恩戴德。由此而觀之，人的思想動態，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

    君子可以變為小人，敵人可以變為朋友，只待時間和環境的「修正」和「雕琢」。人們對這種變化往往感到不可捉摸。

    實際上，變化都是一點點漸漸發生的，如同清水煮青蛙，不易叫人察覺。可是只有我們靜下心來，就會發現昨日之我與今日之我之間的可怕鴻溝。所謂「今吾非故吾」，就是說明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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