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還以為你會怎麼獅子大開口呢期待你再給我送來一個『赫斯塔』,」斯黛拉笑道,「要是你能讓我真正見上赫斯塔一面,我還可以再送你一個頭條她最近會來譚伊嗎?」
「為什麼這麼問?」
「你以前說過她很優秀,」斯黛拉眨了眨眼睛,「現在這麼大個難題擺在這兒,我以為你會調她過來配合你的工作?」
千葉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兩人聊着天走到了斯黛拉工作室的樓下,千葉和斯黛拉一起站在樓道的陰影里,以免被路過的巡邏車發現。
「看來你這次消息不是很靈通嘛,里希、施密特、唐格拉爾都一口咬定兇手是赫斯塔,不過幸好,她最近不在第三區活動,嫌疑自動洗清了。」
千葉說着,調出了手機里的一張照片,那正是昨晚兇手在相冊里給施密特的留言。
「落款是『紅絲絨』,我看這人是衝着嫁禍給簡來的,不過我昨晚見到過兇手本人,他應該是個男人。」
黑暗中,斯黛拉迅速了讀完了短訊。
「我倒是覺得兇手大概率是女性。」
「你怎麼知道?」
「千葉,有沒有誰和你說過,你有時候真的遲鈍得有點離譜?」
「?」
斯黛拉笑着把手機還給千葉,「我沒辦法和你解釋,你要實在想不明白,就把這當成是我作為記者的直覺再見,我得上樓工作了。」
千葉朝着斯黛拉揮了揮手,「拜拜。你也太拼了。」
斯黛拉本來已經往台階上跨了幾步,聽到這句話又回過頭,「不拼命工作,將來可是要結婚的,我可不想變成瓦倫蒂那樣的女人」
千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我不管你們姐妹之間是鬧了什麼矛盾,在我面前,你還是對你姐姐客氣點。」
「哦,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是嗎?」
「你覺得呢?」
斯黛拉笑了笑,「那你最好勸勸她,婚結了就結了,別再想着要孩子了。」
在黑暗中,千葉從口袋裏取出了煙,火光從她的指尖燃起。
「她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是她的自由輪不到我來管。」
斯黛拉像是猜到了千葉會這麼回答,她沒有反駁,只是垂眸道,「現在什麼都不管,那在將來就得做好失去她的準備。」
「什麼意思?」千葉顰眉,「這裏又不是荒原,只是生個孩子,又不是去殺螯合物。更何況她是在基地工作的水銀針,真出了問題也有我們的醫療技術托底——」
「千葉女士,」斯黛拉歪着頭,「你是否真的以為,只有『死亡』才能帶走你最親切的朋友?」
凌晨兩點,司雷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並將今晚在斯黛拉那裏聽來的消息全部記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
在完成了初步的記錄以後,司雷看了眼時間,已經臨近三點。
明早八點她還要去一趟警署,此刻無論如何也該睡了,然而她分明感到自己額上的血管正在跳躍。
司雷打開電腦,很快找到了去年第三區兒童權利的促進與保護大會的官網,其中的大部分工作坊和對談標題都還保留着,她稍一翻閱,果然找到了里希的演講。
視頻全程 24 分鐘,司雷拿它當洗漱的背景音放着。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需要討論一個沉重的話題,它沉重到甚至會讓在座的某些朋友為此感到荒謬。
「我們都知道,在過去的十年,第三區的兒童福利事業已經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我們努力保證每一個孩子都擁有營養均衡的飲食,有着平等接受教育的機會,最重要的是——我們力圖讓每一個孩子都能免於受任何形式的剝削。
「諸位,諸位,先不要鼓掌,最後這一點,我們真的做到了嗎?至少,我們真的做到讓每一個孩子都遠離『性剝削』問題了嗎?」
在談論這一切的時候,里希的聲音帶着驚人的感染力,他話語中既有愁腸百結的悲憫,又有痛心疾首的緊迫,司雷雖然刷着牙,還是忍不住走到客廳去看畫面。
演講台上的里希戴着金絲眼鏡,裝扮極為紳士。他雙眉緊顰並張開了雙手,仿佛將一個令人痛苦的問題抱在懷中。
總之,這個屏幕上風姿翩翩的里希,與這幾日她所見的那個惶惶不可終日的中年男人判若兩人。
司雷刷牙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視頻中,里希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根據第三區聯合政府兒童權利促進與保護大會的調查數據,去年第三區的兒童或青少年每 27 人中就有一人曾遭受過不同形式的性虐待:地下*交易、亂倫、*騷擾在一切相關案件中,70-85%的兒童認識當事人,約 90%的暴力案件未及時上報。
「觸目驚心我只能說觸目驚心!時至今日,仍舊有不少第三區的家庭出於宗教、觀念方面的原因,置真正的兒童福祉於不顧,在事發後選擇的隱瞞,而同樣被按下水面的還有受害人的心理創傷,行兇者就這樣逍遙法外——」
在里希的聲音即將與他的感情都到達至高點時,司雷關掉了視頻,在此刻,那首兇手寫給施密特的短訊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
事情發生前,我是充滿善意的警告者
事情發生時,我是無法自控的加害者
事情發生後,我是恨鐵不成鋼的批評者。
里希的聲音令她感到有些反胃,她不願再聽下去。
司雷坐在桌前,漫無目的地刷了會兒郵件,等回過神來,她打開了一些舒緩的音樂,抱着睡衣進了浴室。
與案件有關的一切仍在她的腦海縈繞。
那封信,真的僅僅代表着兇手的恐嚇嗎?
如果今晚斯黛拉所說的故事都是真的,那信中的「我」似乎與里希本人的所作所為更貼合,但兇手卻將這封信寄給了施密特
難道說所有這些出現在兇手死亡名單上的貴族們,都有着一段共同的罪惡?
司雷不確定,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這封信顯然還有更深層的含義:兇手在提醒自己的每一個獵殺目標,今時今日,正如往時往日,只不過攻守易勢——昔日獵手淪為獵物,一切報應不爽。
在蒸騰的水霧中,司雷再次想起那封信:
永遠不要相信我,
永遠不要冒犯我,
永遠不要露出破綻給我。
從你出生,到你死亡,
我永遠都在看着你,
我永遠都在尋找機會
一切線索在司雷的腦海中交織,漸漸匯成一張模糊的,紅髮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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