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012:墨家的爆炸藝術(中)【求月票】

    雲達顯然比龔騁要有經驗。

    他跟公西一族大祭司打過交道,深知這些人的詭譎手段。即墨秋第一次脫身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以結陣暫時隔絕雲達的進攻,問:【你這人為何非得趕盡殺絕呢?】

    雲達冷嘲:【大祭司跟老夫說這些?】

    他當年被欺騙,困守一地百年!

    這如何不是一種趕盡殺絕?

    疼在自己身上就開始叫嚷了?

    顯然,即墨秋並不是這個意思:【老師生前叮囑我,斬殺敵人永絕後患是上策;打不過敵人就要逃,這是中策;打不過還逃不走,便要用下下策,但我實在是不想用。】

    以前智竅封閉,老師說什麼他聽什麼。

    如今智竅開啟也有了點羞恥心。

    羞恥心讓他無法坦然地「以色誘人」,老師說他只管做,天雷會幫他將敵人劈死,也不知道這話靠譜不靠譜。即墨秋隔着結界望着雲達,嘆氣道:【你也不想看到的。】

    用商量的口吻跟雲達曉之以情。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再跟對方動之以理。

    【我瞧你身上留着衝破封印殘留下來的印記,應該是元氣有損,有什麼顧忌吧。我確實打不過你,但拼命讓你畫地為牢再困三五十年卻沒問題。阿年尚在盛年,三五十年後,他的後人還有阿來的後人,總有一個再被選為大祭司,你還能恢復自由之身嗎?】

    即墨秋嘴上這麼說,內心已做好採用下下策的心理準備,只是不知老師口中的天雷強度有多大,能否劈死眼前二十等徹侯。

    饒是雲達修身養性這麼多年,也被即墨秋這番無恥言論激得神思不穩,濃烈殺意精光自雙目迸發,縈繞周身的冰藍氣息被殷紅浸染。在眾人頭頂上方,一條條冰龍感受到雲達的情緒,進入了躁動狀態,口中時不時沖發出威脅性的龍吟,衝着眾人鷹瞵虎視。

    即墨秋看着那些冰龍的反應。

    老實孩子老實問:【被說中了嗎?】

    看樣子,雲達確實有些不為人知的顧忌。

    即墨秋借寬袖的掩飾,再次單手掐訣布術,同時用語言干擾雲達:【其實先祖封印你們也不全然是壞事。你們是二十等徹侯又如何?殺孽如此重,壞了生死平衡,天道如何能輕易放過你們?說不定就是這百年的避世不出才讓你們磨鍊了性子,更上一層。】

    雲達聞言,皮笑肉不笑。

    聲音陰仄道:【照大祭司這番歪理邪說,老夫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們公西一族?】

    他不斷往手掌灌注武氣。

    武氣隨着一次次壓縮,顏色由淺至深。

    似心臟那般跳動。

    每一次跳動就是一次壓縮。

    武氣在他手中逐漸拉長,化成一支冰箭,長弓挽至滿月,跳躍的藍紫色電流圍繞着冰箭蓄勢待發。他這一箭的目標仍是沈棠!

    箭矢離弦射來,天地驀地一暗。

    顧池攥緊拳頭起身。

    心中慌亂:「夢境怎麼沒有了?」

    二十等徹侯射出那一箭,主上三人如何了?顧池強壓下心中慌張,試圖摸清楚自己所在環境。此間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似一片虛無混沌的空間:「主上?主上!」

    他用最大的聲量去喊沈棠。

    這既然是她的夢,她應該有所感知。

    顧池不記得自己在黑暗中行走了多長時間、走了多長距離,就在他喊得嗓子都要啞掉的時候,隱約有鳥啼傳入耳畔。他靜心分辨聲音的方向,一步步朝着聲音方位靠近。

    「這裏怎麼會有樹林」

    此時,恰好一陣微風拂面。

    這陣風也揭開蒙在顧池眼前的黑暗。

    他發現自己正置身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密林,周遭全是不知名的樹木。樹幹高聳入雲,樹冠茂密,遮天蔽日,落不下陽光。顧池暗自猜測:「這也是主上做的夢嗎?」

    「主上?」

    顧池彎腰穿過一棵倒下的枯樹。

    「主上你在哪裏?」

    無頭蒼蠅一般在叢林穿梭尋找沈棠。

    「為什麼都找不到?」

    顧池對自己剛才的判斷產生動搖。

    「主上究竟在哪裏?」

    他本就心煩意亂,對周遭環境的警惕遠不如平日那麼高,不慎踩到一片厚重苔蘚,腳下一滑,竟是跌入附近一個隱蔽大坑。這坑深不見底,顧池失控下墜許久也沒見底。

    下墜速度越來越快。

    最後快到顧池意識陷入昏迷。

    當他悠悠轉醒,還以為自己脫離了夢境,誰知一睜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營帳棚頂,而是一片怪異的雪白「屋頂」。「屋頂」沒橫樑,高度也矮,顧池稍微一伸手就能觸頂。

    「看樣子還沒脫離夢境」

    顧池仔細觀察四周環境。

    此間狹小,兩牆之間不過二十來步。

    角落堆放着大量怪異物件。

    顧池正要湊近仔細觀察是何物,耳尖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咔嚓動靜。他瞬間警惕,正想着躲哪裏,一扇小門被人從外打開。顧池看到來人模樣,眸中迸發欣喜,忙迎上前。

    「主上原來在這裏?」

    來人面孔與沈棠一模一樣。

    準確來說是跟十一二歲的沈棠一模一樣,眉眼間帶着稚色,穿着打扮古怪,平日打理整齊的長髮只剩齊肩的長度。她徑直向前穿過顧池身體,看到這幕,顧池心下失落。

    但仍邁開步子跟上少女。

    「主上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明知不會有回答,顧池仍習慣性詢問。

    少女拉開一張造型怪異的坐具,從一旁掏出數十隻類似「筆」的東西。正要動筆,靜謐空間被一道刺耳聲音打破。顧池也被嚇得心臟一縮,扭頭張望,找尋聲音的源頭。

    【喂,誰?】

    顧池看到少女從口袋掏出一塊

    啊不,一片磚頭貼在耳畔。

    那怪異磚頭會發光,還能發聲。

    顧池仗着少女看不到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湊近觀察「磚頭」的模樣,也聽到「磚頭」發出來的聲音:【十月七號,有異象。】

    那是一道略帶沙啞的男聲。

    少女道:【異象什麼的,從我出生的二零年開始就沒斷過吧?這事兒值得預警?】

    她從一旁抓了一把瓜子仁塞嘴裏。

    繼續說道:【剛出生就染了重病,高燒差點嗝屁,好不容易扛過來了,三天兩頭大病小災。吃的魚是有毒的,喝的水是有輻的,我現在沒進化出三頭六臂都靠生得早。】

    【肉體凡胎禁不起這麼折騰。】

    少女沉沉嘆氣,眉宇惆悵。

    【老七,你確定我渡劫劇本正常嗎?】

    「磚頭」:【不出意外是正常的,這次甚至都不是情劫了,只要求你平安順遂長大,經歷凡人一生,生老病死就算成功。】

    與其說是渡劫倒不如說是度假。

    少女再次嘆氣:【不出意外是正常的?我懂,我都懂,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我也是天真單純竟然會信了老狐狸的鬼話。對了,剛才說的十月七號異象是】

    「磚頭」告訴她:【多準備物資吧。】

    爭取活到壽終正寢。

    【準備物資?】少女揚高了聲音,衝着「磚頭」咆哮,【狗東西不是說我渡劫拿的是校園小甜文劇本?你現在讓我準備物資?準備這玩意兒做什麼?末日求生play嗎?】

    「磚頭」那邊依舊保持着沉默。

    少女壓下火氣,問:【人找到了嗎?】

    「磚頭」的聲音多了幾分異樣。

    【人是找到了,不過出了點偏差。】


    【偏差有多大?】

    「磚頭」心虛:【三四千年那麼大?】

    少女此番渡劫就是為了尋人。

    只是她要尋的人還要三四千年才投胎。

    少女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彎腰湊過來偷聽的顧池也陷入沉默。

    仔細分析二人對話的意思。

    【三、四、千、年?】

    每個字都像是後槽牙擠出來的。

    【待歸位,你看我不將你拆了燒火!】

    少女口中咒罵一聲,徒手捏碎了手中的「磚頭」。「磚頭」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準落入畫室角落的垃圾桶。少女雙手枕在後腦勺,兩條腿交疊搭在桌子上。

    雙眼無神落在天花板。

    顧池不懂她想什麼,自己的文士之道無法讀取夢境之人的心聲,他也百無聊賴參觀這間古怪房間。一些板子上貼着白紙,有些白紙還是空的,有些已經被畫上古怪圖案。

    只看這些圖,顧池便確定少女就是主上。

    「如此『鬼斧神工』之作!」

    也只有主上能畫出來了

    不知何時,少女來到了顧池身後。

    帶點兒得意:「我畫的不錯吧?」

    顧池脊背僵住:「你、你看得到池?」

    少女理所當然點點頭道:「我眼睛又不瞎,當然看得到啊,一開始還以為是哪裏飄來的孤魂野鬼。只是你很有眼光,懂得欣賞我的作品。僅這點,你就不是普通小鬼。」

    顧池:「」

    少女一眼便看出顧池似有心事,大方道:「莫非是生前什麼未了心愿?似這般執念不散,彌留天地的小鬼我見得多。今日你我有緣,你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一二」

    一聽這話,顧池便知少女誤會了。

    不過,他還真有一個心愿。

    顧池雙眸望着她:「希望主上醒來。」

    「你主上?」

    顧池重重點頭:「嗯,唯此心愿。」

    少女坐下,翹着腿,準備掐指替顧池算算:「說吧,主上姓甚名誰,生卒何年?」

    「姓沈,名棠,字幼梨。」

    少女抬頭看向顧池:「什麼?」

    小鬼的主上跟自己撞名了啊。

    顧池兀自道:「生年不詳,未薨。」

    少女與顧池對視良久。

    不知想到什麼,掐指又算了一番。

    顧池道:「池的主上,正是你自己。」

    少女:「」

    二人對視,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窗外東升西落不知幾個輪迴。窗明几淨的畫室也在這個過程變成廢墟,落下厚重灰塵。

    不遠處,鋼鐵森林被戰火蔓延,肢體扭曲腐爛的人形怪物嘶吼着追逐活人。光影輪轉,無數變異動植物也加入這場怪誕劇目。

    少女錯開跟顧池的視線。

    她跑到原先窗戶的位置向外眺望。

    漆黑的天幕掛着一輪不祥的赤色殘月。

    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怪異力量。

    她震驚喃喃:「這是怎麼回事?」

    奈何顧池知道的比她還少,更無法解答,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樣站在她身後,以一個僚屬的身份追隨主上,僅此而已。

    滴答,滴答,滴答——

    豆大雨點由緩轉急,不一會兒就成暴雨。

    顧池下意識伸手去接雨滴。

    雨水如墨漆黑,隱約可聞腥臭。

    鋼鐵森林已成廢墟,那些暴動的動植物在這場腥臭雨水洗禮下瑟瑟發抖,能躲避的都躲起來,不能躲避的哀嚎連連,不多會兒身體就被雨水腐蝕,效果堪比傳說化屍水。

    顧池為這一幕失語。

    「這是什麼雨水?滅世大劫嗎?」

    少女抬頭看着那輪安靜血月,眸底情緒不斷切換變化,原先還澄澈的顏色化成深沉:「雨水從海洋而來,也是人類的產物,但還不足以覆滅人類。真正覆滅人類的是他們掀起的戰火,到處都是令人窒息的穢物。」

    她聲音平靜無波。

    這話也讓顧池順利想起以前的線索——

    眼前的場景,莫非是數千年前,上一代人類文明毀滅前的畫面?有了這場末世災劫,才有他生活時代的一切?越想越肯定猜測。

    少女席地而坐。

    顧池覺得少女的反應不太對。

    她的情緒太平靜了。

    少女仿佛看穿他的所思所想,淡聲道:「覆滅一個文明,還會有另一個嶄新的文明登上歷史長河舞台。滅了一個人族,還會有另一個智慧種族粉墨登場。輾轉更替,規律如此。人族如今的覆滅也不過是在重複上個智慧種族的老路罷了,無甚特殊,也無需嘆息。」

    顧池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少女反而拍他肩膀寬慰。

    「順其自然,接受天命。」

    顧池喃喃問她:「主上不想救世?」

    少女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救世?為什麼要救?且不說我入局渡劫,只是肉體凡胎,沒這份能力。即便還有通天神力,也不可能介入人族的因果,因為與我無關啊。對於人生短暫的人族而言,人族歷史漫長輝煌,它好比林間矗立千年數千年的古樹」

    「人族伐樹建房、燒火取暖前,可有覺得這棵樹難得?對於我而言,它亦如是。」

    顧池震驚看着少女。

    少女漠然看着腳下大地被漫天海浪席捲,淹沒消失,也看着原先的海洋被升起的陸地取代:「而且,救,這個詞用錯了。誰都沒資格居高臨下,所謂的神也一樣。外力的『救』不過是一種飲鴆止渴。人族是被自身的貪婪欲望拖下地獄,自然也需要他們自己出手,將自己拉出亡族滅種的泥淖。除此之外——」

    話落,一道光柱自九州方向沖天而起。

    無數道虛幻人影從光柱飛出,伴隨仙音散向四面八方,竟是硬生生托起下沉的大陸四角。已經被海浪徹底淹沒的大地迎着逆勢緩緩上升,逐漸露出千瘡百孔的廢墟殘骸。

    顧池錯愕睜圓眼。

    他從這些人影身上感受到了言靈氣息。

    少女輕笑:「呦,自救了。」

    顧池為之緊張:「自救?自救成功了?」

    少女只道:「還未。大道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人遁其一。看似無解的絕境,總有一線生機。只看抓得住還是抓不住了。」

    顧池看着身側的少女,想到她此前的話:「主上方才說自己入局,那你此刻在哪?」

    找到真正的主上,將對方從夢中喚醒。

    少女想了想:「在實驗室吧。」

    「實驗室是什麼地方?」

    少女笑容多了幾分興味。

    「你此前不是看到那些能行走的活死人嗎?人類給它們取名『喪屍』,『喪屍』靠唾液和血液傳播,被咬了就會變成它們同類。不過『我』是個例外,於是有些大聰明覺得『我』身上藏着所謂的解毒密碼,將『我』拉去研究了。這會兒應該在吃苦頭吧?」

    ヾ(ゞ)

    棠妹是20後哦。

    PS:棠妹就是陷入了夢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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