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主公?
她說——
「額……我知道接近十萬人的篩查,難度略有些大,但我相信諸君能力,爾等皆是人中龍鳳,什麼陣仗沒見過呢?我相信,任何困難在你們面前都是紙做的老虎,不堪一擊!十萬人嘛,十天半個月應該……能結束?」沈棠眨着無辜杏眼,給僚屬畫着大餅。
什麼是僚屬?
他們說——
「十天半個月?」饒是祈善已經跟沈棠相處兩年之久,也被她的厚顏無恥驚到了。
「主公可有想過府庫開支?」褚曜也不想一遍遍提醒沈棠,她在破產邊緣白鶴亮翅的殘酷現實!現在有點積蓄就一口氣花完,以後就整天勒緊褲腰帶,寅吃卯糧?
「便是府庫銀錢充裕,也沒這麼多人在短短十天半個月就排查隴舞郡全境人丁。」
姜勝不好多提錢的問題,畢竟真正的燒錢大戶就坐在他身邊,只能說一說人手。
康時默默看向顧池。
顧池面無表情。
他也贊同康時的心聲——主公輕輕鬆鬆動動嘴,他們這些僚屬就要跟着跑斷腿。
「咳咳——半步,你們怎麼看?」沈棠頂不住幾個文心文士譴責的目光,但又覺得自己主意精妙,不忍捨棄,便將炮口對準以共叔武為首的武膽武者。他們好糊弄。
突然被點名的共叔武:「……」
問他怎麼看?
他坐着看、站着看、躺着看。
這些活兒一聽就不在他職責範圍。
他故作深思半晌,爾後才面色鄭重道:「武以為此法精妙,確實可行,但褚功曹他們的擔憂也不無道理。不若折中,各退一步?抑或,再商議商議,或有他法……」
沈棠:「……」
好像說了,但好像啥都沒說。這不就是和稀泥嗎?兩邊都不得罪啊!誰再說武膽武者好糊弄,她就把共叔武這套廢話示例糊對方臉上,看看武膽武者有幾個心眼。
其他武膽武者?
沈棠眼神掃過去,他們就避開。
一時間,晨會氣氛非常沉默。
最後,沈棠將視線對準了顧池:【我不管!這事兒一定要辦!你來聲援我!】
心聲口吻相當之任性。
顧池登時明白什麼叫有苦說不出,頭一回發現自個兒的文士之道還能從這個角度坑自己。見沈棠嘴角微垂,似有不悅,一雙杏眼卻寫着隱晦的不甘和委屈……
主公此舉不是為難人麼?
顧池硬着頭皮,在祈善幾人殺人目光中開口:「依池之見,雖說有些困難,但也不是沒有解決之策。此前收繳十烏國庫,不還沒用多少?至多這一兩年辛苦些……若今年還能豐收,想來壓力不大。至於人手緊缺……先登的文士之道可抵萬人啊……是吧?」
顧望潮有些急智在身上。
姜勝幾個玩明白了他的文士之道,知己知彼,他又怎會不研究同僚的文士之道?
姜先登的文士之道可是【望氣】!
「尋常庶民有了修煉入門的機會,這運勢自然比常人高些,氣色略勝。讓先登過去看一眼,準確率不說十成,也該有七八成,然後再將這些人進行進一步篩選。」
這不——
人手就能節省下來了。
至於讓醫館董老醫師率領弟子給隴舞郡庶民體檢?權當是給他們增加練手的素材。
哪個良醫不是經歷無數稀奇古怪病患,成長起來的?還能藉機培養更多醫師……
掐指一算,此計可行!
說完,顧池表面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內地里已經被同僚的眼刀紮成了篩子。
尤其是遭受無妄之災的姜勝。
他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顧望潮。
自己替他攬了丈量田畝的苦差事,整日在外餐風露宿吃苦頭,結果顧望潮就是這麼報答自己的?不圖他報恩,但也不至於「恩將仇報」吧?他的文士之道不費文氣?
姜勝的目光越熾熱。
顧池的笑容越僵硬。
有了顧池的聲援,沈棠瞬間腰杆子挺直了,拍板釘釘定下此事。見目的達到,起身拍拍屁股就逃了,狠心丟下了顧池。
眾人拿沈棠沒轍,但對顧池還用客氣?
顧池:「……」
十萬人,畢竟不是個小數目。
戶籍重造還未結束,也要同步進行。
兩項工作相加,對沈棠這個人員單薄的草台班子而言,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第一步,便是將郡府命令傳達至各個縣鄉,再由縣鄉小吏傳達給各村里正,經由里正通知各家各戶免費體檢送藥事宜。他們在這一步就碰見了難題,人手不足……
底層小吏不是缺席,便是臨時工。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挨千刀的隴舞郡地頭蛇瞞報藏匿佃戶!因為他們,全境近九成村落,不僅戶籍、田地都要重新劃分造冊,還要重新選擇能用的基層小吏……
還不能瞎選瞎用,怕留下隱患。
無奈,只能調撥本該去開荒的兵卒幫着傳信——還得是武膽武者,精力體力都比普通人旺盛,連軸轉也不怕用壞。以治所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挨家挨戶通知。
與此同時,還得跟醫館溝通。
對此,董老醫師拍胸脯應下:「老朽雖上了年紀,但還能為沈君效這犬馬之勞。」
能濟世救人,多累都無妨。
也不是自掏腰包的義診,而是郡府出錢出藥材的義舉,醫館還能跟着撈好名聲,何樂而不為?至於郡府為何不將重心放在重建隴舞郡,而是搞什麼全民體檢……
董老醫師只是一介醫師,不懂這些政客的花花腸子。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場別開生面的活動,經歷兵荒馬亂的五天鋪墊,磕磕絆絆,在第六天拉開帷幕。大部分庶民一聽有免費義診,還有藥材拿,就算是沒病沒災也要湊上前湊湊熱鬧。
白嫖的就是香。
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姜勝了。
誰讓他的活兒最重呢?
就在這場全境庶民體檢活動如火如荼進行的時候,一支看似低調、實則護衛嚴密的車隊,悄悄駛入了隴舞郡境內。看他們的運行路線,顯然是奔着治所去的。
車隊內,一素衣少年撩開車簾,向外眺望:「這隴舞郡還真是荒蕪蕭條……」
放下帘子,又道:「跟河尹沒得比。」
寧燕翻了一頁書。
「大戰剛歇,哪有那麼快恢復元氣。」
少年問:「也得兩年?」
寧燕猜測:「或許用不了,你瞧,咱們進入隴舞郡之後,可有遇上攔路劫匪?」
秩序崩塌容易滋生罪惡混亂。
他們一路走來,車隊被多少盜匪盯上?
進入隴舞郡之後,這方面的治安肉眼可見得好了些,想來是那位沈君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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