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沖沉棠伸出右手,手心向上。
沉棠不解,遲疑了一會兒將自己右手搭了上去,歪頭問他。
「這樣?」
青年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眼神一言難盡,彷佛在問她「你覺得呢?」。
於是沉棠似觸電一般縮回右手。
「凝氣於掌心。」
青年見沉棠還是一臉迷茫,不得不出聲提點。他以為自己說得足夠明白,奈何沉棠連「氣」是什麼都不知道。
見沉棠半晌沒動靜,他只好說:「你方才使用言靈之時,有無感覺有什麼東西自丹府沿經脈向外遊走?那就是『氣』,你現在試着將它從丹府調出來,凝聚在掌心,這樣會嗎?」
言靈這種玩意兒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這涉及到一個熟練程度問題。
眼前這位小郎君能以文心強行抗衡三品簪鳥,且言靈效果強勁,不該啥也不懂才對。
青年說得清楚,沉棠仔細回憶先前那種玄妙奇怪的感覺。
氣、丹府、言靈、文心……
半晌過後她隱約抓到了什麼東西,引導那東西慢慢像手心遊走。
終於——
一團無色氣團逐漸成型,由豌豆大小擴展至拳頭大小,懸浮在手掌心一寸處。
沉棠抬頭看向青年,問他:「先生,這就是『氣』?還真神奇……我是幾品文心?」
自這股氣出現,青年便微垂着眼眸,大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之中,神情看不太真切,但沉棠肯定後者的視線落在她的手掌心。她感覺氣氛不太對勁,於是又出聲詢問。
青年這才回神,給了反應:「你再將這團『氣』提煉凝實,像我這般就好。」
說着,青年伸出的右手迅速浮現一團淺青色氣旋,乍一看像團薄霧,不過兩個呼吸轉化為粘稠膠狀的深青色。最後在沉棠注視下化為一枚嬰兒拳頭大小,造型奇特的深青色花押。
見沉棠好奇,青年主動將花押遞出。
花押造型精緻,側面刻有篆書「六品中下」,底部則刻着同樣字跡的「祈氏元良」。
「你叫祈元良?」
如果這是名字,那麼六品中下應該就是他的文心品階了。
青年道:「祈某名善,字元良。」
一邊說一邊盯着沉棠的眼睛。
見後者眸色乾淨,並無絲毫對中下品文心的輕視,略略滿意,神情看着沒那麼疏離了。
沉棠習慣性道:「還真是個好名字。」
又是「善」,又是「良」,看樣子是個好人。
祈善聽後啞然。
沉棠將花押遞還回去。
「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
學着祈善演示的辦法將那團氣旋向內壓縮,氣旋逐漸由無色轉為乳白色膠狀,再由乳白色膠狀化為透明似水晶的小巧物件。
沉棠這才收了「氣」,急忙去看花押側面。
結果——
「咦,怎麼沒有字?」
「沒有字?」
說是這麼說,但祈善的聲音聽着並無詫異,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沉棠遞出自己那枚花押,疑惑地道:「側面的確沒字,只有底部有字。」
底部刻着四個龍飛鳳舞且狂野的篆書——
「沉氏幼梨」。
「沉……幼……梨?你果真不是龔氏子弟。」因為花押是透明的,所以辨認上面的字有些費勁兒,祈善微微眯着眼,一邊看着底部的字一邊點評,「不過,小郎君,你這個表字取得未免過於秀氣了……」
乍一聽還以為是女子閨名。
沉棠:「……」
她已經放棄解釋自己是妹子這事兒了。
既然這世界默認有文心就是男子,她跳出來辯解,不管旁人信不信都沒什麼益處。誤解就誤解,待她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文心或者實力足夠強大再說,免得被當成異端搞死。
「祈先生,我叫沉棠。」
「棠梨葉落胭脂色,蕎麥花開白雪香。」祈善露出一抹淺笑,道,「也是個好名字。」
沉棠:「……」
儘管她很想說自己的名字叫「沉棠」,幼梨是隨機弄來的筆名,沒什麼特殊含義。
不過人家這麼想,秀一秀肚子裏的墨水,自己也不能潑冷水,只能受了誇獎。她這會兒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文心是啥品階。
「祈先生,我這是什麼品階的文心?」
誰知祈善反問她:「你想哪種?」
沉棠:「這是何意???」
祈善徑自說起了別的東西。
「與武膽二十等不同,文心僅有九品。一品上上,二品上中,三品上下,依次至九品下下。武膽能經過後天磨礪突破晉升,天賦高者位甚至能列徹侯,而文心生來幾品便是幾品。我這是六品中下文心,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你希望你是幾品?」
沉棠詫然:「這……還能由我所想?」
祈善道:「若是旁人,自然不行,但你遇見了我,倒是能幫你這個忙。」
沉棠一頭霧水。
直覺告訴她,祈善話中有話。
但人家也沒解釋太多,只是澹聲暗示了一句:「稚子懷千金於鬧市,並非善事。」
沉棠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這文心是個啥東西,居然這麼嚴重?
合着這個穿越者福利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沉棠也按捺能殺死貓的好奇心,沒有深究,只是問:「幾品文心都能偽裝?」
祈善自己都是「六品中下」文心,且文心不可改,生來幾品便是幾品,那他肯定不可能幫人真正改動文心品階,那就只剩偽裝了。
既然如此——
沉棠試探道:「那——一品上上可以嗎?」
祈善差點兒被她問笑了。
「一品上上文心為聖人品,乃是虛品,只有手持國璽的諸侯能擁有,你是想找死麼?」
沉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文心花押。
「那就穩妥些,偽裝成九品下下好了。」
「九品下下?呵,你倒是聰明。」
待花押側面浮現「九品下下」四個篆書,沉棠把玩這枚透明花押,不知該怎麼處理。
「這東西怎麼收回去?」
「收回去做什麼?這是拿來證明身份的,即便是『九品下下』文心也比普通人好。」
在這個一代人能換兩個國籍的混亂年代,普通人的性命比草芥還不如,更何況沉棠還是被發配出逃的犯人。
刻在耳後的字是用特殊手段弄上去的,除非割掉耳朵,否則永世難除。
但有了文心花押,再用耳飾遮蓋,一般差役看到也不敢檢查,相當於安全有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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