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柱之城的東郊。
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戰壕如同扭曲的蜈蚣一樣刻在陣地上,硬生生地將土地切成了兩半。
戴着鋼盔的士兵緊張地站在戰壕中,雙手緊緊握着步槍,身子前傾,雙目縮緊凝視着前方的曠野。
雖然正是雨季罕見的大晴天,但一團無形的黑雲卻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無論是戰壕里的士兵還是永流河中的魚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前線觀察哨內。
阿賴揚將軍眉頭緊鎖地凝視着遠處的土坡。
他的眼角刻着深深的皺紋,發黑的眼袋略有浮腫,童孔渾濁就如永流河的水,鬢角藏着幾縷銀白。那憔悴的面容就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和一周之前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截然不同。
站在他旁邊的戈帕爾也是一樣,一臉沒睡好覺的表情,向來最有主意的他,此刻卻顯得沉默寡言。
一整支萬人隊被成建制的俘虜……
這種事情自婆羅行省有王朝誕生以來還從未有過!
這不僅僅是他們幾名軍官的恥辱,更是整個灰狼軍——乃至所有狼族人的恥辱!
而更讓人揪心的是,那一萬餘被俘虜的狼族人戰士。
俘虜他們的是金加侖港最兇惡的暴徒,一群被折磨到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被扭曲的奴隸。
天曉得那些狼族人的驕傲們落在他們手上,會遭到怎樣惡劣的羞辱。
不過,即便對那些小伙子們的遭遇憂心忡忡,他們也暫時無力去顧忌那些可憐的傢伙們了。
就在前線失利的消息傳到王都的同一時間,遠在天都的陛下便火速發來了電報,要求他們後撤一百公里於千柱之城一帶展開防禦,並停止一切對聯盟的進攻行動。
千柱之城是西嵐帝國的聖城,同時也是所有婆羅行省倖存者們心目中的聖地,那纏繞在一根根圖騰柱上的鐵索象徵着對這片土地的祝福,每年都會有大量信徒前往此地朝拜以祈求內心的平和與安寧。
一旦讓聯盟拿下這裏,不只西嵐帝國的皇室將因此威嚴掃地,整個行省的穩定都將受到嚴重的影響。
以末日之名燒殺搶掠的暴徒將席捲整個婆羅行省。
無論如何,這座聚居地絕對不能落入聯盟的手中!
阿賴揚將軍已經做好了誓死決戰的準備。
這時候,他的副官從後方的戰壕一路小跑進來,喘着粗氣行了個軍禮。
「報告!交戰區域內的建築已經清空,整條戰線再沒有一棟掩體一塊田!我向您保證,除了我們的人,別說是倖存者,就是一隻老鼠也看不見!」
阿賴揚點了點頭,並沒有問那些礙事兒的倖存者被送去了哪裏,只是繼續舉起手中的望遠鏡盯着東邊。
那兒一片寂靜,除了幾棟廢棄的破屋子,同樣看不見一縷人煙。
站在他旁邊的參謀戈帕爾終於開口了。
「聯盟遵守了停火協定……看來他們到底還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慶幸。
然而幾乎就在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遠處的曠野上卻是出現了一道若隱若現的塵影。
看見那塵影的瞬間,觀察哨內的一眾軍官都是一愣,最先回過神來的阿賴揚大聲吼道。
「準備戰鬥!」
吼聲落下的同一時間,十數公里寬的戰壕上頃刻拉響了刺耳的警報。
蹲在機槍掩體上的機槍手慌忙地將彈鏈裝填上膛,炮手慌忙轉動着絞盤,叮叮咣咣地幾乎快把絞盤磨出火花星子。
拎着步槍的士兵從防爆掩體中魚貫而出,胸膛死死抵在戰壕的邊緣,惶恐的視線與手中的步槍一同向了外面。
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在烈日下閃的晃眼。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盯着那道越拉越近的塵影,等待着開火的命令,並在心中默默祈禱着那命令千萬不要來。
這兒的大多數人都經歷過了永流河畔的那場大逃亡,上萬人被兩百號人追着跑,甚至還有人跳進了河裏。
恐懼的記憶深深刻在了每一個狼族士兵的心中。
沒有人想再體驗一次那天的恐懼……
阿賴揚面沉如水,一語不發,似乎在思索什麼。站在一旁的戈帕爾卻是大汗如雨,握着望遠鏡的手都在抖。
這兒是最前線——
他咽了口唾沫,緊張地說道。
「將軍,如果聯盟悍然撕毀停火協議,這兒就是最前線,我們至少往後一點——」
事實上,他們已經撕毀了。
在正式停火協議簽署之前,聯盟的士兵不得踏出金加侖港一步,現在唯一需要確定的僅僅是那人是聯盟的人,還是那群由叛亂分子和暴徒組成的偽軍。
「再等等。」
阿賴揚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道塵影終於近了。
一輛沙漠色塗裝的裝甲越野車印入了一眾軍官的眼中,停在了距離戰壕約莫一公里的地方。
一些位置靠前又眼尖的士兵甚至能用肉眼看見,握着步槍的手心不禁滲出了汗水。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的時候,車門向外推開,一名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面旗杆,展開後足有三人高,藍底的旗面上畫着一坨金黃色且根根分明的條狀物,左上角則是聯盟的徽章。
眾軍官見狀都是一陣錯愕,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戰壕里的士兵卻是心中一沉,絕望呼之欲出。
不用懷疑——
那外骨骼正是聯盟的人!
他們甚至沒有換一身便裝……
順着永流河吹來的風將旗幟吹得獵獵作響,【零沖】解開頭盔的面罩和目鏡透了透氣,結果差點兒沒被熏得背過氣去。
朝着遠處一片寂靜嚴肅的戰壕尷尬笑了笑,他將面罩重新關上,接着便將那三人高的旗杆重重插進了腳下的土壤。
在外骨骼的驅動下,那旗杆往土裏戳了足有一人那麼深,不只戳在了永流河旁,也戳在了一眾狼族人士兵的心中。
遠處戰壕里的士兵和軍官眼睜睜看着,卻是沒有一人開槍,默不作聲地將屈辱咽了下去。
一名帝國的士兵咬着牙想要瞄準,卻被一旁的十夫長伸手握住了槍膛,搖了搖頭阻止。
觀察哨中的戈帕爾再次咽了口唾沫,掩飾尷尬地笑了笑,故作鎮定地說道。
「他們表現的還算克制……」
阿賴揚沒有說話,身後的副官也沒有,他自覺無趣地再次乾笑了兩聲,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手中的望遠鏡上。
插完旗幟的那名士兵回到了車上,接着車後面似乎拋下一條鐵鏈,鐵鏈的上面拴着個犁耙一樣的東西。
越野車重新發動,就地拐了個彎,沿着與戰壕平行的方向,背對着永流河疾馳而去。
碩大的輪胎拋起滾滾塵土,繃緊的鐵鏈發出叮叮咣咣的響聲,在地上犁出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溝壑。
這一刻,站在觀察哨中的一眾軍官們終於看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而憤怒也爬上了每一張臉。
那旗杆插着的正是停火線的位置!
面對帝國的三十萬大軍,他們只送來一面旗杆!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是對灰狼軍乃至整個帝國的挑釁!
「這幫混蛋!」站在阿賴揚身後的副官破口大罵着,恨不得衝上去給那車屁股來一槍,接着看向阿賴揚將軍誠懇道,「將軍!下令吧!是他們撕毀協議在先!」
阿賴揚沒有說話,站在一旁的戈帕爾參謀聞言卻是嚇了一跳,連忙出言勸阻。
「停火協議還沒有簽署,勒令那些土匪留在聚居地里只是陛下單方面的要求……他們確實沒有義務遵守還未簽訂的協議,說是毀約是不準確的。」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這幫傢伙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熘一圈回去?!」副官憤怒地握緊了拳頭,「不說士兵們怎麼想,我們怎麼和陛下交代?!」
「這正是陛下的意思……」戈帕爾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匆匆說道,「還記得之前那份停火的詔書嗎?重要的內容都寫在標題上了,至於內容其實是次要的……」
阿賴揚沉默地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放下瞭望遠鏡,越過表情錯愕的副官身旁,離開了前線的觀察哨。
戈帕爾說的很對。
一名忠誠的臣子最應該體恤的是陛下的苦心,至於能力反而不是最重要的素質。
如果他真的一根筋地下令開火,哪怕三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將金加侖港碾成碎片,哪怕最後打了一場揚眉吐氣的勝仗,他都不會有任何好下場,頂多三五年墳頭的野草就能冒起幾丈。
而如果認真聽進去了陛下的每一句話,即使是打了最呆的仗,頂多也就被訓斥兩句,再挨一挨天都子民們的口水,最後多半是高高舉起又輕輕地放下,並不會真的受任何責罰。
替皇室分擔一些罵名,本來不就是一介臣子該做的事情麼?
看着那轉身走回戰壕的落寞身影,戈帕爾的臉上略微有些難受,雖然心中也鬆了口氣。
輕輕嘆了口氣,他伸手拍了拍那瞪大眼睛的副官的肩膀,也從後者的身旁越過,跟上了往前線指揮部返回的將軍。
今日永流河畔風平浪靜,東線無戰事。
晚些時有詔書下達,稱千柱之城郊微風徐徐,偶有聯盟裝甲悍然闖入,欲跨過停火線偷襲,卻見阿賴揚將軍防線固若金湯,無半點可乘之機,遂扔下軍旗落荒而逃。
宣傳畫上印着那落荒而逃的照片。
車輪揚起的滾滾塵土看着確實倉皇,也算是為身敗名裂的阿賴揚將軍平反昭雪,挽回了些許的威名。
深夜時分,那輛落荒而逃的越野車總算姍姍來遲地沿着海岸線逃回了金加侖港。
看着遠處影影綽綽的燈光,坐在駕駛位上的【二兩月光】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活動着微酸的胳膊滴咕道。
「mmp!為嘛每次都是咱們幹這種事兒多錢少的吊毛任務。」
坐在副駕駛位上掛機的【山河入夢】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瞟了眼後視鏡,希望某個「真初生」好好反省一下。
然而,也許是因為【版本初生】就坐在自己旁邊的緣故,零沖顯然沒有意識到那個「真初生」就是自己。
明顯理解錯了隊長那個眼神的意思,他一把從座椅上直起了身子,眉飛色舞地說道。
「跑一天圖了,等回去找個人按按?」
山河咳嗽了一聲。
「可別再進老鄉家了。」
零沖笑着擠了擠眉毛。
「誰特麼無聊進老鄉家啊,我的意思是城北開了個洗jio的。」
剛醒來的【版本初生】愣了下,正好聽見後半句,下意識脫口而出。
「臥槽,哪個人才幹的?」
零沖嘿嘿一笑。
「管他哪個人才,估計是哪個生活職業玩家吧……放心,藍地鼠不騙藍地鼠,肯定是正規的!當地人開的才不正規呢!」
自從上次在論壇貼了戰報之後,最近金加侖港來了不少湊熱鬧的玩家,主要是在銀月灣一帶活動的那些人。他們不止帶來了錢和貨物,還把那兒的產業也給了些進來。
當前金加侖港百廢待興,這兒遍地都是商機。
哪怕能讓曙光城居民們的衣櫃裏多一件外套,鞋柜上多擺一雙鞋,換到現實中那都是能買下一套房的巨款了。
因此各路生活職業玩家們也是各顯神通,不管是賺當地人的錢,還是賺他們這些駐軍的錢,幾乎能想出來的法子都給想了。
當然,玩家們經營的產業還是比較正規的。畢竟封測玩家的圈子太小了,隨便一點兒破事兒都有人拿到論壇上嗶嗶,被狗策劃看見了終歸還是不太好。
「那算了。」
版本初生一臉無趣地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腎虛似的又把眼合上了,「我還是回去繼續不正規的吧。」
月光:「??」
零沖:「???」
山河:「……」
mmp!
他到底是怎麼抽到這幫極品的!
……
雖然正式的停火協議還沒有簽署,但由於交戰雙方的克制表現,臨時停火的協議已經在雙方的默契中生效。
駐紮在金加侖港的玩家們根據無人機測繪的數據,以港口為支點畫出了一塊總面積約一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相比起西嵐帝國提出的緩衝區,玩家們起草的公告則要直接了當的多。
他們首先宣佈了金加侖港地區z府的成立,再以金加侖港的名義宣稱了對該地區的實際控制。
目前,金加侖港警長由比哈里局長擔任,港口區以及鬱金香街的警衛局局長則由之前的值班局長曼達爾接替。
除去原聚居地法院院長因為拒絕向新當局效力而被革職,並由一位曾經在港口區法庭擔任庭審記事官的市民頂替之外,其餘包括海關、稅務、教育、交通、消防等等在內的各行政部門職位暫時沒有任何變化。
另外,金加侖港特別設立民防辦公室。
原復仇者聯盟第一兵團正式更名為民兵團,受民防辦公室指揮,但戰時指揮權則由駐紮在港口的聯盟部隊掌握。
原兵團長拉西升任民防辦公室主任,主管戰略調度以及後勤,不再直接指揮前線作戰部隊和參與一線戰鬥。
雖然這傢伙是個人才,無論是扇動力還是執行力都遠遠超出了其他被解放的奴隸,但過於衝動也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因此一眾玩家在論壇商量之後,最終決定還是將他從前線挪遠一點兒,調到後方坐辦公室。
這樣一來培養一下他的軍事素養,說不準以後能用上,二來防止這傢伙搞小動作,比如在前線亂開槍。
就此,隨着一系列的人事任命安排下去,一個臨時地區z府的框架便算是草草搭起了。
善於搞事情的玩家們,甚至給這個新生的地區政權設計了新的貨幣——加侖,和銀幣的匯率暫定10:1。
即,1枚銀幣兌10加侖。
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西嵐帝國向金加侖港關閉了市場,西嵐幣在當地的購買力持續貶值,而這裏又不像薯條港屬於聯盟的領土,玩家到底還是不方便將它直接接入聯盟的市場。
畢竟真那麼搞的話,等於強拉一個百萬人口的聚居地進入「關稅同盟」,最後到底是誰惠誰就不好說了。
相比之下,弄個中間貨幣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金加侖港可以根據自身的經濟需求制定寬鬆還是縮緊的貨幣政策,超發貨幣形成的通脹又不會衝擊到聯盟的市場,同時還能減小西嵐幣貶值對聚居地財政的衝擊。
至於原本的西嵐幣,當前仍然可以在聚居地中自由流通,或者倖存者們各憑本事從婆羅行省其他地區走私港口需要的物資。
不過,一些從聯盟運來的「由銀幣計價」的包括食物和生產工具在內的舶來品,則需要用金加侖港當局發行的加侖幣購買。
與此同時,金加侖港的一切對聚居地內的財政支出,無論是人員薪資開支還是貨物採購,都會逐步從「外幣(西嵐幣)」結算,變更為自主發行的加侖幣支付。
而地區稅務在稅率不變的情況下,也會根據結算幣種的變化同步替換成新的法定貨幣。
至於貨幣的發行權,當然是由金加侖港當局持有,發行方則為金加侖港的港區銀行。
整座聚居地除了城主一職虛位以待之外,從防務到治安基本都重新回到了秩序的軌道上。
目前聚居地暫時實行聯盟的法律。
等時機成熟之後,「百越公司的股東們」會考慮召集當地各行業、階層的代表,成立一個類似曙光城的代表會,以聯盟的「根本法」為準繩制定一本適合當地實際情況的「普通法」。
不過老實說,雖然金加侖港的秩序已經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但這台龐大機器運轉的效率依舊慢的令人髮指。
之前那位尼哈克總督雖然是個「砍價高手」,但在地區治理上絕對是個純純的外行。
這一點從那鋪到總督府邊上的貧民窟就能看出來了,整座上百萬人的聚居地居然連個規劃都沒有。
那傢伙寧可忍受近在遲尺的惡臭,也不肯從金庫里挪一筆錢去給貧民窟里修條排水溝。
不止如此,整個金加侖港除了海關和稅務部門的組織架構還稍有可圈可點之處,其餘幾個部門都像是擺設一樣,甚至連自己手底下有多少人、還有沒有人都不清楚……
……
港口區,原總督辦公室。
看着一臉唯唯諾諾站在辦公桌前的消防局局長,方長忍不住用指節敲着桌上的賬本問道。
「錢呢?我想知道錢去哪兒了?」
男人被嚇了一跳,生怕這傢伙掏出把槍抵在自己腦袋上,連忙小心翼翼地說道。
「大人……錢,錢不都在您手上嗎?」
他早就聽說了。
鐵人們登陸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控制警衛局,然後就是鬱金香街上的那個大銀行。
陛下存在那兒的五億第納爾全都進了這些人的口袋,還有那一千多億西嵐幣,都成了戰爭的賠償。
方長翻了個白眼,克制着脾氣繼續說道。
「我是問你之前的!賬本上寫的清清楚楚,總督府每年撥款給你們三千萬西嵐幣用於金加侖港消防事宜,這筆預算你們每年都花的乾乾淨淨,然而我特麼問你整個聚居地有幾個消防站,有幾個滅火的人都不知道!」
「大人,那筆錢主要是尼哈克總督在調度,我是真的見都沒見過啊!」男人急的都要哭了,不停地擦着額頭上冒出的汗,「至於滅火……主要是各城區的倖存者團體自己負責,我們沒有錢,總不能變一隻消防隊出來吧。」
他當然也是拿了一點的,不過遠遠沒有尼哈克總督那麼多,兩者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
方長瞪了下眼睛,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自己負責是什麼鬼?!」
不敢與這位大人對上眼神,男人眼神遊動着看向一邊,結結巴巴地小聲說道。
「各個社區有自己的組織……偏遠點兒的城郊多是一族之中的長者安排幾個年輕小伙去防災,若是多族混居的那種街區,通常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傢伙合夥收個火錢,哪兒起火了他們就去。」
方長愣愣地看着他。
「……那鬱金香街呢?」
男人苦着張臉說道:「那些宅子的主人都有自己的僕人,院子天天有人看着,哪可能讓火燒起來啊。」
好傢夥!
這自治率得拉滿了啊?!
方長整個人都驚了。
一般情況下,一個小區的物業費和服務應該是成正比的,然而在尼哈克總督時期卻是完全反着來的。
賬本上的稅目不少,消防開支也在賬本上有詳細的記錄,然而具體責任單位卻因為沒錢無法運作,只能將權力和責任下放到更基層的地方,以至於當地倖存者們需要自己組建民間社團來維持基本的公共設施運轉,在同一件事情上再花一次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把這稅款收上來的尼哈克總督是個人才,這座聚居地的倖存者們也是個人才,廢土上優秀的大區匹配機制,將他們完美地匹配在了一起。
如果讓希德老爺來率領這些傢伙,他就是把abcdef幣全都弄出來,管理者就是把白條塞滿墨爾文行長的抽屜,恐怕巨石城也不會破產,說不定還能和同時期的聯盟打的有來有回。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寄希望於來世的當地人就像溫順的羔羊,難怪威蘭特人會把他們當朋友。
沒有狠狠地宰這幫傢伙一刀,方長覺得自己的道德標準到底還是因為多莉小姐的原因有點兒提高了。
換以前,他肯定會充分利用遊戲規則將他們榨乾,至於這兒的人們之後會怎樣關他鳥事兒。
見這位大人眼神閃爍,男人心中隱隱畏懼,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道。
「其實……貧民窟很少燒起來,您不用太擔心那些傢伙。」
頓了頓,他試探着繼續說。
「我在這兒生活了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幾場大火,也沒聽說誰是被火燒死的。而且他們吃東西一般是用不着火的,也不怎麼用熱水。至於那些市民,他們沒有我們也活的挺滋潤,一切照舊其實也不錯——」
「那我為什麼還要留着你?反正一切照舊有沒有你們都特麼一樣。」毫不客氣地將這傢伙說到一半的話給嗆了回去,方長恨鐵不成鋼地將賬本扔在了他的胸口。
看着慌忙接過賬本的男人,他起身離開座位,伸手揪住那傢伙的衣領,盯着那雙躲閃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名單!」
「上面需要有各個街道消防問題的實際負責人,我需要你把每條街道都給我落實到,包括他們實際負責的區域,哪怕是已經拆掉那片,把他們給我找來!記住,別指望隨便找幾個人來湊數,我們在基層有自己的線人,我們不是瞎子!」
男人急的渾身冒汗,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可是,大人……我沒有人手,錢都在尼哈克總督的手上,我們整個部門就十個人。」
他甚至把他還沒成年的小兒子都給算上了,否則整個部門連十個人都湊不出來。
「那就去招人!給我再招二十個!記住,這二十個人不許招和你一個族的!一個也不准!」
「是,是——!」
看着連滾帶爬跑出辦公室的傢伙,方長呼出一口胸中的濁氣,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這幫傢伙。
如果不是其他人更爛,一群矮子裏實在挑不出個高個子,只能先挑業務熟練的用着,他甚至都想直接給他們全裁了!
撿起桌上的名冊,方長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朝着辦公室外吼了一嗓子。
「下一個!管下水道的……普拉斯德!你特麼是想留着糞坑裏的屎發電嗎!再不處理乾淨,我就讓你下去游泳!給我進來!」
那聲沙啞的嗓門兒就像催命的判官。
在辦公室外的走廊排着長隊的眾人聽見,身子都是不約而同地一抖,生怕叫到的是自己。
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是,是!大人!我我我游!」
被喊道名字的男人臉色刷白,在兩名挎着步槍的民兵的注視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了隊伍,如同趕赴刑場似的進了辦公室的門。
沙啞的咆孝聲很快再次傳來,站在門口的一眾事務官們都是縮着脖子閉上了眼睛,就仿佛那唾沫星子扎的是自己一樣。
因為問題幾乎如出一轍——
他們仿佛已經遇見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站在走廊挎着ld-47的倆民兵,則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神漫無目的地在眾人身上一陣遊動。
長官也沒說讓幹什麼,就喊他倆拎着幹活兒的傢伙過來,然後他倆就過來了,卻沒了下文,只看見一眾前總督任命的官員們在那兒縮着脖子發抖。
馬上都要到開飯的點了。
聽說今天晚飯不吃豆子也不吃土,改吃一種叫玉米的玩意兒,說是用大貨船從銀月灣那邊運來的。
那可是西嵐幣買不到的舶來品,只有老爺們吃得起,倆人早已經餓的肚子咕咕直叫,心裏不禁也滴咕了起來。
到底什麼時候才開始打靶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3s 4.003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