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嬉現在的心情,就好像一個研究中國虎研究了幾十年的老教授,她耗盡心力,不得不承認野生的中國虎已經絕跡,突然有人告訴她在中國的某個偏遠山林裏面發現了中國虎,而且很快她就證實了這是真的,但是當她正興致勃勃的帶着自己的研究團隊準備對這頭非常好珍稀的中國虎進行進一步的研究的時候,突然又得到一個消息說由於這頭野生的老虎咬死了當地人,於是當地駐軍全體出動,準備將這隻對於科學研究而言意義重大的野生老虎消滅掉。駐軍的理由非常充分,這頭野生老虎已經連連傷人,它甚至已經不再捕獵其他的動物,而專門以人類為食,如果不消滅它,附近整個村子的人都會被它吃掉。
趙淑嬉現在很沮喪,她從不認為一支實驗小分隊能夠對付攻擊性驚人,而且擁有大猩猩的智商的變異生物「奪食者」,但她同樣不認為奪食者在面對一個成建制的正規軍機械化部隊,而且配備遠程火箭炮和對地攻擊機的情況下又能有什麼存活的機會。
從宗遼的話里她可以推測出d16戰區的軍事長官為了消滅這些具有繁殖能力的「奪食者」早已處心積慮,他派出特遣部隊將「奪食者」引誘到指定的區域內,然後通過遠程炮火和空中打擊將這些「奪食者」完全消滅。
再厲害的變異生物,在人類如此有計劃的遠程打擊面前都是難以抗拒的。
人類正在使用這樣的辦法逐步從被喪屍和變異生物的手裏收復那些淪陷的區域,但是到目前為止,人類的進展並不順利,原因是多樣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人類只是想恢復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和這個世界同歸於盡。
事實上人類抑制病毒感染最好的機會是在第一波病毒感染發生的時候。那時候的病毒擴散具有突發性,在世界各地幾乎同時的,毫無徵兆的爆發,造成了世界性的大面積癱瘓。感染途徑主要是空氣感染和接觸感染,很多人對空氣傳播的病毒是具有相當的抗性的,而接觸感染的擴散範圍本身就受到局限。當時世界性癱瘓的原因是恐慌和混亂,真正的感染者不超過人類總人口數的20,當然這個數目已經足夠造成人類社會的崩潰和心理上的崩潰,尤其是後者。但是,第一波感染爆發之後不久,各國政府儘管都受到巨大衝擊,卻依然迅速的建立起了隔離區,將感染控制在了一定範圍內。如果那個時候人類下定決心,將隔離區徹底的清除,那麼也許就不會發生第二波感染。
直到現在,依然有很多專家為此爭論不休,一部分人認為當時的「方舟會議」是個根本的錯誤,因為以人類目前的醫療水平根本不可能治療那些感染者,是「方舟會議」促使人類社會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研製解毒新製劑,這一愚蠢的行為所導致的後果是不但沒有能夠治療感染者,反而觸發了第二波的感染。而第二波的感染後果更嚴重,因為病毒已經潛伏到人類社會的各個角落,病毒潛伏期和爆發期和第一波感染相比毫無規律可言,也使得第二波感染更加難以防範。
但反對者認為第二波感染與新製劑並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第二波感染實際上是病毒自身進化的結果,即使沒有新製劑的使用,第二波感染同樣會出現。專家們承認新製劑的研製、投放以及相關的工作拖延了時間,使人類失去最好的徹底清除病毒的機會,但是又指出人類社會並非毫無感情的機器,即使人們都明白消滅最初20或者30的感染者可以拯救剩餘的人類,但是不管從倫理關係,從道德情感,從人性本身的需求,人類都不可能做出這麼冷血的決定。
而且「方舟會議」最後的決議並不是某一國家某一個人做出來的,而是相關領域的科學家和政治家們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和推演所得出的結論,至少從理論上說,這個方案具有成功的可能性。雖然最後失敗了。
許多人認為當時「方舟會議」決議的出台就是典型的人類合作的產物,先是扯不盡的皮,在暗無天日無休無止的會議之後,為了權衡利弊,照顧各方面的利益,最終拿出的是一個看似最佳的,實際上問題重重的解決辦法,這個辦法在實施的過程中又遇到各種麻煩,最後出現的結果也就絕非偶然。
直到現在,人類倖存者的官方機構聯合國重建委員會依然有能力徹底的解決和消滅喪屍和變異生物,但「方舟會議」前後人類扯過的皮依然在聯合國重建委員會不斷的重複上演。聯合國重建委員會本身只是一個鬆散的倖存者官方組織,它的核心成員國依然是過去的大國,它們儘管已經最先限度的進行的包括政治軍事民事上的合作,也具有足夠的權威作為現有人類社會的官方代表,但它本質上從來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強有力的政權。
有軍方人物提出在這種非常時期,必須要有強勢的領導者來統領全局,當人類面臨威脅需要作出決定時,由領導者的意志來處理,這樣的決定也許會是錯誤的,但至少省去了委員會無休無止的開會時間,即使出現了錯誤,也有時間來糾正。
但是政治家們從一開始就對軍人專權進行了很多的限制,為了避免將聯合國重建委員會變成某個軍事獨裁者的統治工具,他們對軍隊進行了層層的滲透,用各種嚴格的制度消解了軍人******************。更重要的是,軍人們也不是鐵板一塊,原有的國家軍隊依然獨立存在,他們有合作和並肩作戰的誠意,但是也有各自的利益,為了利益,他們之間也會有摩擦和爭鬥,不但如此,即使在原有的同一個國家軍隊體系下,將軍們也會有不同的意見,有的是戰略戰術上的分析,也有的是個人和團隊利益的衝突。
相對於聯合國重建委員會這個人類倖存者最大的,也是唯一合法的官方機構而言,許多明顯是民間性質的倖存者武裝反倒要簡單得多。他們往往已經形成了那種領導者一個人說了算的模式,雖然行之有效,但也不可避免的回到了簡單粗暴的統治邏輯。他們手裏的資源有限,大多數表面上接受重建委員會的領導,但為了爭奪資源,他們之間長長爆發戰鬥,甚至公然的和聯合國維和部隊交火。
形形色色,名目繁多的倖存者武裝遍佈每一個可能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因為在水體、土壤都不同程度的受到病毒污染的情況下,這種適合生存的地方也是有限的,有許多喪屍密集的城市或者城市邊緣也有倖存者活動,如果進行毀滅性打擊,會造成無差別的將喪屍和倖存者一起消滅的後果。人類社會想要簡單而徹底的將喪屍和變異生物消滅掉,勢必也會將大部分的倖存者武裝一起消滅掉。
喪屍對這種可能的毀滅性打擊有什麼反應人類還不得而知,但人類自己首先不允許這種毀滅性的打擊。聯合國重建委員會集中掌握了數量最多的倖存者人口資源,但他們集中在遠離城市而新建在荒漠戈壁中的倖存者聚集地,這些地方普遍存在的問題也就是資源緊缺,因為資源緊缺,官方就不得不允許各種零散倖存者武裝的存在,以便從他們手裏徵收資源,這種方方面面錯綜複雜的關係使軍人們提出的簡單有效的徹底消滅喪屍的方案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實施。
人類歷史上從來不缺乏那種能夠力排眾議,能夠將個人智慧和集體力量完美結合的領袖人物,但是這種人物越是靠近現代社會就越少,當人類社會進入高度文明的階段之後,這種既可能是完美的領袖,也可能是獨裁者的人物也就越趨近於絕跡。
趙淑嬉也許是一個出色的科學家,也許是,如果她跳出她自己固有的一種思維模式的話,她會發現讓她心灰意冷的狀況其實可以很容易就得到解決。那就是當她知道d16戰區的司令長官調集大規模的重武器準備消滅「奪食者」的時候,她最應該做的事不是接通家園聯盟隱秘的內部連線,而是找到d16區的委員會特派專員,她甚至並不需要挖空心思去建構那位司令長官的什麼罪名,只是對這次行動提出關於行動合法性和合理性的質疑,那麼,這次行動最好的結果至少也是推遲一個星期以上,最壞的結果則是,根本不會再有這個行動。
而哪怕多出幾個小時的時間,她都有機會捕捉到她的獵物。
她可以做到十分平靜的看着一個感染者在病毒的肆虐下病變,或者在成堆的人類和變異生物肢體之間心平氣和的就餐,但是當她無法理解軍人對那種十分珍惜的變異生物的態度時,她也壓根就沒有想起,除了她那種精密的科學思維,人類還有另外一種思維方式。
比起人類社會和人心本身而言,病毒和基因工程的複雜程度只能是小巫見大巫。
她是在軍方的炮火已經覆蓋了「奪食者」集中的區域時才聽說西部大區的委員會特使飛抵一線,對d16防區的司令長官進行調查,勒令前方的行動暫停,而且並不是因為他認為這次行動不合法,而是有舉報說d16戰區的司令長官有收受賄賂的嫌疑。
當時她完全是腦子裏一片空白,那時候她和希茨少校的精英小隊已經降落到了指定的地點,但是希茨少校派出的特戰隊員收集到的情報是數量眾多的「奪食者」已經在炮火中消失殆盡。趙淑嬉已經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的悔恨,以至於希茨少校雖然捉到了一個資質相當不錯的女性倖存者,她都沒有興趣在那個女孩身上進行最新進展的「先驅者」實驗。
至少暫時沒有。
「趙小姐,我們的俘虜提出要和您見面。」希茨少校走到趙淑嬉的面前來,看着這個神情有些恍惚的上司,雖然覺得她大概聽不進他在說什麼,不過還是很盡職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在他看到趙淑嬉毫無反應後,他也似乎早有所料的準備離開,這時候趙淑嬉突然抬起頭,說:「我的試驗品想要見我?這很有意思,帶她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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