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久,林跡就收集到了許多他自己也不確定有沒有用,有多大用的信息:
這是一棟十分普通的寫字樓,整棟大樓里都是那些城市裏隨處可見的小公司。牆壁上隨處可見的已經發黑的血跡和無處不在的狼藉顯示災難已經成為過去,沒有活人,沒有喪屍,只偶爾發現不成形的,散亂的屍骸,衣物都早已腐爛。寫字樓里常見的物品,包括已經沒有電的手機、筆記本電腦、各種辦公用品依然散落在各個房間裏,但真正對他有用的東西不多。
沒有食物,哪怕是們收藏的零食小吃都沒有什麼蹤影,說明此前曾經有人來過而且非常細心的掃蕩過。但林跡還是往他的背包里裝了兩個空白的筆記本(不是筆記本電腦)和一盒還沒有用過的水性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寫日記什麼的,不過這些東西能證明他曾經熟悉的世界真實的存在過,就算是為自己留下一個自己也還存在的證據。
林跡很想知道時間,他的努力搜尋為他找到了一些災難爆發時的報紙,但那並沒有什麼卵用,那些報紙倒是報道了災難爆發時的情況,可往後也就沒有了。那些掛在牆上的時鐘也都早已停擺,那些電腦沒有一台還能打開,林跡很想知道現在是哪年幾月幾號,可是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告訴他答案。
也許最有用的信息是他從各種碎片式的信息中得知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是長江南岸的一個小城市,不是他的家鄉光陰市,甚至也已經不在天南省,看來家園衛隊把他丟得很遠。不知道那些白痴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不過面對外面那個未知的世界,他覺得憑藉着他身上那點可憐的裝備,回家基本上就是一個夢想。
回不回家本身並不重要,但他需要一個目標。
一個活下去的動力。
那個動力就是到趙小陌曾經提到過的鄉下老林子裏去找林兮和趙陌父女倆,那是趙陌的老家,說實話林跡也沒有去過,只是經常聽趙陌提起。
回想起來,趙陌曾經無數次描述過的老家對林跡來說就像另外一個星球一樣。趙陌說那地方交通不便,不是有沒有高鐵,有沒有高速路的問題,從有機場的地級市荏苒市到他們縣裏面就要開一天的車,但是到了縣城才剛剛只是開始,要去他的老家根本就沒有公路,性能再好的越野車,也只能走到一半,往後就要騎馬,而且要在路上做好露宿的準備……當時林跡就在想,趙陌是在忽悠他呢,就算走神農架也用不着這麼折騰。
而現在林跡更願意相信趙陌說的是真的,他更願意相信趙陌的老家就是這麼一個遠離城市,與世隔絕的地方,也許這樣的地方能避開這場席捲全球的災難,他更願意趙陌他們在災難爆發後就去到了這個地方,現在也在那裏好好的呆着。
這不現實。
這是明顯的自欺欺人。
可林跡需要這麼一個目標。
林跡在橫倒的大樓里停留了三天,直到他的烤鹿肉徹底的吃完他才決定離開。這三天裏,在這一片廢墟中林跡沒有遇到別的活物,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倒是找到過一些塑料模特,不過他沒有威爾·斯密斯扮演的上校那麼善於自我調節,他沒有興致跟假人說話。三天來雨還是一直在下,整個城市白茫茫的一片,即便他現在的視力非常好,能看到的地方也非常有限。
三天來,他倒是在各種散落的物品中找到了不少車鑰匙,凡事有心為之,就會有結果。
他的計劃是,潛到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用他手裏許多車鑰匙打開其中的某一輛車。雖然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地下停車場裏的車不受風吹雨淋,只要油箱裏還有殘存的汽油,就有發動起來的機會。
他不相信時間過去了幾十年,如果真是過了幾十年了,那他也認。
找到車以後,儘可能的開車到達江邊。靠着長江的城市都有發達的水路運輸,他希望能夠找到一條結實能用的貨船,雖然他不能直接走水路回到天南省,但這樣至少可以為他避開沿途無數的大城市,而任何一個城市都意味着數以萬計十萬計乃至百萬計的喪屍,他就是一個人,兩把刀,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以為憑藉這點東西就能橫穿幾個省,相對而言,水路當然要好走一些。
然後呢?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跡本來就不是那種目的性很明確的人,在災難爆發以前,他的兩個死黨一個非常明確的當着最年輕的博導和教授,一個非常明確的要發揚在林跡看來跟發神經也沒什麼區別的武道,唯獨林跡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
現在,林跡所能想到的也就是弄一輛車,弄一條船,儘可能的回到天南省的邊緣,然後再說然後的事情。
至於趙淑嬉和家園製藥的什麼「先驅者」計劃,已經被林跡忘在一邊了。
要進入到地下停車場是一件充滿風險的事情,這三天來林跡在橫倒的大樓里沒有遇到喪屍,但這並不意味着地下停車場裏就沒有。更重要的是,比起大樓而言,地下停車場註定是一片黑暗的世界。黑暗總是讓人心懷恐懼的,因為當你看不見的時候,那種不知道會遇到什麼的未知感本身就是對人心理的考驗。
然而他必須要去。
經過幾天的觀察,林跡已經發現儘管他所處的區域是一片廢墟,但是大廈的出口那一片路卻還算乾淨,如果有車的話,可以沿着廢墟中的道路開出去,有點艱難,但還是可行。當然他步行的話也能走出這個城市,看起來他這個位置距離江邊並不遠,只是他不知道隱藏在城市的陰影中的喪屍又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突然衝出來。
還有一點,也許很矯情,但是有一輛車,可以多多少少的慰藉一下他的孤獨感。
沒有手電筒,但是林跡在出發前製作了幾個火把,用的材料是寫字樓里所能找到的各種材料,包括窗簾、拖把杆、沙發套子、ol制服等等,助燃的物質是在一個維修中心裏找到的潤滑油。他做了總共10支火把背在背上,看上去就像唱戲的一樣。
當然這讓他在爬樓的時候有些費力,一些看上去不是太高的地方,他索性選擇了直接跳下去。現在他對自己的彈跳力和肌肉強度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那個什麼鬼的「先驅者」計劃並沒有把他變成超人的意思,按趙淑嬉的說法,「先驅者」計劃的重點是人的免疫力以及壽命的延長而不是把人變成什麼超級戰士,但相對普通人而言,他的肌肉強度和彈跳力都有成倍的提升,至於提升了多少倍,林跡自己也無法確定。
至少,當他從一個約8米的樓層斷裂面跳到下面去的時候,他的感覺很輕鬆,落地的時候,他用一個漂亮的下蹲就緩解了慣性帶來的衝擊力。雖然電影裏的主角要做到這一步似乎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林跡曾經是醫生,他知道人體的承受力對這樣的高度而言絕對不輕鬆,落地不穩的話有可能會造成骨折,運氣最差的,甚至可能會死。而他在下墜的那一瞬間,甚至有一種學了武當梯雲縱的感覺。
林跡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想起武當梯雲縱什麼,幾天來的陰鬱和苦悶也不由得消減了不少,雖然還沒有回到那個內心無比強大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的自己,然而他再次意識到,不管在怎樣的孤獨與苦悶中,能夠讓自己放鬆下來的,歸根到底也只有自己。
從橫倒的樓層爬到相對完好的樓層,一路都很順利,接下來林跡沒有再花時間去搜索下面的樓層,不管那些樓層里還會有些什麼,既然已經決定了離開,也就不再戀棧了。整棟大樓里空空蕩蕩的,林跡悄然從走廊和樓梯之間走過,他的腳步真的很輕,儘管他走得很快,卻幾乎沒有留下什麼腳步聲,然後他爬進了電梯井裏,根據他在走廊里看到的樓層示意圖,從電梯井直接爬向地下二層的停車場。
一直都很順利,不過當他從電梯井的底部爬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從似乎已經凝固了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味。那種熟悉的臭味瞬間就刺激到了他的神經,使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地下停車場一片黑暗,但林跡沒有馬上就點燃火把,除了用鼻子辨別沉悶空氣中的臭味之外,他還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裏面的聲音。在這個封閉、死寂的環境中,他的聽力也顯得格外的靈敏,說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見那有些誇張,但是,他清楚的聽到了一種喘息聲,對,就是喘息聲。
之前林跡並沒有真正研究過「喪屍」的生命特徵,趙淑嬉向他強調把感染者稱之為「喪屍」是錯誤的,並不是跟他在摳字眼。電影小說里所謂的「喪屍」是指被病毒感染後已經死去,卻受到病毒的控制而依然能行動乃至吃人的行屍走肉,但是從這場災難爆發的一開始,這些感染者就並不是「喪屍」。它們被病毒侵蝕並且變異了,它們沒有意識,只有進食的本能,它們的部分機體變異,極具攻擊性,同時它們的部分肌肉和器官腐化,會散發出類似屍臭的難聞氣味。
林跡和大多數人一樣把它們叫做「喪屍」是一種習慣,它們也的確和喪屍差不多,然而它們並不是。
比如說,喪屍是已經死去了依然能活動和進食的行屍走肉,它們不會呼吸,自然沒有喘息聲。災難爆發的最初,林跡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而且絕大多數的時間裏這些「喪屍」都在發出刺耳的嘶吼聲,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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