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區大學城,光陰大學,第七教學樓,707教室。
當那個發了狂的男生在啃噬自己女朋友的時候被李卓然打斷,又把目標對準了教室里的其他人。在一片驚恐的尖叫聲中,教室里的學生紛紛奪門而出,落在最後的,是一個杵着雙拐上課的男生。
「走!」李卓然推了那個杵拐杖的男生一把,把他送出教室門,順手奪過他的一支拐杖,握住拐杖的底部,等到那個行兇的男生終於衝到後門的時候,猛的一彎腰,拐杖重重的砸在了行兇的男生的膝蓋上。就在走廊都能聽得到的一聲「咔擦」的碎響聲中,那個男生的小腿誇張了扭曲起來,男生也因為重心不穩,一頭撞在了教室後邊的牆壁上。
「咚」的一聲,他的腦袋生生把牆壁撞出了一個凹陷,牆上的瓷磚嘩啦啦的掉了幾塊,他的腦袋也破了,卻似乎沒有什麼血,只有一點暗褐色,很粘稠的粘在牆壁上。
頭部的重創和小腿的扭曲並沒有阻止那個瘋狂的男生,他依然嘶吼着,只是顯得更加憤怒了,當他拖着斷腿衝出教室的時候,走廊里還站着一些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麼的學生,也包括一些從教休室里跑出來的老師。他們睜大了眼睛看着正在發生的一切,只覺得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卻想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點什麼。
這時候那個發狂的男生動作緩慢了很多,當他又一次跌倒在地之後,一時之間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一時間,很多雙眼睛看着他,看着他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身體下面拖曳出一條濃稠的血線,這一幕異常的詭異,雖然這還是在白天,卻讓人有一種見到了鬼一般的毛骨悚然。
有那麼一瞬間,走廊里的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似乎時間凝固在了那裏。
就在這時,走廊里突然又發出了一聲撕裂聲帶的尖叫,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跟着尖叫聲轉過去,就看到一個女生毫無徵兆的,也像剛才那個男生那樣猛然的張開嘴,狠狠的一口咬在了自己身旁的同伴身上,那一口下去,活生生的就撕扯下一塊肉來,伴隨着的,是走廊的牆壁上噴濺的鮮血和比先前更加駭人的恐懼和慌亂。
在一片悽厲刺耳的尖叫聲中,人們紛紛奪路而逃,卻沒有明確的方向,更自相衝撞,迅速跑開的沒有幾個,被撞倒的倒有一大片。
「啊啊啊啊啊啊!」一個被慌亂的人群撞倒的女生手腳酸軟的在地上掙扎,剛要爬起來又自己摔倒了,膝蓋在地上重重的撞了一下,痛得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但是她忍着痛滿頭大汗終於又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感到自己的腳踝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低頭一看,一張嘴狠狠的咬在了她的小腿上,她慘叫着仰頭再次倒下去,但是這一次,她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教室與教室之間的尖叫和慘叫聲此伏彼起,走廊里噴濺的鮮血不時的又塗上新的一層,除了恐怖,就是慌亂,除了慌亂,就是恐怖。也沒有誰數得清究竟有幾個人在瘋狂的行兇咬人,沒有誰有這個膽量,更沒有這個時間和機會,毫無目的魂飛魄散奪路而逃的人只發現到處都是咬人的人,根本就無法判斷究竟往哪個方向跑才算是前方。
往後看去,是一片咬人與被咬,撲倒與被撲倒,血肉橫飛,甚至屎尿齊流的場景,往前看去,一個本來正在奔跑的同學或者老師突然停下步子,轉過身,那張臉就沒有了表情,只剩下張大的嘴和白森森的牙齒,直撲過來。
晚春早上的陽光,正暖洋洋的從走廊外面照進來,明晃晃的,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是在那平靜的走廊,只剩下了一片地獄般的景象。不只是一層樓,而是整棟教學樓都陷入了這樣的景象中,甚至有人被極度的恐懼所刺激,加上慌不擇路,慘叫着直接從高樓上跳了下去,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眼見也是活不成了。
在這一片無邊的血腥、恐怖和慌亂的地獄般的景象中,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在一片毫無頭緒的盲目奔跑中找到方向,也只有極少數的人,在這樣極端的恐怖和無邊的慌亂中,還能記住教學樓的疏散通道。其實他們也是經過消防演習的訓練的,只不過在那些演習中,極少有人記住了指定的過道和安全門。
教七樓是一棟高十四層的教學大樓,大樓的橫截面像一本攤開的書,沿着書脊向兩邊展開。每一層樓都有六部電梯,東西兩側各有一部作為教師專用電梯,中間書脊的位置則有四部電梯供學生們使用。每部電梯的旁邊就是配套的樓梯,供來不及乘電梯的師生上下。除此之外,每層樓另外專有四個步行樓梯,東西兩側平均分佈。不過,對於大多數學生而言,只要他們上課的教室超過五樓,那麼他們都會選擇乘電梯,樓梯間不是擠在放學的高峰,使用的頻率一向不高。
但是在這時,這個時間段通常都非常冷清的樓梯間也到處都是人影,能夠跑到樓梯間來的學生都算是頭腦比較清醒,反應能力比較迅速,而且奔跑能力也比較強的學生,可是等待他們的,依然是絕望。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前面被一個發狂的同學擋住了去路,而是正在奔跑中,身邊的同伴突然停下腳步,在短暫的迷茫後突然瘋狂的撲上來。
其實所有的人都在瘋跑,在跑動中誰也不知道誰會突然張開嘴咬向身邊的同伴,而那些發狂的人,在變化之前,總是要停頓幾秒鐘,然後張開大嘴撲向旁人。很少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因為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被同伴咬到了。而因為不知道究竟誰會發狂,只要自己的同伴停下來,也總會下意識的停下來,以為或許自己的同伴發現了什麼,殊不知這一停頓,就是致命的。而除了突然停頓這一點以外,那些發狂的人,在發狂之前看不到任何與旁人不同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那個晚春的陽光明媚的上午,沒有任何的徵兆,沒有任何人對此有所準備。在繁華的都市街頭,所有的人,都還按照自己正常的節奏奔走、生活着。
很多人都希望,這一切只是個玩笑,一場惡作劇,或者,一場角色扮演的達人秀。
可一切都那麼真實,更致命的,也僅僅只是開始。
從李卓然上課的707教室發現第一個發狂撕咬自己女朋友的發狂者到整棟樓都陷入了地獄般的慘景,只過了不到10分鐘,而在這10分鐘裏,周圍的世界就變成了地獄。發狂變異的,被咬的,跳樓的人已經不計其數了。
這時候,李卓然教授正奔跑在消防演習強調過,但是平常從來沒有人走過的一條專用消防樓道里。這要歸功於他那個總是誇誇其談,嘴邊總掛着如果災難爆發該如何如何的死黨林跡,正是因為林跡不厭其煩的給他灌輸的話,讓李卓然有意識的記住了教學樓里的逃生通道——這條樓道位於大樓的背面,遠離電梯,關着厚厚重重的防火門,平常不許人走,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這條樓道根本走不通,甚至根本就知道還有這麼一條樓道可以走。殊不知,那厚厚重重,力氣小一點的女生都推不開的防火門,其實從來就沒有鎖死的。
當李卓然跑進消防樓道里的時候,這個偏僻的樓道里還很安靜,晚春的陽光從樓梯間的窗戶里照進來,可以清晰的看到光柱,光柱里漂浮着肉眼可見的塵土。如果換一個時間,這倒是個很幽靜,很適合文藝小清新的地方,只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任何人還有這樣的心情。
李卓然回過頭去,看到吳彥召還跟在他身邊,看到他停下腳步回頭,吳彥召本能的也停下來,但是下意識的後腿了兩步,有些戒備的看着他。李卓然忍不住想給自己的外甥點個讚,這小子到底還是比較清醒的,如果經歷了剛才的一切還是毫無戒備,那才會讓他很頭痛。
「小舅!」吳彥召試探着叫了一聲,聲音不大,除了要確定李卓然有沒有發狂之外,也是表明自己還清醒,因為那些發狂的瘋子,沒有一個還能開口說話的。不過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周圍還有別的人,叫的也不是老師了。
李卓然擺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雖然沒有說話,但這樣的手勢同樣能證明自己還保留正常的意識。他讓吳彥召站到他背後,把目光投向了跟隨他們而來的另外幾個人。
在一片混亂中,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在盲目的亂跑,自然也有人看到身邊有人在跑就跟着跑,也顧不上去分辨前面究竟有沒有活路。跑着跑着,就跑亂了,就被堵住了,有的看到一扇門就把自己關進去,不管是教休室的門,還是廁所的門,也不管那道門究竟能不能擋住自己身後的利牙,準確的說也是顧不上了;有的轉身往回跑,結果把自己送到了發狂的瘋子的嘴裏。有的在奔跑的時候,就被身旁一起跑的同伴撲倒了。很快的,整棟樓里還在跑,還能跑的人越來越少。李卓然的目光掃過去,看到跟着他跑進備用消防樓道里來的,除了他和吳彥召,也只剩下了7個人。
7個人中有3個女生,4個男生,其中包括了兩個中年老師。而無一例外的,他們臉上都帶着恐懼到了極點的扭曲,眼睛都好像要從眼眶裏蹦出來一樣,那種眼神似乎沒有焦距,只剩下一片慌亂和空白。而他們遠沒有吳彥召那麼警惕,前面的人一停下來,便全都跟着停下來,也沒有保留足夠的距離。倒是看到李卓然朝吳彥召揮手的時候,他們的眼睛都跟着轉了轉。
吳彥召看到了,突然想起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覺得滿嘴都是一種苦味,使勁的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但心跳還超乎尋常的快,那人高馬大,但也有些虛胖的身體,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但不管怎麼樣,那些轉動了的眼睛,大抵是能說明還是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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