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大龍身影離開,青玄說道:「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裴紹卿道,「你是想說我的離間計太拙劣,對嗎?」
「倒也不是拙劣。」青玄莞爾一笑,又說道,「就是覺得,覺得有些太過直白,這樣的離間計真有可能得逞嗎?」
裴紹卿眨眨眼睛,道:「能不能得逞,總得試過才知道。」
話音剛落,張小乙便快步過來稟報道:「大郎,那個三豹已經請到西跨院了。」
「好,咱們現在再去會一會這個三豹,正所謂廣種薄收,我一個個的種過去,萬一有一個成了呢?」裴紹卿笑道。
「我看難。」青玄道。
……
回頭再說大龍。
回到中院之時,發現三豹竟然不在,便問道:「三豹哪去了?」
「大郎你走後沒過多久,便又有一個姑娘把三豹也給請走了。」一個幫眾說此一頓,又笑着說道,「大郎,請你的是哪位姑娘呀?」
另一個幫眾道:「不會是盼兒姑娘吧?」
又一個幫眾道:「那大郎還不得美死?」
「別胡說八道,什麼盼兒姑娘,就吃了碗茶。」
想起剛才跟裴紹卿的會面及言語交鋒,大龍莫名的有些心亂。
見大龍神情不善的樣子,一眾幫眾便不敢再打趣,安靜等待。
過了大約一刻鐘這樣子,三豹便也黑着臉回來了,看到大龍,還有些意外。
「大郎,你怎麼回來了?」三豹笑着打趣道,「那位姑娘就沒留你多坐一會?還是說你辦事太快,唱了出三顧草廬?」
「閉嘴,你才三顧草廬呢。」
大龍沒好氣道:「你又幹嗎去了?」
「別提了。」說起自己,三豹臉色便垮下來。
「我還以為也是姑娘請我去呢,興沖沖的就去了。」
「結果到了西跨院之後才發現,竟然是裴紹卿請我吃茶。」
「裴紹卿?他請你吃茶?」大龍聽了頓時越發心煩意亂,裴紹卿這狗東西見自己不為所動,所以找了三豹?三豹會動心嗎?
還有,要不要把這事告訴阿爺?
「咦,不對啊。」三豹忽又說道,「裴紹卿這個狗東西不是要跟阿爺賭賽嗎?他跑西跨院請我吃茶,還怎麼跟阿爺完成賭賽?」
話音還沒有落,就看到莫勒黑着個臉出來。
「阿爺!」大龍和三豹便趕緊上前叉手行禮。
「罷了。」莫勒擺了擺手,又道,「我們回去。」
出了神仙居一號院大門,與守在這裏的另一隊幫眾會合。
帶隊的那個義子就問道:「阿爺,這次賭賽我們贏了還是輸了?」
「賭個屁。」莫勒黑着臉道,「裴紹卿這狗東西就是存心消譴我,派了個老鴇敷衍我,連個姑娘都沒有。」
「豈有此理!」
問話的義子大怒道:「阿爺,那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另外一個義子也道:「就是,不如趁此機會把神仙居先給拆了。」
「此事不急。」莫勒擺手道,「阿爺自有主張,我們先回去再說。」
說話間,一行人便已經來到十字街的中心,又準備從西坊門出去。
「阿爺!」大龍便趕緊搶前一步,攔住莫勒,「我們還是走北坊門吧。」
「嗯?」莫勒聞言頓時臉色一沉,道,「大龍,為什麼不能走西坊門?」
大龍不敢跟莫勒對視,低着頭說道:「剛才阿爺不在時,裴紹卿派人找我了,跟我說在平康坊的西坊門外埋伏了上百名守捉郎,甚至於還有伏遠弩!」
莫勒,還有三豹、四熊、五羆等義兄弟便紛紛向大龍看來。
莫勒深深的打量了大龍幾眼,又道:「裴紹卿還跟你說什麼了?」
「他就說了這些。」大龍低着頭說道。
「真沒有說別的?」莫勒不信。
「阿爺,真沒有。」大龍急道。
頓了頓,又說道:「我們還是走北坊門吧。」
「阿爺,不能走北坊門。」三豹立刻反對,「這肯定是裴紹卿的疑兵之計,我們走北坊門就真中計了。」
又一個義子說道:「阿爺,不如改走南坊門吧。」
莫勒目光深深的看着大龍,大龍的頭垂得更低。
下一刻,莫勒便沉聲說道:「不,我們就走西坊門!」
說完莫勒便大步流星向着平康坊的西坊門而來,三豹、四熊還有五羆等義子沖大龍悶哼一聲,旋即紛紛搶到莫勒跟前。
大龍嘆口氣,只好遠遠跟在後面。
很快,莫勒在二十八個義子和百餘幫眾的簇擁下來到西坊門。
平康坊的西邊就是務本坊,務本坊正對東邊大街有幾座高樓,這幾座高樓都是開在務本坊的酒樓,在長安也小有名氣。
其中一家酒樓便是天然居。
莫勒也是經常到這裏吃酒。
三豹等漕幫幫眾瞬間就緊張起來。
唯恐對面高樓中突然射出一支巨型弩箭。
四熊和五羆卻第一時間各帶着一隊幫眾衝進務本坊。
看到四熊、五羆身上的漕幫的標識,守門的武侯根本不敢攔。
僅只片刻,四熊、五羆等人就出現在了對面的幾座高樓之上,並且透過窗戶沖東邊大街上的莫勒搖頭,意思上面根本沒有伏兵。
「沒伏兵?」大龍頓時間一頭霧水。
莫勒的臉色也是垮了下來,攻心計!
裴紹卿唱的竟不是離間計,而是攻心計!
離間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讓他們父子離心離德。
當下莫勒沖大龍招了招手,和顏悅色的道:「大龍,你過來。」
大龍聞言卻是打了個冷顫,腦海中卻猛的閃過二虎被莫勒叫到跟前,然後突然被擰斷脖子的恐怖畫面。
「你過來。」
莫勒再次招呼道。
大龍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前。
「大龍,阿爺跟你認個錯。」
莫勒輕拍了下大龍的肩膀,又道:「剛才不該懷疑你的忠心。」
「阿爺。」大龍一臉的委屈,還要再說時,卻被莫勒給制止了。
「大龍,你什麼都不必說了,阿爺都知道。」莫勒擺了擺手又說道,「這是裴紹卿的攻心計,意圖是讓你我父子互相猜忌進而離心離德。」
「不過,他註定是枉費心思,不會得逞的。」
「阿爺。」大龍便動情的說道,「無論如何,兒子都絕不會背叛你。」
「我信。」莫勒重重點頭又道,「你我父子又豈是那麼容易被離間。」
……
在神仙居。
青玄忽道:「我明白了!」
裴紹卿道:「你明白什麼了?」
青玄說道:「你故意告訴莫大龍說,在平康坊西坊門外埋伏了伏兵,不只是為了離間莫勒和大龍父子,更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不錯嘛。」裴紹卿道,「小腦袋挺聰明的。」
一邊說着,裴紹卿一邊就上手來摸青玄俏臉。
「裴司丞請自重。」青玄笑罵一句,閃身讓開。
「自重?」裴紹卿笑道,「我的自重大概百來斤,你要不要稱一下?」
青玄又白了裴紹卿一眼,接着說道:「不過我覺得你這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怕是沒有什麼用。」
「有用,怎麼可能沒用?」
裴紹卿一正臉色,說道:「我這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最大的作用,就是讓莫勒放鬆警惕,為西市的伏擊創造機會。」
「原來是連環計中還有連環。」
青玄道:「既便如此,莫勒身邊有百餘好手!而我們守捉司既便是算上九叔剛從合川守捉城調來的三十名守捉郎,也不足百人。」
「雙方兵力不相上下,恐難分勝負。」
「是嗎?」裴紹卿道,「那可未必。」
「什麼意思?」青玄一臉茫然。
……
回過頭再說莫勒一行。
從朱雀門橫街直到金光門大街,波瀾不興。
前方便是西市北二門,莫勒便對身後隨着的一眾義子說道:「大龍、三豹留下,其他人趕緊各回本坊吧。」
「喏!」眾義子叉手應喏。
莫勒又說道:「這段時間,你們上點心。」
「裴紹卿今天的行為,已經是等同於宣戰。」
「這就足以證明,他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所以再接下來,他一定會展開攻擊行動。」
「喏!」一眾義子再次叉手應喏,旋即四散而去。
轉眼間,莫勒身邊便只剩下大龍、三豹和二十多人。
「回家!」莫勒一揮手,腳下一轉當先走進西市北二門。
西市仍舊還是那麼熱鬧,除了長安本地的客商,還有大量的從西域過來的胡商,那場面真的是車水馬龍,摩肩接踵。
莫勒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快到西市署,人就更多。
但是莫勒卻隱隱感覺到一等不安。
但具體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就在莫勒感到困惑之時,異變陡生。
只見原本散落在廣場周圍的幾隊行商忽然間推倒貨物,然後從柴禾、布帛甚或馬車等貨物中抽出步槊及橫刀,並迅速形成合圍。
緊接着,一道高壯如山的身影便映入莫勒眼中。
莫勒一眼就認出了此人,那天曾跟着裴紹卿到過地宮。
很顯然,這是一次裴紹卿精心準備的伏擊行動,誒呀,這可真是防不勝防啊!
熟讀孟德新書的莫勒這時才意識到,裴紹卿唱的竟然是一出連環計,攻心計中竟然還套着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這狗東西還真是狡猾!
只不過,莫勒並不在意,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西市可是摩尼教的老巢,不說留在地窟中的上百教眾,便是西市維持治安的武侯和不良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人。
金光門的左右驍衛都有他的人。
他只要撐過片刻,就能夠等來強援。
而裴紹卿如果殺不了他,不能一舉滅掉摩尼教,一個聚眾行兇、擾亂市場的罪名無論如何也逃不掉,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就看政事堂的五個宰相怎麼操作此事了。
當下莫勒大喝道:「結陣,圓形防禦……」
話還沒說完,莫勒忽然感到背心一陣劇疼。
「逆子敢爾!」莫勒吃疼之下,反手一肘頂過去。
然而卻頂了個空,站在他左後方的大龍在往他左背心捅了一刀之後便迅速後退,等莫勒曲肘後頂時,早已經退到三步開外。
外圍的守捉郎已經將大龍護住。
這一下變起倉促,其他幫眾頓時懵在原地。
「大龍,你這個逆子!」莫勒厲聲道,「你想造反嗎?」
「造反?」大龍哂然一笑說道,「不,想造反的是你這個摩尼教賊人!」
頓了頓,大龍又對着其他人大聲說道:「裴司丞奉天后懿旨,剷除邪教摩尼教,爾等還不速速拿下賊首莫勒,以將功贖罪!」
「大龍,你這個叛徒,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大龍話音才剛落,站在莫勒右後方的三豹便大吼一聲。
「還是三豹懂事……」莫勒剛剛誇了半句,右背又一陣劇疼。
敢情三豹也趁他不備,照着他的右背心又猛刺了一刀,莫勒這下身上連中兩刀,而且都是要害之處,頃刻之間便血流如注。
剩下的二十多個幫眾面面相覷。
「拿下!」崔九便趁機厲聲喝道。
「拿下賊首莫勒,便饒爾等不死!」
二十多個幫眾聞言不由得對視一眼。
大龍和三豹作為莫勒心腹都已經反叛,
他們只是普通的幫眾,又何必再有顧忌?
眼看這些幫眾也要反,莫勒便先下手為強。
「我殺了你們,啊!」莫勒大吼一聲拔刀橫斬。
離莫勒最近的兩個幫眾猝不及防,瞬間被斬為四截。
這下還有猶豫的幫眾都橫下心來,紛紛揮舞兵器向莫勒招呼。
崔九也回頭沖崔二郎點了一下頭,崔二郎便悶哼一聲,倒提着步槊沖向莫勒。
「去死!」距離莫勒還有三步之遙,崔二郎便腳下猛然一蹬,整個人踏空而起,然後掄圓了步槊照着莫勒腦門惡狠狠的斬下來。
莫勒下意識挺刀格擋,只聽咣的一聲炸響,
莫勒便立刻悶哼一聲,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這一下跪的力道極大,地面上的青磚都被跪得裂開。
莫勒也是被崔二郎這一槊砸得直接岔了氣,僵在原地。
還沒等莫勒緩過氣來,崔二郎緊接着又是一槊橫掃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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