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卿又道:「不過兄長,南市的營建工程你可得給我把好關,尤其安義坊的露天大劇場,可別讓那些工匠矇混過關。」
「噢,合着在這裏等我呢。」
裴匪舒輕哼一聲,又說道:「不過賢弟放心,我會盯緊他們的。」
「最近這幾個月,我幾乎天天都會去安義坊,有什麼問題都會及時指出來。」
說此一頓,又道:「安義坊的露天大劇場可以說是我大唐、甚至整個華夏有史以來最大的單體建築物,我定會嚴把質量關,不會出紕漏。」
「這就好。」裴紹卿欣然點頭道,「這我就放心了。」
南市的營建已經進入到關鍵階段,尤其是安義坊的露天大劇場就快合攏了。
安義坊的這個露天大劇場,比古羅馬的露天競技場略小些,古羅馬露天競技場外直徑有將近兩百米,內部場地直徑也有156米。
安義坊露天大劇場的外直徑只有150米。
內部的場地直徑更只有120米,但也足以裝下一個足球場!
只不過,裴紹卿是預留了擴建的餘量的,除了大劇場之外,整個安義坊500x500的區域內就再沒別的建築。
所以理論上可以擴建到直徑400米以上!
再一個,為了減少工程的難度以及造價,
裴紹卿並沒有採用大理石結構,而是採用夯土加木頭結構。
不過既便是土頭結構,也還是花去守捉司足足五十多萬貫!
這還只是安義坊的一個大劇場,如果加上延祚坊、安德坊以及安德坊的建築,整個南市的造價更是超過兩百萬貫!
所以說,守捉司實際上已經在唱空城計。
要是再不找點兒補貼,南市就得停工了。
……
第二天,一千套經史子集就全部賣出去。
隨着一千套經史子集的賣出,一百萬貫也入了賬。
「怎麼樣,賬平了嗎?」裴紹卿微笑道,「現在還欠多少?」
「不欠了。」青玄將賬本合上,搖搖頭說,「結清奠基期的材料費以及人工費,估計還能剩下十幾萬貫。」
裴紹卿道:「第二期材料費和人工費多少?什麼時候付清?」
青玄便重新翻開賬本,說道:「主體期工程的木料用量會比奠基期增加十倍,需要木料大概為十萬料。」
「最近這段時間,」
「長安城內的工程數量頗多。」
「尤其是長樂坊駙馬府以及南市的工程,木料的用量更大。」
「所以木料的價格已經在原有基礎之上漲了四倍,之前是一料三貫,現在已經上漲到一料十二貫之多。」
「所以說,只是木料一項就需120萬貫!」
「除了木料之外,還有石料、油漆、磚瓦等材料。」
「雜七雜八相加,主體期總費用至少得兩百萬貫。」
「還有人工費用,所需的工匠人數也是成倍增加。」
「不過跟材料費用相比起來,人工費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裴紹卿皺眉說道:「也就是說,二期光是材料費就要200萬貫?」
「是。」青玄說道,「不過等到主體建好,後續就不用花太多錢。」
「嗯。」裴紹卿點頭表示認同,南市畢竟不是皇宮,所以不用搞雕樑畫棟、飛檐斗拱之類的裝飾,也不用刷漆或者精裝修。
基本上建成毛胚就能投入使用。
做景觀就更不用做景觀,多餘。
所以後期裝修真不用花幾個錢。
但既便這樣,也至少還有超過三百萬的缺口!
而且這還沒有計算守捉司的日常開支,現在守捉司的守捉郎已經增加到三百人,如果再算上各局的工匠,總人數更已經超過千人。
每個月光是月俸就得開支五千貫之多。
再加上毛竹、油墨等物料的費用,就得上萬貫!
「這錢是真不經花!」裴紹卿嘆道,「看來還得再刮世家高門一層油水才行。」
「痴人說夢。」青玄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那些世家高門上過第一回當,還會蠢到再上第二回當,哼。」
「你不相信?」
裴紹卿笑道:「那就且看。」
說到這一頓,裴紹卿又道:「你怕不是沒聽說過一個成語吧?叫騎虎難下!等世家高門反應過來時就已經騎虎難下嘍。」
……
兩天後。
世家高門的得意勁還沒過,就得知一個噩耗。
當晚十幾個世家的家世便又齊聚勝業坊裴府。
「裴閣老,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沒完沒了啦?」
「劉仁軌這老不死的這是要跟我們魚死網破?」
「聽人說,老東西真的開始在變賣城外田產,籌集資金呢。」
十幾個世家家主七嘴八舌,把裴府的西花廳變成了菜市場。
裴炎被他們吵得一個腦袋兩個大,皺眉不語,最後還是裴忠連喊了兩聲,才終於壓下眾人的大聲喧譁。
裴忠又道:「一個一個說,不要吵!」
「裴閣老。」一個家主道,「劉仁軌真的又要刊印經史子集?而且這一次,他更要一次刊印五千冊之多?」
「確有此事。」
裴炎點頭道:「為了這事,昨天政事堂上都吵翻了天。」
回想起昨天的政事堂議政,裴炎都還是感覺到不真實。
得知裴紹卿居然見錢眼開,將刊印好的一千套經史子集賣給了世家高門,劉仁軌非常罕見的動了真怒,當着太后的面,將裴紹卿嚴辭訓斥了一頓。
而這一次,太后也是很罕見的一點都沒有包庇裴紹卿。
太后甚至勒令裴紹卿在最短時間內重新刊印一千套經史子集。
這個時候,劉仁軌卻出人意料的提出來,要把印數增加到五千套。
其中一千套仍舊增送給國子監,另外四千套卻要根據州中人口以及生徒的數量多寡,分別贈送給州學!
這是瘋了!
劉仁軌這是要徹底發瘋啊!
「他瘋了嗎?」又有家主高聲叫道,「刊印五千冊,豈不是要兩百萬貫?他劉家能拿出這麼大一筆巨款?」
「劉仁軌沒瘋。」
裴炎幽幽說道:「他是跟我們耗上了。」
裴忠接着說道:「他恨我們從中作梗,不讓他在致仕前收穫一波好名聲,所以決定往死里掘世家高門的根!」
「問題是劉家有這麼多錢?」
一個家主叫道:「這可是兩百萬貫啊!」
「不用那麼多。」裴炎恨聲道,「太后這次非常罕見的沒有包庇他的走狗,居然勒令守捉司以半價重新刊印五千套經史子集!」
「以半價刊印?」一眾家主哀嚎起來。
裴忠道:「一百萬貫,劉家賣田賣地還真湊得出來。」
「這麼說此事是沒辦法善了啦?」又一個家主說道。
裴炎道:「已經不可能善了啦,目前就只有兩個辦法。」
頓了頓,裴炎又說道:「其一,就是再次籌款再次截胡。」
聽到這,在場的十幾個世家家主又是一片哀嚎,因為這次要籌集的錢款,要遠遠超過上次,既便裴紹卿同樣對摺,也至少需要兩三百萬貫。
更何況,裴紹卿這狗東西肯定不會給他們打折。
裴炎悶哼一聲,又道:「其二,就只能撕破臉趕他走人!」
聽到這,十幾個家主便沉默了,這種事不是他們能決定。
裴忠便叉手說:「阿郎,劉閣老宰執大唐二十載,可謂門生故吏遍天下,這次他個人出資刊印經史子集並免費贈送國子監,更是收穫了一波好名聲,無論是朝常上,還是在鄉野之間,其聲望可謂是如日中天。」
「又有郭待封、郭正一、岑長倩幾個門生在政事堂襄助。」
「阿郎縱能聯合崔知溫、李義琰,也是沒有必勝之把握。」
「所以,只能選第一條。」裴炎道,「眼下我們的局面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要麼不理,任由劉仁軌為所欲為,把我們的根給掘了,要麼就是再次截胡!」
「可是,這得多少錢哪?」一個家主道,「我們要想截胡,兩百萬不夠。」
「你想什麼呢?」另一個家主沒好氣道,「這次要想截胡,少說三百萬。」
「三百萬貫也未必就夠,先籌五百萬吧!」裴炎沉聲說道,「這麼大筆錢,光靠我們這十幾家已經很難辦到,所以儘可能發動族親吧。」
「如果十幾個家族合力,問題還是不大。」
裴氏、崔氏、韋氏、杜氏、鄭氏、楊氏、王氏等世家高門,經過幾百年的開枝散葉,都已經發展成龐大的家族。
比如裴氏有五大房。
比如薛氏有東西祖。
如能集合十幾個家族之力,
五百萬貫真的就不算什麼。
當下十幾個家主點頭哀嘆:「事到如今,也只好這麼辦了。」
送走了十幾個家主,裴炎又對裴忠說道:「阿忠,你再去找一下彌勒教的西門教主,讓他想辦法從漕幫打聽一下消息。」
裴忠凜然道:「阿郎,你還是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是的。」裴炎說道,「我越來越覺得這是個陷阱。」
頓了頓,裴炎又說道:「現在要確定的是,刊印一套經史子集的成本到底需要多少?究竟是四百貫、兩百貫或者更少。」
「這次,一定要有個准數。」
裴忠道:「喏,我這便去辦。」
……
蓬萊殿。
裴紹卿再次帶着太平公主入宮看望武則天。
「狗東西。」武則天訓斥道,「你不是說能挑動劉仁軌與裴炎爭鬥嗎?如今半個多月過去了,為何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太后,你這麼說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啊。」
武則天道:「眼下劉閣老跟裴炎一夥已經是勢成水火了。」
「這倒是。」武則天欣然說道,「劉仁軌和裴炎的確是已經勢同水火,依孤看,這次兩人之中必定得有一個離開朝堂才行了。」
說此一頓,武則天又問道:「你覺得會是誰?」
裴紹卿道:「這就得問太后,太后希望讓誰走誰就得走。」
「孤希望他們兩個都能離開。」武則天說道,「就算不走也要罷政事!」
所謂罷政事,就是指不再擔任宰相,從此淡出權力中樞,差不多就是調到政協養老的意思。
裴紹卿便道:「太后定可以如願以償。」
「噢,是嗎?」武則天笑道,「你就這麼有信心?」
「是。」裴紹卿道,「這場爭鬥,從一開始就不會有勝者。」
說到這一頓,又道:「劉閣老勝,則世家高門肯定會反撲,劉閣老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是告老還鄉,若是裴炎勝,嘿嘿。」
「嘿嘿什麼?」武則天道,「若是裴炎勝又如何?」
「他勝不了。」裴紹卿笑道,「這根本就是個死局,從一開始他和他背後的世家高門就已經輸定了,呵呵。」
裴炎勝不了,說的是大實話。
因為劉仁軌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劉仁軌背後,站着的可是武則天。
說到這一頓,裴紹卿又道:「不過,有個事不可不防。」
「你是說世家高門造反吧?」武則天哂然道,「這個,真不是孤小覷他們,他們恐怕是真沒有這個能耐。」
「若只是世家高門,當然難以成事。」
裴紹卿說道:「但是需防着他們暗中勾連勛貴。」
「勾連勛貴?」武則天聞言頓時心頭猛然一凜。
大唐的軍制採用的是府兵制,兵和將是分開的,所以說裴、杜、韋、崔、鄭、王等世家既便是百年高門,也是毫無威脅。
因為他們手中無兵,怎麼造反?
但是以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為代表的勛貴就不同。
這些個勛貴以及他們的子孫,在十六衛府中卻是樹大根深。
這也是武則天明知道裴行儉無辜,也要執意將他從北境召回的主要原因,因為裴行儉不僅僅是世家出身,軍中根基也極深厚。
裴行儉一旦造反,頃刻之間就有天翻地覆之慮。
所以武則天一定要把這個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當下武則天又道:「凌松,你即刻去一趟永寧坊,給裴尚書送一壇御酒坊今年剛剛釀造的葡萄酒。」
「喏!」
高凌松叉手一禮,躬身退出殿外。
裴紹卿頓時愣住,武則天這是要賜死裴行儉嗎?
下意識的想勸阻,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回去。
算了,這種事情,還是別摻和了,摻和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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