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患者的情況有些古怪。」藤菲補充道。
「嗯,年紀的確有點小,我去看一眼患者。」周從文道。
「稍等一下周教授,我補充一點。」藤菲道,「患者的疼痛並不是持續的,時輕時重,我看着並不是典型的心梗症狀。要不是有心電圖,我可能會做其他判斷。」
周從文想了想,點點頭,「我去看一眼患者再說。」
來到病房,陳院長正陪着患者的父親坐在病房裏,看見周從文走進來,陳院長頓時大喜。
「老六,這是我們醫院院士工作站主持工作的周教授,國寶級人物黃老的得意弟子。」陳院長介紹道。
患者的父親看周從文年輕,微微一怔,但還是伸出手握了一下。
「麻煩周教授了。」
周從文沒有和患者家屬過多客氣,握手後先查體、聽診。
患者的情況都記下來後周從文又回到辦公室翻看資料。
在生病期間,患者一共做了3個心電圖,其中一個是在醫大一院帶來的門診資料。
心電圖上顯示心肌缺血的狀況有些飄忽,有時候輕、有時候重,估計藤菲藤主任說的就是這事兒。
診斷心梗絕對有依據,但卻又在哪裏說不清楚。
不過這種情況也能以用相關治療心梗的藥物起效來解釋。
看完所有資料,周從文抬手盤自己的小平頭,琢磨着患者的情況。
沉吟了片刻,藤菲湊到身邊問道,「周教授,我總覺得有些古怪,您感覺呢。」
「藤主任,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周從文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張友站在遠處,一點想要和周從文搶風頭的想法都沒有。
患者的所有資料看起來的確屬於急性心肌梗死,但張友潛意識裏卻覺得不對勁,但要他說清楚哪裏不對,他也說不出來。
這種患者屬於最難處理的那種。
診斷看着明確,但極有可能有大坑,張友很明智的保持緘默,把這個責任甩給周從文。
「你們怎麼定的。」周從文問道。
「做個造影,現在時間還沒到24小時,要是有堵塞的話看看有沒有機會通開。」
「行,上台吧。」周從文道,「都準備好了麼?」
「都準備好了,小周,你也去吧,幫我看着點。」藤菲很謹慎的說道。
術前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既然沒人有不同意見,那就上台看看情況。
眼前的資料來看,周從文認為患者診斷急性心肌梗死的可能性比較大。
上了手術,藤菲很麻利的給患者做了一個造影。
因為患者年輕,血管條件相當好,所以造影劑為順利。
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患者的冠狀動脈通暢,沒有心肌梗死的表現。
看到這一幕,藤菲停止踩線,穿着手術衣走到操作間。
「周教授,我看沒事啊,你認為呢?」藤菲迷茫的問道。
之前設想的情況沒出現,患者的冠脈條件和他的身體一樣好,通暢無比,完全看不出來有一絲絲堵塞的跡象。
「藤主任,做個乙酰膽鹼試驗。」周從文很肯定的說道。
「有必要麼?」藤菲一愣。
「有。」
藤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轉身回去。
隨着鉛門關閉,韓處長問道,「周教授,乙酰膽鹼試驗是幹嘛的?」
「冠脈內乙酰膽鹼激發試驗主要對於冠脈沒有狹窄、症狀頑固或不明原因心源性猝死患者中價值較大。」
「患者的胸痛來源奇怪,做個乙酰膽鹼激發試驗看看。」
韓處長見周從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在看,也沒有過多的詢問,一同跟着他看。
很快,藤菲向右冠狀動脈注入50μg乙酰膽鹼。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患者自訴心前區疼痛,冠脈造影示冠狀動脈血管痙攣、後降支開口處99%的狹窄。
左心室造影顯示後降支供血區域無室壁運動,誘發時心電圖見下壁導聯一過性st段壓低和t波倒置。
不過症狀只是一過性的,大約五分鐘後症狀緩解。
周從文按下對講器,「藤主任,麻煩出來一下。」
藤菲走出來,看着周從文的眼睛無聲詢問。
「我考慮不是心肌梗死,而是過敏。」
「什麼?」
「……」
「……」
操作間裏的眾人一頭問號。
過敏?什麼過敏?
造影劑還是……
難道周從文說的是克拉黴素?!
「我懷疑是克拉黴素過敏。」周從文馬上說道,「對了,咱們醫院能做克拉黴素誘導的淋巴細胞刺激試驗麼?」
「……」
周從文說的東西太刁鑽,所有人都搖了搖頭。別說做類似的檢查,眾人連聽都沒聽過。
「沒有就算了,那就先更換抗生素,監測生命體徵。」周從文過道,「要是沒猜錯的話,停止口服克拉黴素後患者的胸痛、心肌缺血症狀會緩解、消失。」
「周教授,你懷疑是kounis綜合徵?」藤菲問道。
「嗯。」
「kounis綜合徵是什麼意思?」韓處長不懂就問,並不覺得自己不知道這個病名有什麼丟人的。
「kounis綜合徵又稱為與過敏相關的st段抬高性急性冠脈綜合徵,包括過敏性心絞痛和過敏性心肌梗死。」
「kounis綜合徵並不是罕見病,它是過敏反應引起肥大細胞、巨噬細胞和t淋巴細胞活化,合成、釋放炎症介質。
介質導致周圍血管擴張、血壓降低、冠狀動脈血流下降、心律失常、冠脈痙攣、冠脈粥樣斑塊糜爛、破裂或冠脈支架內血栓形成的一種綜合徵,又稱過敏性心肌缺血綜合徵。」
「造影沒事,先停藥觀察一下。另外藤主任你說的患者病情忽輕忽重,我考慮可能和患者住院後依舊按時口服克拉黴素有關係。」
「!!!」
藤菲一時間有些憤怒。
「我告訴患者家屬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藤菲怒道。
韓處長忽然撓了撓頭,胖的不分瓣的手看着有些可笑。
一向冷峻的韓處長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藤主任、周教授,是我的錯。患者家屬問我能不能吃藥,咱們術前禁食水……一點點水是沒問題的。」
藤菲怒視韓處長,但隨後低頭,沉默下去。
周從文看着韓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笑安慰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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