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主任,你當年是怎麼開始的。」周從文問道。
「磕磕絆絆唄。」滕菲笑道,「我做導管的時間不長,比你們江海市的黎主任還要晚幾年,最開始也是沒辦法,患者做不了搭橋,只能用外周靜脈給藥進行治療,效果的確有限。」
「可是不做手術的話患者能活下來的不多,我就動心思和院裏面打了很多次申請,但都沒通過。
後來換院長,現在的葉院長支持新技術,這才買了機器開始做手術。有時候我都羨慕你們江海市,靠着集團公司不缺錢,下面提個計劃,一套最新的設備說買就買。」
「呵呵。」周從文笑了笑。
滕菲說的是實際情況,江海市背靠着集團公司,單論硬件水平在2002-2003年的時候完全碾壓省城。
甚至連帝都、魔都一些小點的醫院都比不上江海市的硬件。
比如說his醫療工作系統,江海市集團公司屬下的幾家醫院都是2002年底開始引進的,比省城還早大半年。
「最開始難哦,不過好在心外科和我們的關係比較好,半夜找他們來會診、手術也很方便。」
說着,滕菲滕主任的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微笑。
周從文明白滕菲的意思,畢竟是心外科的上游科室麼,即便是循環科「搶」患者,心外科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這也是老闆最腹誹的一點。
其實心外科有心外科的難處,畢竟不是內科,所有心梗患者不管適合、不適合手術都能收。
心臟外科在2002年左右患者量相當不錯,也沒心思去弄介入手術。
這之後就溫水煮青蛙嘍。
「再往後我看好陳教授,與他合作的比較多,誰知道陳教授竟然被弄去搞胸腔鏡。」滕菲說着,忽然笑了笑,「小周,話說你在年會上說的那句話當真?」
「普胸最難的手術我都完成了,還有什麼疑問麼?」
兩人的話沒頭沒尾,但心知肚明。
周從文在腔鏡下接連完成食管癌根治術、肺葉袖切術式、肺葉雙袖切術式,站在全國胸外科醫生的面前說一句所有普胸手術都能用腔鏡做並不過分。
「我就是覺得你還真是神奇。」滕菲感慨道。
「呵呵。」
「我的觀念還停留在胸腔鏡能做的術式很少的層面上。」
「在這個層面里,循環介入手術能做的也不多。」周從文淡淡說道。
滕菲心神一動,側頭盯着周從文的臉,「小周,你的意思是……」
「基本所有冠心病的患者都能用介入手術進行治療,當然,有一些特殊的還是做搭橋好一些,可數量最多只有10%。」周從文認真回答。
滕菲心中大動。
現在循環內科能做的介入手術其實並不多,比如說張友剛打電話的這個患者,介入溶栓治療,患者症狀有了一定緩解但沒辦法徹底治療,只能轉到心外科做搭橋手術。
周從文要是沒騙人的話……能用胸腔鏡做雙袖切的術者,沒必要騙自己。
「患者什麼情況?」周從文問道。
「男性患者,49歲。因活動時胸痛1個月,加重18天收入院。近1個月以來患者間斷出現活動時胸痛,上3層樓即可誘發胸痛,休息後數分鐘緩解。」
「住院後我給做的造影,發現患者是三支病變,左前降支近段狹窄90%,左迴旋支中段狹窄80%;右冠狀動脈近段狹窄85%,遠段自髮夾層狹窄90%,左心室後支近段狹窄80%。」
周從文微微皺眉。
患者的確很重,是冠脈搭橋手術的適應症。
「我做了溶栓治療,患者的情況略有好轉,左迴旋支中段狹窄70%;右冠狀動脈近段狹窄75%,變化並不大。所以轉給心外科,張主任做擇期手術。」
「張主任找我幹嘛呢?」滕菲一邊走一邊沉吟。
「在心外科做抗凝治療?」
「嗯。」
兩人來到心胸外科,敲響張友辦公室的門。
見滕菲和周從文一起進來,張友怔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鏡,呲着大板牙,「滕主任,你怎麼和……」
「今天我的門診,下班去看一眼院士工作站,見小周剛要下班,就和他聊了一會,正好接到你的電話。」滕菲道,「患者怎麼了?」
張友似乎有些異樣情緒,但掩飾的極好,呲着大板牙笑了笑,「患者抗凝治療,幾次準備停藥都不行。今天做了一個超聲心動,發現右心房頂部有心包積液,深徑3.0mm。」
「造影的影像我看一眼。」
沒等滕菲說話,周從文搶先說道。
張友一猜就是這樣,他有些彆扭,但還是拿出患者造影的資料交給周從文。
造影的體位是左前斜位45°+頭位1°,周從文抬手盤着小平頭閱片。
頭頂沙沙聲響,過了幾分鐘周從文又看了最近的相關資料後明白張友的意思。
心臟解剖主動脈竇部與右心房之間無交通,但種種證據指向冠脈造影手術的導管誤入右心房。
一般來講主動脈竇部與右心房交通多見於主動脈竇部動脈瘤破潰進入右心房。
主要是由於主動脈竇壁中層缺乏正常的彈力纖維和肌肉組織,在主動脈血流壓力的衝擊下,竇壁變薄並向外極度擴張所導致的。
竇瘤破裂後,可迅速發生嚴重的心功能不全,預後不良,平均存活時間為1.0~3.9年。
換句話說,滕菲主任的水平略差,操作中有失誤,出現了比較嚴重的併發症。
「小周,你怎麼考慮的?」滕菲沒太看懂,她覺得和自己沒關係,但周從文沒說話她很謹慎的並沒有表態,而是小聲詢問。
「滕主任,你在做冠狀動脈造影術中,多功能導管穿過主動脈竇進入右心房心耳部,所以出現右心房頂部的心包積液。」周從文沒有掩飾滕菲的失誤,很直接的說道。
張友之前只是猜測,但周從文的話和他的判斷基本類似。
但周從文說話了,一個初步診斷馬上變成確定診斷。
滕菲聽周從文這麼說後,她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
還以為你個濃眉大眼的是自己人,卻沒想到當面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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