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詭怪秘譚 第二十三章 多眼

    業火熊熊，焚盡罪孽！乃是世間威力最可怕的火焰！

    換成一般人，只怕瞬間就要被燃成灰燼。

    不過悟能禪師身為瀛洲淨土真宗的頂尖高手，對於「業火」早也接觸，素日裏更是以消除自身罪孽、往生極樂淨土為目標，偶爾倒也會用業火來淬鍊金身。

    因此，雖然眼下的形勢危及，但是老和尚並沒有進退失據，反而是迅速做出反應，盤膝坐下，雙手合什，露出莊嚴寶相。

    他口中誦念「六字大明咒」，隨着「吽」的一聲震徹虛空，周圍數十米範圍內的空間都好像被凝固了一樣。

    悟能禪師的背後有一圈純淨的佛光綻放出來，迅速將那團業火包裹起來。

    陷入了佛光之中的業火頓時成了無水之源，火光黯淡了下去。

    但是日野俊光的屍體又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屍體竟然直挺挺地站了取來，除了原本的兩個眼睛和嘴巴里鑽出來一顆眼珠之外，額頭上和臉頰兩側的皮肉竟然裂了開來，裂開的縫隙之中，一枚枚血肉模糊的眼珠子開始往外面鑽。

    悟能禪師勃然變色，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覺得日野俊光之所以死不瞑目，是因為他死的太快來不及閉眼。

    但是，現在看來，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性——日野俊光在死之前，身體就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因而自然就沒辦法在死時閉上眼睛。

    從屍體的階段性異變來看，日野俊光多半是在跳崖之前就已經吞下了一枚「鬼母之卵」，在沒死之前，這枚卵就已經在他體內孵化並寄生在他的體內，控制了他的身體。

    「阿彌陀佛！這又是何苦呢？」

    老和尚心中越發覺得不忍，人還活着的時候肚子裏有一枚卵孵化出來並寄生了，這種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很難想像的。

    他實在想不通日野俊光有什麼理由非要走到這一步？

    站起來的屍體，似乎還有些不太適應，動作顯得有些緩慢，但是哪怕動作再慢都透着絲絲詭異，尤其是那張裂開了三個口子，長了六顆眼珠的臉上，不斷的有血糊糊的粘液往下流淌，喉嚨里更是不斷地發出「嗬嗬嗬」的古怪聲響，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這具屍體的皮囊之中破體而出一樣。

    悟能禪師心中不免有些焦慮起來，他能夠看得出來，耽誤的時間越久，這藏在屍體之中的詭異之物，操控起屍體來就會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想明白這一點，老和尚突然雙手結印，發出「嗡」的一聲，引起了插在地上的錫杖的轟鳴。

    錫杖憑空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中，頓時有無量佛光從錫杖之中噴薄而出，在虛空之中構建出一座森嚴法相。

    這尊法相三頭六臂，四足雙翅，身上也燃着熊熊的般若智焰。

    三顆頭分別是三位佛門大能的忿怒法相，一顆是文殊忿怒法相「大威德金剛」、一顆是觀音忿怒法相「馬頭明王」，還有一顆是大勢至的忿怒法相「金剛手」。

    無形的威壓籠罩下來，瞬間就將那屍體壓得佝僂下身子，使他向前挪動的每一步都異常的艱難，但是只要他每邁出去一步，那六顆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內便會釋放處某種詭異不詳的氣息，讓人覺得森寒可怖、毛骨悚然。

    悟能禪師心底驚駭，心知不妙，僅僅只是被這六隻眼珠盯着，就有一種深陷穢土幽冥、被無窮鬼怪包圍的感覺。

    絕對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光靠被動防禦早晚會心智失守，必須要主動出擊！

    於是，悟能禪師變幻了手中的印訣，森嚴法相的三顆頭變換了次序，中間那一顆從威懾性的「金剛手」，變成了攻擊性的「馬頭明王」。

    「馬頭明王」一手持佛光寶劍，一手持神仙索，向六顆眼珠的屍體殺過去。

    那屍體見狀，竟然絲毫不懼，嘴角往上咧開，發出詭秘的笑容，一道道邪異的黑氣從的口鼻之間瀰漫出來，漸漸匯聚成一條蜿蜒的黑蛇，順着他的脖子和頭頂迅速升空，主動迎向了「馬頭明王」的佛光寶劍和神仙索。

    「嗤嗤嗤……」

    佛光寶劍和神仙索斬在了黑蛇的頭頂後便陷入了瀰漫黑氣之中，反而被包裹住，掙脫不出來，發出了猶如滾燙熾熱的鐵器落入冷水中一般的刺耳聲響。

    與此同時，行走的屍體仍然在繼續向悟能禪師逼近，他一邊走一邊解開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露出了被河水浸泡後腫脹的胸口。

    他的胸口竟然密密麻麻的排滿了大大小小的血紅色眼珠，一個個骨碌碌地亂轉着，興奮不已，拼命掙扎着，想要從屍體上鑽出來……

    悟能禪師看到這一幕，也不禁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身為本願寺排名前三的高僧，他也曾與逃出鬼門的穢土鬼王交過手，但是卻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恐怖的存在。

    只見屍體胸前那密密麻麻的眼珠之中，也有無數的黑線瀰漫出來，在附近的虛空之中凝聚成一條條的黑蛇。

    這些黑蛇雖然沒有剛才從口鼻之中鑽出的那條巨大，但每一天也都有成人手臂粗細，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對面的老和尚咬去，也不知是想要生吞了老和尚的血肉，還是想要鑽進老和尚的體內，換個窩……

    悟能禪師連忙催動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大放光芒，但是從屍體的胸前鑽出來的黑蛇實在太多了，不過三四秒鐘，那串佛珠便崩碎了！

    老和尚震驚不已，顧不得許多，直接閉上眼睛，一口咬破左手的手指，心隨意動，手隨心動，在虛空中畫了一道「*」字。

    「嗡」的一聲，「*」字迅速旋轉，不斷的放大，猶如風扇一般向那些黑蛇切割過去。

    咔……咔……

    最初，這「*」字確實斬斷了兩條黑蛇，但是斬向第三條的時候，便再次卡住了，陷入了黑氣的泥沼之中，無法掙脫。

    悟能禪師心中驚懼，照這樣下去的話，他體內的精血又能畫幾個「萬」字？只怕僵持不料多久，他便要油盡燈枯而死了！

    屍體上的黑蛇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瞬間氣勢暴漲，數以百計的黑蛇張開了陰森詭譎的獠牙，猛噬過來。

    正當老和尚覺得這一次恐怕難以倖免之時，他的袖囊中突然綻放出璀璨的金光，一枚拇指大小的玉葫蘆陡然間飛了出來，金光猶如實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那些黑蛇的體內。

    那些黑蛇體內雖然生出烈焰，熊熊燃燒起來頃刻間就將數百頭黑蛇燒成了灰燼。

    「這……這是那日鈎玄館的唐澤君贈予我的玉葫蘆？」悟能禪師頓時鬆了一口氣，「本以為只是館主閣下隨手贈送的小玩意，沒想到今日竟能從這『鬼母之卵』的手中救我一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