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千墾建軍開始伐木工程之際,墨造局的營部也加快了他們目前正在興修的『徐合官道』,也就是徐水通往合陽的道路。
說起來,今年開春後,營部花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終於造好了繁龐一帶那條橫跨大河、連接少梁本郡與皮氏邑的大橋,不得不說,可並行四五輛馬車的大橋,在當代可不是那麼多見。
之所以要建造如此寬闊的大橋,其實並非主要是為了連接皮氏邑,更主要的是便與河東郡北部以及韓國上黨與少梁的貿易。
在昔日魏國對少梁施行禁運的前後,正是韓國上黨郡運來了少梁急需的鹽米,助少梁渡過了那段艱難時期,而後來隨着『少梁酒』這一特產的出現,不止齊國的商賈趨之若鶩,來自韓國上黨郡的商賈也變得愈發多,這導致了大河兩岸運輸的嚴重不便。
好消息是大量韓、趙商賈不得不停滯在皮氏邑,變相加促了皮氏邑的發展,壞消息是少梁的賣酒大業受到了嚴重阻滯。
因此今年開春後,東梁君要求墨造局營部儘快造完連接繁龐與皮氏的大橋。
營部不辱使命,在司長墨明的率領下,花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造好了那座大橋。
事實上造完大橋後,營部便開始為建造『梁定官道』做準備,即少梁至定陽的道路。
奈何合陽邑大夫尹騭催地緊,營部半途改變計劃,先去把『徐合官道』給修了——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少梁本郡上上下下都不怎麼待見合陽,但尹騭這位老臣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況且自李郃驅逐了合氏、田氏曾昔日背叛少梁暗通公孫衍的氏族後,合陽最近確實老實多了。
大概合陽人也逐漸意識到,少梁已非昔日的少梁。
據李郃與墨明的溝通,目前徐合官道只剩下最後一段,大概再一個月就能竣工,到時候全員奔赴舊梁西北,剛好跟在那五千墾建軍身後施工。
看在尹騭的面子上,雙方都沒有拆穿,畢竟造路哪有伐木快,就算是雙方同時施工,營部也趕不上墾建軍的速度。
不過嘛,徐合官道確實不能拖了,畢竟這幾年,不止合陽,秦國往來少梁的商賈也沒少抱怨。
七月中旬時,少梁得知了河東的最新戰況,不過並非是秦國派人送至少梁的,而是惠施派人送至少梁的。
上郡之盟簽署之後,瑕陽君就將惠施帶到了河東,讓他代替自己催促龐涓對秦軍用兵,一來儘快收復河東,二來希望龐涓徹底打滅秦國佔據河東的野心。
看似是一回事,但其實並非如此。
說到底,瑕陽君還是急着想要與少梁簽署『河東之盟』,畢竟在他看來,只有簽署了這項盟約,把少梁拉下了水,才能徹底打消秦國對河東的垂涎與覬覦。
問題在於,目前秦軍仍在河東,而以少梁與秦國『半盟友』的關係,即使誰都知道此戰是秦國對魏國的侵略,少梁也很難出面主持正義,畢竟一旦這麼做了,那少梁與秦國可就撕破臉龐了。
因此,連梁墨都沒有出面。
但反過來說,倘若魏國這次把秦國打熄火了,讓秦軍自行退回了河西,介時少梁再與魏國簽署河東之盟,就能避免與秦國撕破臉皮——雖然秦國仍然會感到不快,甚至憤怒,但程度肯定不會有少梁在兩國戰爭期間直接出面干預來得那麼大。
另外,將秦軍打退至河西,少梁也就沒辦法再故意忽略這個盟約了。
基於這種種,若非瑕陽君如今是魏國的相邦,相信他每日都會盯着龐涓,催促他儘快擊敗嬴虔。
可惜他是,於是他將這項任務交給了惠施,一邊叫後者代他催促龐涓,一邊時不時地將龐涓的進展告訴少梁,說白了就是提醒少梁:該準備簽署河東之盟了!另外,也該開始防着秦國了!
七月十六日,河東最新的戰況經少梁城送到了李郃手中。
跟李郃預料的差不多,龐涓將馮普、左松那支近兩千人的魏武騎投入了河東戰場。
根據戰報所述,龐涓也很重視這支騎兵,因此一開始並未讓其投入正面作戰,而是作為遊騎兵,替龐涓麾下魏軍主力掃除秦軍的斥候。
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在那些魏武騎面前,秦軍的斥候毫無抵擋之力,損失慘重。
兩千魏武騎在開戰後短短二十日內,斬首三千餘具。
多麼?
事實上並不多,畢竟騎兵速度太快,只要一隊騎兵發現秦軍斥候,發出訊號,其餘騎兵立刻就會趕來圍剿,而那些秦軍斥候後撤速度沒有魏武騎來得快,再加上有魏武騎持續不斷的騷擾、襲擊、追殺,不難想像,只要是被魏武騎撞見的秦軍斥候,基本上不會剩下幾個活口。
正是在這些魏武騎的協助下,龐涓率先攻打了汾水中游的計良、繆琳兩支秦軍。
當時僅岸門的秦將公孫賈率軍支援了計良與繆琳,可惜寡不敵眾,被親率大軍的龐涓擊敗,無奈放棄了新田與汾水中游的營寨,撤回了岸門。
時隔大半日,駐軍於安邑的嬴虔這才得知此事,驚怒之餘率軍去攻打安邑、曲沃,試圖逼迫龐涓撤軍,為公孫賈等偏師分擔壓力,沒想到龐涓早有預料,在擊退計良、繆琳、公孫賈等將後就收兵回到了曲沃。
當時已臨近黃昏,再加上嬴虔急着對曲沃施壓,也沒防範伏兵,立刻就對曲沃展開攻城,沒想到第一波攻勢剛結束,四周就殺出了龐涓的伏兵。
此時嬴虔才意識到龐涓早已經率主力從汾水回來了。
不得不說嬴虔不愧是秦國這些年南征北戰的統帥,儘管已意識到判斷失誤,但也沒有慌忙做出撤軍的舉動,畢竟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一旦他下令撤退,搞不好就是全軍潰敗。
於是他硬是頂着壓力,分出一部分軍隊抵擋龐涓的主力,趁此機會將攻城的秦軍有條不紊地撤下來。
他想地也很透徹:你龐涓不是打計良、繆琳幾軍去了麼?不管勝敗如何,你麾下軍卒來回奔走肯定疲倦,既然如此,我就算與你曠野決戰,我秦軍也不吃虧!
還真別說,嬴虔這臨陣決策不失明智,龐涓率領的主力在前後與計良、繆琳、公孫賈幾支秦軍廝殺後,一時半會還確實奈何不了嬴虔的大軍。
就在這個時候,龐涓果斷召集了那兩千魏武騎,叫後者去奔襲嬴虔的本陣。
兩千魏武騎的沖陣強襲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昔日匹婁麾下那萬餘胡人騎兵的潰敗就已給出了最佳的範例,別看嬴虔所在的本陣當時至少還有五千秦卒,但這五千秦卒,根本抵擋不住兩千魏武騎的衝鋒。
當然,這次集群衝鋒,魏武騎沿襲了他們在上郡敗家戰法,又折損了數百匹戰馬,可誰在乎呢?
關鍵是他們一路衝到了嬴虔的面前,驚得為嬴虔駕馭戰車的車夫,還有四周保護的衛士,慌忙帶着嬴虔撤離。
嬴虔這一退,他的帥旗也跟着退,趁此機會,龐涓叫麾下魏軍大喊:「嬴虔敗逃!嬴虔敗逃!」
無數秦軍兵將回頭觀瞧,駭然看到己方軍隊的帥旗正在後撤,士氣一泄,哪裏還有鬥志,紛紛四下逃散,被龐涓逮住機會殺了個大敗。
自那一仗之後,龐涓就逐漸掌握了使用這支魏武騎的要領:嬴虔龜縮安邑不出,他就派魏武騎在安邑四週遊盪,除掉視線範圍所有秦軍士卒,確保嬴虔無法得到任何訊息,而他則趁機率主力去進攻岸門、汾陰、令狐、奇氏、解邑、瑕陽等邑的小股秦軍,慢慢斬除嬴虔的爪牙;倘若嬴虔被逼地進攻曲沃,他就叫馮普、左松率魏武騎儘量拖住嬴虔的大軍,而他抓緊時間撤回,與嬴虔正面交鋒。
按理來說,似龐涓這般來回奔走,其麾下士卒作戰能力肯定會大打折扣,即便軍中有魏武卒,也未必能在曠野決戰中擊敗嬴虔,但架不住魏軍有魏武騎這件大殺器。
每當正面交鋒之際,龐涓就叫馮普、左松二將率魏武騎從旁策應,從秦軍的側面、甚至是背面朝秦軍展開弩射,就像藺地之戰時胡人騎兵對聯軍所做的那樣,這意味着秦軍既要招架來自正面魏軍,又要提防來自背後的暗箭,無法做到全神貫注,這如何能不敗?
面對這種卑鄙的戰術,嬴虔毫無脾氣,畢竟他麾下軍卒根本追不上那些魏武騎,談什麼驅逐人家?魏武騎換個位置繼續射就是了,草原騎兵用這招吊打中原邊軍幾十上百年,哪是如此簡單就能破解的?
倘若這樣秦軍還不潰敗,龐涓就故技重施,命令魏武騎直接衝擊嬴虔的本陣。
去過上郡的魏軍,知道如何抵擋騎兵的沖陣,元里軍與藺地趙軍也知道,然而嬴虔麾下的秦軍哪知道如何對付騎兵?
當看到那些魏武騎成群結隊地沖向己方,幾乎沒有相關經驗的秦軍本能地心生恐懼,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抵擋。
總而言之,無論是正面決戰還是其他方面,嬴虔軍目前都被龐涓軍徹底壓制,雖說目前安邑還在嬴虔的手中,但其他河東郡北部的城邑,卻在迅速被龐涓收復。
這就是惠施這份最新戰報的全部,但其實看到這裏已經夠了,至少在李郃看來嬴虔已經敗了,再不後撤,那就要被龐涓截斷後路了。
果然,七月下旬,嬴虔被迫率軍撤出安邑,向鹽氏、奇氏,甚至是蒲阪後撤。
或許是出於不甘心,他率先運走了安邑城內所剩的財富,甚至乾脆把他原本打算拉攏的城內氏族又給搶了一遍,但這個舉動,愈發證明了他對這場戰爭的不看好。
截止八月中旬時,嬴虔在龐涓的步步緊逼下,被迫放棄了蒲阪這最後一座佔據的城池,率敗軍撤回河西。
前線的敗局,讓櫟陽為之震動。
期間,櫟陽也得知了讓嬴虔毫無辦法的那支魏武騎,究竟是何來歷。
「是少梁!是少梁為魏人訓練了騎兵!他們背叛了我大秦!」
秦國重臣杜摯憤慨地在秦王面前道出了所知的事實,聽得宮殿內在場的秦臣們為之憤然。
他們不知少梁與魏國做了什麼交易,但少梁助魏國訓練了騎兵,且這支魏騎出現在河東之戰中,成為了龐涓擊敗嬴虔的關鍵因素之一,那麼,這就是少梁對他秦國的背叛。
問題是,如何對待少梁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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