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改,先發上來……)
他們跟着紐蓋特進入了這個村莊,依舊是毫無任何綠色。
這裏的風沙堪比於輪鐵城充斥着油污的濃霧,讓哈達莉與夏亞都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
整個村落是由許多獸皮搭建的帳篷組成,地上則是黃土,村莊內大概有百十口人。
有老人、有小孩、有婦女,他們並不像那些空賊一樣那麼強壯。
他們的身體各有畸形,就像是得了小兒麻痹症一樣,一隻手大,一隻手小,或者一條腿大,一條腿小。
亦或者是看上去十分蒼老,但是卻身形矮小。
有的人全身長滿了肉瘤,眼球突出,而且似乎是因為食物的稀缺,他們的身形十分瘦弱.....
「他們都擁有着神的詛咒。」
哈達莉的聲音在一側響起,聲音低沉,不知意味。
「他們的先祖都是過往瀆神的罪民,被流放到了此地,世代都承受着神的詛咒。
他們被世人所厭惡、歧視,不被真理教會的人接納,更加不被聖庭接納,只能在這片被神詛咒的,貧瘠的土地上,苟延殘喘。」
「呵。」
一直跟在夏亞身側重黎冷笑一聲。
「可笑,神才不會在這個世界上去刻意的詛咒什麼人。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永遠以自己為是的傲慢,以那些淺薄的認知將一些無法理解的東西強行掛靠在某些具有無限偉力的存在上,神就是他們最好的寄託。」
「當他們遇見幸運的事時,是神明的庇佑,他們對神感恩戴德,虔誠跪拜。
但當他們遇見悲傷的事情時,卻也將此掛以神的旨意。
他們對神產生憤怒,自問自答的質問所謂的神,在這一聲聲的自問中自我高潮,自以為看清了神的本質,以為神的傲慢,眾人皆醉我獨醒。
然而,這個世界的「神」其實本就是他們創造的,傲慢的,是人類本身才對。
真正的神,哪裏有這個心思,去管人的事情。
掛着神的名號,一切的惡行都變得理所當然。」
「以神之名,行己之私。」夏亞低聲輕喃。
「嗯?」哈達莉有些疑惑的看向夏亞,「你剛剛在說什麼,我沒聽清。」
「沒什麼,你對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夏亞眼中閃爍着微光,好奇的問道。
哈達莉沉默着,看了看四周。
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跟在紐蓋特身後的夏亞與哈達莉,大人的眼神渾濁、麻木。
但小孩的眼神中,則充斥着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雖然他們的外表與人類有着極大的差異,但是他們的眼睛,卻與常人無異。
他們不知道未來自己的會面對着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身份。
他們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今後也只能在這座島嶼上,度過餘生。
「這是神意。」
哈達莉聲音低沉的說,不知道是在回答夏亞的問題,還是在對自己說。
未等夏亞說什麼,身側的景象便已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大家!快過來分東西了!」
那個紐蓋特的副手,蓋提特與那些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空賊正抱着一大堆的東西來到了村莊中。
他們的臉上都掛着喜悅的笑容,四周的人們看見他們也都是蜂擁而上,從他們的手中接過了食物與水,像是許久已經沒有吃過東西一樣,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着了,我們這一次拿了很多東西呢。」
蓋提特拍了拍身側的那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孩子的背笑道。
隨後看向身側那個已經吃完的孩子,從一側拿過一些肉乾遞給了他。
「來,這個拿着,提克,這裏還有,吃不完的帶回家!」
提克咬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還在回味着剛剛那些食物的美味,口水順着他的手指流下,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沒事,不要害羞,過來拿吧。」蓋提特柔聲道。
但提克卻搖了搖頭,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媽媽說,要讓叔叔們先吃飽,然後我們才能吃。
不然的話,叔叔就沒有力氣幫我們去外面跟那些壞蛋們戰鬥,搶吃的了。」
蓋提特伸出手摸了摸提克的頭。
「沒事,叔叔剛剛已經吃飽了,我們拿回了很多的東西,可以讓我們吃很久的了。」
「真的嗎?」提克眼睛一亮。
「當然是真的,拿着。」說着,便將手中的食物強塞給了提克,還有一袋子的米。
但這孩子依舊沒有吃,而是將食物揣進了自己的兜里。
「怎麼不吃啊?」蓋提特溫和的問,「沒有人會搶你的,不要怕。」
「我要帶回去給媽媽吃,媽媽已經餓了很多天了。」提克說。
蓋提特的眼神微顫抖,聲音低沉的說。
「好孩子。」
.....
夏亞回過神來,看向哈達莉,低聲道。
「這是人意。」
哈達莉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跟隨着紐蓋特進入了他的帳篷。
各自落座。
紐蓋特坐在上首,那是一張為他的體型特地定製的獸皮椅子。
「聖女殿下是從聰明人,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也就不多說廢話了。
聖庭與真理教會正在戰爭,空艇往來非常多,時常會遇見其餘島嶼的空賊騷擾,影響到前線戰況。
我們可以替您免除這些騷擾,但前提是,每個月聖庭都供給給我們一定量可以飲用的水。」
意思很簡單,就是要保護費來了。
哈達莉面色沉穩,「我們聖庭有法律,絕對不得與詛咒之島的生命有任何的往來。」
「但是這一次,你們已經打破了你們的法律,不是嗎?」
「你們搶走了我們的聖物。」哈達莉平靜的說。
「彭!」
坐在紐蓋特身側的中年人直接拍桌站了起來,暴怒的喊道。
「你以為我們是真的在跟你談條件嗎!?」
「不是嗎?」
哈達莉反問道,她看向坐在上首的紐蓋特,道。
「紐蓋特先生應該也是聰明人,應該清楚,我們忌憚的,從來就不是你們詛咒之島,而是真理教會。
如果你們繼續得寸進尺,我們聖庭,也不介意徹底斷絕你們的罪惡。」
「你!」
「好了。」
紐蓋特擺了擺手,示意那個暴躁的中年人坐下,注視着哈達莉的眼神,閃爍着些許微光。
「你確定要放棄這個機會嗎,我們同樣可以去找真理教會。」
「你們詛咒之島的人最討厭的就是聖庭的人,既然你們選擇來找我們,就說明你們肯定跟真理教會的人談過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談話並不愉快,是嗎?」
哈達莉絲毫不弱氣勢的說。
紐蓋特的面色一沉。
「我們這一次的貨物中帶來了不少乾淨的水,你們也有辦法從過往的船隻中搞到水。
我們無意與你們產生任何聯繫,所以.....」
哈達莉看向紐蓋特,「我們給你們物資,你們給我們聖物,就此兩清,從此不再往來,我們不找你們麻煩,不好嗎?」
紐蓋特沉默了片刻,道,「你們聖教的教義不是號稱只要歸信聖主的人,就可以免去一切罪惡,受神明庇佑。
如果我們選擇信仰聖主,你們又是否會答應這個要求。」
「免去的只是人的原罪。」哈達莉說,「但你們的身上,不止有原罪。」
「這就是神意?」紐蓋特的語氣譏諷,「你們神不是善神嗎?又為何對會對我們下達這個詛咒,我們不過就是想活下去,又做錯了什麼!?」
「神的善包含人類,但絕不僅限於人類,祂的善包含這世間的萬物,一切,皆是神造,一切,皆是神意。」
哈達莉注視這紐蓋特,「羊群註定了要成為狼群的食物,但也保護了草地不受瘋長的羊群的損害,反之亦然。
嫩綠的樹葉終將枯萎,但它將化作泥土,成為樹木的養分。
神的一切佈置皆有祂的用意,只不過,需要人去發現,去尋找,詛咒你們,也是如此。」
「你們心中,難道沒有半點仁慈嗎?」
哈達莉抬眸,眼神銳利的注視着紐蓋特。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們吃不飽飯,喝不到水嗎!?
亦或者,你是覺得,聖庭已經強大到,可以讓所有人都能吃飽飯的地步了!?」
紐蓋特沉默着,沒有言語。
二者的交談實在無趣,夏亞有些悶的慌,就乘着他們的交談間走出了這個帳篷。
紐蓋特有求於聖庭,也不敢徹底惹怒聖庭,只要他還聰明,哈達莉就沒事。
他轉過頭看向一側,就在不遠處,有着一片乾枯的湖水坑,湖坑的中心看起來被這裏的人向下挖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也依舊沒有水,只有一些像是雪一樣的雪白結晶在太陽底下散發着灼灼的微光。
夏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幾個健步就靈活的跳進了湖坑中,來到了那些像是雪一樣的結晶旁。
他拿出了一點結晶,拿出打火機,點燃。
黃色中帶着點紫色的火苗在他的眼前燃燒着,而那點結晶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焦黑。
「這是什麼?」重黎好奇的問道。
「鉀鹽。」夏亞低聲輕喃,「某種肥料的主要材料,可以加速農作物的成熟,有了它,這個世界的人起碼可以多養活幾百萬人。」
「那看起來,這裏不是詛咒之地。」重黎說,「而是......」
「神賜之地……」
「你打算告訴他們嗎?」重黎說。
「告訴了他們,又如何?」
重黎一愣,有些無法理解。
「這裏根本無法種植,鉀鹽對於他們來說只能用來貿易。
但是......他們的樣貌終究被這個世界所排斥,如果將這個地方的秘密暴露出去,無論是真理教會還是聖庭,無疑都會將這裏當做是重要的戰略資源,戰爭的火焰將會燃燒到這裏。
而後,這些人,連最後的淨土也將消失不見。」
冗長的沉默,籠罩了二者。
「真是個滑稽的世界。」重黎說。
「是啊。」
夏亞的目光深邃。
「非常滑稽。」
.....
「夏亞!」
遠方,走出帳篷的哈達莉第一次喊出了夏亞的真名。
兩個人隔着數百米的距離互相對視着。
夏亞笑了笑,一個小跑來到了哈達莉的身側。
而紐蓋特也站在她身邊。
「那裏面的都是不能喝的毒水。」紐蓋特注視着夏亞說,「那也是神明的詛咒之一。」
夏亞沉默着,沒有言語。
「跟我來吧。」紐蓋特轉過身冷冷的說道,看上去心情並不是很好,「我帶你們去找你們的東西。」
說着,頭也不回的就往村莊的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媽媽,喝粥,媽媽,快起來,起來吃喝粥啊.....嗚嗚,哇哇哇......」
孩童的哭泣聲從一側的帳篷內傳來。
紐蓋特的眼睛微凝,快步的推進了那個帳篷里。
提克正站在一張用床單鋪的簡易床邊嚎啕大哭。
在他的身邊,是撒了一半的瓦罐,裏面是冒着熱氣的粥。
那張床上,全身長滿瘤子,已經看不出人樣的婦女已經閉上了眼睛,徹底失去了生息.....
孩童的哭泣聲久久不散,巨大的恐懼,籠罩着他的全身。
紐蓋特沉默着,走上前,半跪在了提克的身邊,探出手,一把將其摟在了懷裏,用自己那廣闊的胸襟安慰着少年。
四周的人逐漸推擠,臉上都帶着些許悲傷。
「因為飢餓嗎?」夏亞道。
「不,是因為畸瘤病。」
蓋提特站在夏亞的身邊看着那個婦女,聲音壓抑。
「我們每個人,超過四十歲的時候都會得的病,再加上沒有營養,活不了多久就會死了。」
「將莎莉好好埋葬,她是一個好女人。」紐蓋特站起身,聲音低沉的說。
紐蓋特轉過頭,雙目赤紅的看向哈達莉。
「這就是神想看見的世界嗎?」
這一次,哈達莉並未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而是沉默着,一言不發。
孩童的抽泣聲依舊在她耳邊,一如過往……
紐蓋特抱起了孩子,推開了哈達莉走出了帳篷。
蓋提特也走上前,用蓆子裹起了那個婦女的屍體,帶出了這個帳篷。
一時間,就只剩下了夏亞與哈達莉兩人,一片寂靜。
「你的心開始迷茫了。」夏亞說,「以前的你,是毫無迷茫的。」
哈達莉看向了地上還在冒着熱氣的瓦罐。
「我母親也是餓死的,還有我父親……」
夏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注視着此刻仿佛失去靈魂的女人,忽然,他笑道。
「迷茫的話,不如投硬幣吧。」
「投....硬幣?」哈達莉有些疑惑的看向夏亞。
「用硬幣來決定,是否答應他們的要求。」
說着,夏亞就從兜里,掏出了一個一塊錢的硬幣,放在手心上,展現在哈達莉的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更加嶄新的硬幣,哈達莉的瞳孔,在那瞬間微縮成了一點。
她猛的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夏亞,眼中的情緒,幾乎難以用言語表訴、喜悅、恐懼、驚喜......
但夏亞卻好似完全沒有在意到哈達莉的表情一樣,右手握拳,將硬幣放在拇指上,對着她笑道。
「當你面對兩個選擇時。最後得辦法就是拋硬幣。不是因為它能給你正確的選擇。而是因為當你把它拋向空中的那一秒。你知道你心裏更想得到的選擇。
數字面是幫助他們,反面則是不幫助。」
「叮~」
說着,硬幣就被夏亞拋向了天空,發出清脆的嗡嗡聲,在空中翻轉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夏亞與哈達莉全都抬着頭注視着那塊硬幣。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變慢了無數倍。
硬幣緩緩墜落,最後被夏亞精準的接住,用手掌緊緊的蓋住。
隨後,夏亞看向哈達莉,眼中帶着笑意。
「現在,你的心中有答案了嗎?」
哈達莉沒有看向夏亞的手,而是死死的盯着夏亞的臉。
「轟!!噠噠噠噠!!!」
炮火聲從遠方逐漸傳來,接着,便是合成獸的嘶吼聲,與慌地村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從帳篷裏面看出去,映入眼帘的已經是一騙火光。
遠方,是滿天的真理教會的軍艦、空艇,地上,是逐漸逼近的機甲與軍隊。
空賊與哈達莉帶來的軍隊正在與之對抗。
無數的炮火與流彈在這四周飛濺,原本雖然破敗,但還算寧靜的小鎮瞬間被火海所吞噬,無數的荒地村的村民死在了他的眼前。
血流成河。
這一次,不是巴倫克島的一萬個單位的軍隊,而是....十萬!!!
包括軍艦、機甲在內的所有真理教會的殺人兵器!!
密密麻麻的真理教會的軍隊,將整個詛咒之島全部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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