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在那瞬間綻放。
艾莉西亞吐出一口混合着內臟的鮮血,不可思議的看着透胸而過的利刃。
精靈的體質近乎不死,即使是斷頭的傷害,也會迅速恢復。
但是,此刻,艾莉西亞卻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
那柄利刃,有着針對這具身體的力量.....
而抓着這柄利刃的,正是....萊頓!
被斯卡哈賦予了全新的命運,被人從下水道中撈出來的老鼠,此刻,向自己的王,刺出了叛逆之刃!
附近與魔導師交戰的死徒,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力量的源頭的情況,紛紛轉過頭,看向這邊。
無論是斯卡哈,還是埃里克,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撲哧——」
刀刃被拔出,帶出鮮血迸射,沾染在萊頓面無表情的臉上。
而艾莉西亞也因為重傷而跪倒在地上。
「抱歉,斯卡哈大人,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王,那就是克里斯蒂安二世。
在成為你的死徒之前,我首先是一個紫荊花的軍人。
陛下調查清楚了吞掉我救濟金的官員,將我的仇人交給了我,仍由我擺佈。
完成了半生的夙願,而且,給了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埃里克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然後猛的轉過頭看向了克里斯蒂安二世,他正手拿着茶杯,靜靜的品着茶,面色平靜,好似,早就知道這件事一樣。
埃里克低下了頭,咬着牙,死死的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噗~」
艾莉西亞口吐鮮血,捂住自己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強撐着精神,不甘的看着萊頓。
而真正的斯卡哈,則在一側,靜靜的注視着萊頓。
這樣的背叛,她其實遭受了不止一次了,當初與阿拉德戰鬥的時候,也是如此。
那時一如現在這般,她對自己所選擇的死徒,有着絕對的信任。
軍人,一般都擁有着自己的信仰。忠誠,也同樣是他們的天職。
這也是斯卡哈選擇他的原因,斯卡哈將視線轉移到了萊頓手中的兵器。
那是一柄由純金打造的劍刃,上面烙印着某些古怪的符文,斯卡哈的身體湧出的鮮血,全都被那劍刃所吞噬了。
上面,有着一股熟悉的力量。
「這武器,是用你曾經沉睡的棺槨的材料製造的,上面,有着英雄王殘餘的力量,所以,完全克制你的力量。
而您,對我有着相當的信任,不會警惕我的靠近,所以,陛下選擇了我。」
「您救了我,給予了我全新的命運,所以,我也給您一個體面的終結。」
說着,萊頓面帶敬意,就將劍刃橫於胸前,劍尖對準了艾莉西亞的胸膛。
「不.....不,不!!!」
伍爾夫一刀斬開了特古拉的劍刃,雙目通紅,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如同野獸一般橫衝直裝撞着想要衝向那個山坡,但是他距離斯卡哈實在是太遠了,根本無法觸及。
「該死!」梅卡倫一拳砸在指揮面板上,面色無比難看。
四周的死徒也根本無法前去支援,人們就看着那柄利刃,即將觸及斯卡哈的心臟.....
「你這個……混賬東西!」
「轟!」
隨着這一聲怒吼,一隻碩大的拳頭狠狠的轟在了萊頓的臉上,獻血綻放。
可怕的力量將他轟飛了數千米遠,瘦弱的身軀擊碎山頭,沿途的魔導獸也同樣被擊飛。
人們怔怔的看着遠方的山頭,埃里克低着頭,因為怒火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臉色充血,右手因為高速的揮拳而冒着熱氣……
在場所有人都大腦都怠機了,已經完全看不懂現在場上的情況了。
究竟誰是敵人,誰是友方,根本分不清。
紫荊花帝國的軍人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埃里克總長叛變了?」
「怎麼可能?那個帝國鐵壁怎麼可能叛變?」
「但為什麼......」
「難道說下令殺永夜之王的不是二世?」
但是克里斯蒂安二世的面色卻十分平靜,只是靜靜的注視着他道。
「埃里克……」
「我願意承擔一切責罰,但這一拳,我必須要揍!」
埃里克背對着克里斯蒂安二世。
「立下的誓言,就該遵守到底。
宣誓效忠的人,也該守護到底!
他不配為紫荊花的軍人!
作為補償.....」
埃里克看向斯卡哈。
「她,就由我來對付!」
「咳咳~」
艾莉西亞咳出一口鮮血,四周的以太非常稀薄,她無法從空氣中攝取以太來修復自己的傷勢,她掙扎着站起來,注視着埃里克,道。
「埃里克叔叔,你,還真是如父親說的那樣,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啊。
你一直在恪守着自己心中的騎士精神。」
此刻的艾莉西亞是使用的斯卡哈的身體。
所以聽見這聲叔叔,埃里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克里斯蒂安二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艾莉西亞,又看了一眼斯卡哈......
「看起來,我還是小瞧了你啊,艾莉西亞……」
「什麼?」
克里斯蒂安二世的聲音並不大,不過,他的聲音穿透力很強。
再加上這附近的軍人幾乎都將目光注視到這裏,所以,在聽到這句話後,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錯愕,隨後便是不可思議。
包括埃里克。
艾莉西亞抬起手,將體內的以太徹底榨乾,原本在自己身上預設的保險裝置啟動,魔法的光輝在二者身上綻放。
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艾莉西亞就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身體,不過,體內的以太依舊沒有恢復多少,此刻的她,依舊無法使用魔法。
此刻的她,已經走到了絕路,而此刻,唯一扭轉局勢的可能,就只有.....
她抬起頭看向埃里克,誠懇的說道。
「埃里克叔叔,這場愚蠢的戰爭已經打的夠久了。
相信你我,都不忍心看着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群流離失所的人。
我們本可以用更好的辦法解決。」
「無需多言。」
埃里克從二者的身份中回過神來厲聲道。
「我已經宣誓誓死追隨吾王的步伐,我將為他而活!
即使你是索耶的女兒,我也不會有任何手軟!」
艾莉西亞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一道人影化作殘影便向着她沖了過來,艾莉西亞躲避不及,腹部重重挨一腿,整個人向後滑了十幾米,吐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軍裝。
「投降吧,艾莉西亞。」埃里克看着不遠處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艾莉西亞,開口道,「基鐸,已經敗了。」
在身後的戰場上,法斯特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被滿是鮮血的巴比抓着喉嚨提了起來,他努力的掙扎着,可怎麼也逃脫不了。
其餘的皇家魔導師,也先後被擊敗,或被擊殺。
就連特古拉,此刻也倒在地上,耗盡了體內儲存的靈魂,生死不知.....
因為艾莉西亞的險招,軍心大亂,基鐸的軍人根本沒有戰鬥的心思,正面戰場上更是被打的節節敗退,局勢,開始近乎一面倒。
但艾莉西亞沒有回話,只是掙扎站了起來,她的嘴角溢着鮮血,左耳不斷耳鳴,仿佛尖銳的汽笛聲音,但眼神,卻絲毫不露膽怯的看着埃里克。
「我曾經對我的國民說過,想要讓紫荊花帝國的鐵蹄踏入我基鐸的土地,首先,就要踏過我的屍體!
身為基鐸的王,自當以身作則,恪守誓言。」
埃里克失神看着此刻的艾莉西亞。
但片刻後,他握緊了手中的拳頭,咬牙怒吼道。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了你嗎?」
又是一記橫掃,艾莉西亞抽臂抵擋,被擊飛數米遠。
嘴角被這一擊撕裂,傷口有着一股強烈的灼燒感,肚子好像被圓錐形的榔頭重重的錘了一記,她像個破碎的木偶一般倒在地上。
「基鐸,已經輸了!」埃里克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道。「讓你的士兵退兵投降,我會向吾王請求寬恕你!」
「不,基鐸沒輸。」
但她依舊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即使完全站不穩,即使遍體鱗傷,也依舊站了起來。
她的虹膜已經充血,眼皮變的十分沉重,就連睜開都顯示的十分困難。
「只要我還活着,基鐸就沒輸。
我想證明給他看.....」
艾莉西亞的腦海中,回想起了皇都的屠殺後,那些人民看她的眼神,以及,佈滿了整個皇都街頭的,為她遮蔽風雨的那五顏六色的萬民之傘。
想起了他們那充滿希冀的目光身後,隱藏的忐忑與恐懼。
他們在恐懼流離失所,在恐懼失去家園,在恐懼失去親人與所擁有的一切。
自己的身上,就背負着他們的恐懼。
她回想起了夏亞居高臨下俯瞰大地的淡漠與平靜,還有他那所謂的「道」……
「我所堅信的人道,絕不是錯誤的!
宇宙爆炸如何,行星毀滅又如何!?
在我心裏,這些都不如基鐸重要!
跨過我的屍體,將刀,刺入我的胸膛!
在我死之前,基鐸,都不會輸。」
艾莉西亞的話語,還有那裏發生的事情的畫面,被淺淺用古拉姆系統播放到了整個戰場上.......
無論是紫荊花的軍人,還是基鐸的軍人,此刻都愣愣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看着被打的遍體鱗傷,也依舊毫無畏懼的面對敵人,向死而生的艾麗西亞……他們的王。
難以休止的熱血在沸騰,熱淚,在眼中打轉。
就王都未曾放棄.......
她在拼死守護着自己的子民到最後一刻.....
身為王的將士.......
身為基鐸的子民。
又怎可輕言失敗……
「給我殺!救出艾麗西亞冕下,基鐸不會亡!」
「基鐸不會亡!」
起初,只是一兩個人的怒吼,但隨後,好似病毒一般蔓延,此起彼伏!
「基鐸不會亡!」
「基鐸不會亡!」
基鐸的軍人們看着眼前的紫荊花帝國的軍隊。
咬緊了牙關怒吼着再一次的發起了衝鋒!
不懼生死,捨生取義!
他們,要救出他們的王!
基鐸不會敗,基鐸,不會亡!
洶湧澎湃的怒吼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就連紫荊花的軍人都被此刻士氣達到頂峰的基鐸軍人所震懾,一時間有些反應不及。
一個足以成為萬軍精神導向的領導者,在戰場上的作用,將會是決定性的。
「呵。」
被巴力抓着脖子,如同泄氣的祈求一般的法斯特,緩緩的勾起了嘴角。
「真是......麻煩啊.....明明只想好好研究魔法。」
巴比回過神來,看向此刻說話的法斯特,就見他猛的睜開雙眼,跌落在地上的魔導書,瞬間碎裂成無數的碎片,化作無數的以太灌注進體內。
龐大的能量產生的爆炸,將直接將巴力掀飛。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在血泊中的特古拉傳來低沉的輕笑,在紫荊花帝國的軍人驚恐的眼神下。
他身下的血液竟然開始緩緩的向他收縮,而他,也在狂笑聲中,再一次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戰場西面的山丘上,一群陌生的軍隊突然出現,他們手上拿着武器。
但是卻身穿教袍,數量很多,幾乎滿山遍野。
他們抓着手中的十字架,虔誠而狂熱的祈禱着。
「向吾祈求!吾將賜汝諸國以嗣業至地之盡頭皆為汝物!」
「汝手持黑鐵之杖將彼等如陶器般打碎!」
為首的,正是教廷教皇——夏亞所救下的藏斯神父!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神父服,一頭銀髮隨意的披散在腦後,戴着防光的墨鏡。
「因此諸王啊!俯下身來接受地之審判者的教示!
誠惶誠恐侍奉你的主!欣然赴戰!」
他們的聲音出奇般的整齊,在這戰場上迴蕩。
「親吻你的孩子吧!因為天之怒將送汝進滅途!
其怒火將迅速蔓延燒盡一切!
彼等將無可依賴之人!」
激昂的宣告之後,數萬人一同在胸口上畫了一個十字架。
「阿門.....」
數萬人的輕喃,如古神的低語般響徹在戰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是一支特殊的軍隊,一支,使用聖庭聖水,使用銀制武器。
專門對付吸血鬼所創造的聖庭軍隊!
「抱歉了,梅卡倫上將,我來遲了。」
藏斯摘下了自己的墨鏡,戴上了通訊耳機,看着下方。
「我去各國遊說,召集虔誠的教徒,花費了一點時間。」
沒等梅卡倫反應過來,東邊的山頭,同樣出現了一支未知的軍隊,龐大的戰爭兵器與未知的魔道獸排列整齊的向着這邊挺進,數量近乎上萬,全都是未曾見過的魔導獸。
有些像是吸血鬼與常規魔導獸的集合體,看上去,與惡魔一般。
而巴魯斯跟影子則就站在某個巨獸的頭上。
雖然諾亞當初使用諾亞神器幾乎殺死了所有組織的人,但丘奇這些年為了反叛所積攢下的家底,卻都未曾毀滅。
由於皇都的限制,丘奇並未將它們釋放出來,所以,一直沉睡在地下。
此刻,影子讓它們重建了天日。
影子看着下方的戰場,目光眺望遠方仍舊屹立在大地上的艾莉西亞,低聲輕喃。
「曾幾何時,我一直在為了反抗基鐸而奮鬥半生。
但是卻忘了,我,也是一個基鐸人啊。」
「男人的一生,要守護好四樣東西,懷裏的女人,身邊兄弟,家裏的父母,以及.....腳下的土地。」
影子抬起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鐵盒,然後,從中拿出了一個通紅的針管,巴魯斯也同樣是。
他們一同給自己的動脈上打了一針,隨後,他整個人頓時冒着騰騰的熱氣,皮膚通紅,肌肉鼓漲,青筋暴起。
狂血藥劑3.0,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藥劑……
他與巴魯斯一同嘶吼着,歇斯底里的沖向了艾莉西亞所在的方向,身後,跟着萬獸奔騰。
「我們沒有守護好女人、兄弟、跟父母。
但至少......我們還有守住腳下土地的機會!」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的痕跡。」法斯特身上的氣焰洶湧,死死的鮮血從他的皮膚滲透而出,他的血管因可怕的以太而破裂。
「我們,只是想要和平,但和平,只能靠武器來獲取,所以,身為神之善的化身的我們,重新握上了武器。」藏斯,一槍結果了一個吸血鬼。
「為了自己所堅信的。」
「守護自己想守護的。」
艾莉西亞再一次站了起來,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裙,她的特殊讓她堅持到了現在。
不過,即使是身為世界樹之靈的她,這具人類的身體也已經走到了極限。
但她依舊直面着埃里克,眼中,沒有任何的恐懼。
埃里克看着下方勢無可擋的基鐸軍隊,看着他們每一個人臉上所露出的堅定......
埃里克的腦海中,回想起了,索耶被選定為皇儲的一周後與他的最後一次聊天……
那時,整個帝國的人都在震驚這個選擇,就連索耶自己,也花費了一點時間接受。
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關了一整周的他,頭一次的來到了皇宮的花園看那楓葉飄落。
那時,埃里克曾在那花園問過索耶他的想要成為一個怎樣的王。
他的回答,他至今記憶猶新:
「想要成為一個怎樣的王啊......」
年輕的索耶靠在花園亭子的柱子上,靜看天空飄落的楓葉。
「說實話,我過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像克里斯蒂安一樣,野心勃勃,理想遠大。
能力也都不如他。
不過....如果我真的成為王的話.......」
索耶轉過頭,看着站在他身側埃里克,笑道。
「我想讓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發自肺腑的熱愛這個國家。」
埃里克注視着索耶許久,片刻後,他撲哧一聲輕笑道。
「什麼啊,說了跟沒說一樣。」
「暫時也只能想到這麼多了。」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知為何,兩人竟然都開始大笑了起來。
在那半個月後,索耶登基的那一天,他與克里斯蒂安,反叛了基鐸。
......
索耶,你成功了.....
埃里克的眼角,積蓄淚水。
這是基鐸所堅信的東西。
而紫荊花,又在堅信什麼。
「你還在等什麼,埃里克!」克里斯蒂安二世不耐煩的咆哮道,「殺了她,結束這一切!」
「他殺不了我。」艾莉西亞道,「因為,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殺意。」
「可我有!」
克里斯蒂安二世暴怒的從位置上起來。
令在場的所有人震驚的是,足以比擬艾莉西亞的可怕魔力,自他那看似蒼老的身體中湧出,洶湧澎湃。
恐怖的以太自他手中化作一柄螺旋槍,大地被撕裂,碎石亂飛,直突向艾莉西亞。
艾莉西亞已經躲無可躲,也沒有任何以太可以抵擋,不出意外,艾莉西亞的人生,將會在今天終結......
但也在這時......
「鐺轟!!!」
一道自遠方天穹疾馳而來的流星從天而降,撞在了艾莉西亞與克里斯蒂安二世的中間位置。
隨着滔天巨響。
碎石亂飛,大地震顫,洶湧的以太向着四周擴散。
克里斯蒂安二世也被因為躲避這攻擊而向着後方退了一步。
但待雲霧散去。
一柄血紅色的長槍,斜插入地面,槍柄裸露在外,佇立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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