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亞諾跟着女兒進入到深空園區後,就被女兒「無情」地拋棄了——他女兒這次來是為了搞新聞的,當然沒時間陪他。
兀自一個人走進深空主題大樓,然後乘坐電梯上到文學館,雖然今天是深空公司的電子遊戲主題日,但是莫迪亞諾還是對文學主題館更加感興趣。
看着文學主題館裏面一排一排的書架,讓他感覺好很多,剛才在外面被人群包裹的時候,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了。
不過看着書架上清一色的中文書籍,他也只能撓撓頭,吉娜不僅僅是他的女兒,還是他此行的翻譯,沒有翻譯,他就抓瞎了。
隨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莫迪亞諾試圖從上面找到一些自己認識的漢字,為了這次中國行,他特意學習了一些漢字,只不過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便只能將書又放了回去。
沿着書架往裏面走,一直到最後面,他看到了一些外文書籍,英文的,霓虹文的,西班牙語的以及法文的,看樣子深空公司特意設了一個外語專區,只不過放的書並不多。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正是在中國,沒多少人會看其他語種的書,即便這次來參觀的遊客裏面有不少外國人,但這些外國遊客也不會千里迢迢過來卻浪費時間去看一本在自己國家隨處能夠買到的書——除了莫迪亞諾。
莫迪亞諾找到一本法語版的《黃金時代》,然後在附近找了個地方,靜靜地看了起來。
等到莫迪亞諾再次抬頭的時候,他已經將《黃金時代》看完了。
他將目光移向窗外,試着讓自己的眼睛適應書本以外的景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將視線移回手上的《黃金時代》。
看過這本書之後,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人們把太多目光放在了yu身上,卻對中國的其他作家不夠重視,只要說起中國的文學,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yu,殊不知,除了yu之外,中國當代還有很多優秀的作家,是這些人跟yu一起組成了中國當代文學。
不論是他現在看的這本《黃金年代》,還是之前就讀過的《慌亂的指頭》和《活着》,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而且不但優秀,這些人還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隨着時間推移,這些作品必定將會被世人記住。
……
張作海一直在盯着跟他隔着一張桌子的那個外國人看。
東南角這裏是外語書籍專區,人相對較少,而且大部分來這裏的人都是因為別的地方沒有椅子只能跑到這裏休息一會兒,真正看書的並不多,外國人更是只有一個。
這應該是個法國人,他拿的是一本法語版《黃金年代》。
張作海不認識法文,但是他認識王曉波的臉,這本法語版《黃金年代》的封面上有王曉波的照片。
這個法國人看完書之後,盯着窗外看了一會兒,又對着手中的書露出感慨的表情。
張作海十分想走過去問問這個法國人,如何看待王曉波的作品。
只不過他不會法語,又不確定對方是否會說漢語,所以一直都在猶豫。
猶豫了好一會兒,張作海下定決心,拿着《向西》走了過去,「你好。」
張作海先用英語說了句「你好」,然後又用普通話說了一句「你好」。
莫迪亞諾意外地看了眼張作海,開口道,「你好。」
他說的是普通話,一句不太標準的「你好」。
但這已經讓張作海驚喜,他又繼續說道:「這位先生,我們能用漢語交流麼?」
莫迪亞諾皺了皺眉毛,隨後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張作海在說什麼。
原來只會「你好」,張作海有些失望,隨後又指着莫迪亞諾手中的《黃金年代》,試探着問道,「這本書,你覺得怎麼樣?」
莫迪亞諾雖然聽不懂張作海說什麼,但還是理解了張作海的意思,笑着點頭,「很不錯。」
他用的是法語,張作海聽不懂,但是看明白了——這個法國男人給了這本書一個正面的評價。
「我也覺得這本書,很不錯。」
「是的。」
「這個作家非常優秀,他的其他作品也都很不錯。」張作海指了指封面的王曉波。
莫迪亞諾點頭,「嗯,他很好,中國的很多作家都很好。」
兩人雖然聽不懂彼此的話,但是交流起來還算順暢,而且彼此說的話並沒有偏離太多。
語言並非是交流的必要工具,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微表情都能為對方提供信息。
……
於東從樓梯口上到文學館東南角的之後,拿眼掃了一圈,便就看到了「相談甚歡」的兩人。
他先認出了張作海,隨後又覺得跟張作海聊天的那個外國男人看起來有些面熟,長得有點像莫迪亞諾。
不過莫迪亞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也有可能只是長得像,很多外國人都長得像。
沒有多想,於東直接走了過去,他正要跟張作海打招呼,那個外國人卻一臉驚訝道,「你是yu?」
於東不懂法文,但是yu的發音卻能聽懂。
這還是個法國人,於東不禁挑了挑眉毛,難道真是莫迪亞諾?
張作海也轉頭看到了於東,一臉的驚訝,他第一反應還是沒有把於東跟老董聯繫到一起去,他只是驚訝於東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是和眼前這個跟自己聊了很久的法國人有關?
見兩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於東決定先搞清楚眼前這個法國人是不是莫迪亞諾,然後再去跟張作海「接頭」。
「莫迪亞諾?」於東開口問道。
莫迪亞諾露出疑惑的表情。
於東皺了皺眉毛,又連續用不同的口音說了幾遍「莫迪亞諾」,他真的不知道莫迪亞諾這個名字法語怎麼發音的,只能慢慢碰。
雖然莫迪亞諾這個名字中文發音跟法語發音差別很大,但是於東多講了幾遍,莫迪亞諾還是聽懂了。
「modiano?」莫迪亞諾指着自己,笑着點頭,「是我。」
聽到真是莫迪亞諾,於東驚喜地跟莫迪亞諾握了握手,「你好,你好,真沒想到你會來中國,來到深空園區,你應該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於東說了一大段,莫迪亞諾就聽到了「你好」,其他什麼都沒聽懂,一臉懵逼。
同樣一臉懵逼的還有旁邊的張作海。
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原本約了老董見面的,但是老董還沒來,他卻見到了於東和莫迪亞諾?而且他還跟莫迪亞諾聊了好一會兒——如果互相比手勢也算是聊天的話。
於東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跟莫迪亞諾之間存在語言障礙,他連忙拉住一個工作人員,「你好,現在有時間麼?去幫我找一個會法語的人過來。」
那工作人員愣了一下,這老闆是從哪兒忽然冒了出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忙道,「哦,好的,老闆,我這就去。」
小伙子效率很快,不到一分鐘就找了一個會法語的人過來。
有了翻譯之後,於東跟莫迪亞諾的交流就變得簡單很多。
兩人這邊正聊着天,忽然有人注意到了於東,慢慢湊了過來。
人都喜歡湊熱鬧,一旦有人湊過來,就會引得更多人湊過來,沒過一會兒,於東他們周圍就站了不少人。
這些人倒也比較克制,就是站在旁邊靜靜的看着、聽着。
於東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但是莫迪亞諾似乎還有些不適應。莫迪亞諾很少出現在大眾面前,也不善於跟陌生人打交道。相較於口語表達,他反倒更喜歡剛才跟張作海用手勢交流。
法國人能認出莫迪亞諾的都不多,更不用說中國人了。
於東注意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也注意到莫迪亞諾有些不自在,便開口邀請道:「莫迪亞諾,願意去我的辦公室坐坐麼?」
莫迪亞諾點點頭,相比逐漸喧鬧的這裏,他更願意去於東的辦公室。
見莫迪亞諾點頭,於東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將要走的時候,於東又拍了拍腦袋,轉頭看向張作海,「老張,你也過來。」
「啊?」
張作海整個人如墜霧中,這一會兒他大腦接收的刺激太多,已經快要轉不動了。
見張作海一臉懵的樣子,於東指了指他手中的《向西》,笑道:「接頭信物。」
張作海看了看手中的書,一下子明白了,但又好像更不明白了。
足足過了五秒鐘,張作海的大腦才恢復運行,隨後在一種吃瓜群眾的熱切目光中朝於東追去。
等到三人走後,吃瓜群眾們議論紛紛。
「那個法國人是誰?」
「我好像聽到於東老師說是莫迪亞諾。」
「莫迪亞諾是誰?」
「不曉得哇。」
「莫迪亞諾是法國的一個作家,王曉波的《萬壽寺》開頭就是他的名字。」
「是麼,之前看的時候沒注意啊。」
「拿過龔古爾文學獎。」
「哦,龔古爾文學獎哎!」
「那個老張是誰?」
「不知道,應該也是個大作家吧。」
有人猜測道,「張賢亮?」
這個猜測遭到了另一個的反駁,「怎麼可能,張賢亮有六七十了吧,年紀對不上。」
那人又猜測道,「那是張抗抗?」
再次遭到了反駁,「張抗抗是女作家。」
連續被反駁兩次,那人覺得落了面子,紅着臉強辯道,「你憑什麼確定剛才那個不是女作家?」
……
阿嚏!
剛剛追上於東他們的張作海,忽然打了個噴嚏。
於東笑着說道,「老張,最近天冷,你可要多注意保暖啊。」
「一定,一定。」張作海揉了揉鼻子,他還有些不太適應老董就是於東。
三人從主題館乘坐電梯下到地下室,然後從地下室前往主樓的電梯,再乘坐電梯到頂樓。
「我的辦公室平時很少有人回來,所以比較冷清,你們過來……」
於東話說一半,推門進到辦公室,隨後便看到圍坐在沙發上的余樺等人,總共有八個人。
余樺、王曉波、畢飛雨、阮小虎、鐵琳、韓冬、遲子建、王安意。
「咳咳,當然,偶爾也會來一些朋友。」
余樺他們幾個人聊得正歡,忽然見於東帶了兩個人進來,都安靜下來,看着於東他們。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莫迪亞諾……」
於東話音未落,王曉波就猛拍了一下手掌,「我就說看起來面熟。」
其他人反應不如王曉波激烈,卻也都紛紛朝着莫迪亞諾點頭。
莫迪亞諾現如今在國內知名度不高,但是在座的都是作家,自然對這位龔古爾文學獎得主有些了解,只不過大家對他的感覺各不相同。
「這位是張作海先生。」於東又給他們介紹了張作海。
這下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只有畢飛雨拍拍腦袋,「哦,你是那個東學家吧。」
張作海笑了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雖然網絡上大家都喊他東學家,他也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但是當這個稱呼在現實中被人叫出來,而且叫出這個稱呼的人還是畢飛雨的時候,就讓他感覺有些奇怪。
不僅僅是他,就連於東自己都感覺奇怪。
於東又將余樺他們一一介紹給莫迪亞諾跟張作海,隨後眾人落座。
坐下之後,於東問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聊你呀。」王安意笑道,「《詛咒》出來之後,我看了好幾遍,每次看感覺都不一樣,剛在大家坐在一起,也沒別的聊,我就提出一起聊聊《詛咒》這本書,這不才剛開始聊,你們就來了。」
鐵琳點點頭,笑道:「正好張老師來了,我們也好問問專業人士的意見。」
張作海連忙擺手謙虛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個普通讀者,其實我也挺想知道各位作家對這本書的看法。」
說着他又轉頭看向莫迪亞諾,「還有,像莫迪亞諾先生這樣的國外作家,又是怎麼看待這本的。」
莫迪亞諾聽完翻譯後,開口說道:「yu顯然是一個在寫作上能做到隨心所欲的作家……在文學界,有很多文學流派……每個作家都會被劃分到某個流派裏面去……但……我認為……大部分作家其實都不願意被這樣劃分……我並非是說這種劃分不好……只是從作家角度……來談談這件事情。每個出了名的作家都會被劃分到……某個流派,但是我到現在也沒見到有人給yu劃定流派。之前有人說他是現實主義……還有人說他是魔幻現實主義……又或是心理現實主義,……最終這些都沒有得到廣泛的……認同。」
因為要顧忌翻譯,加上莫迪亞諾本來說話就不快,所以這麼一段話,莫迪亞諾說了很久,得有好幾分鐘時間,但是於東他們卻都在認認真真聽着,沒人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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